什么啊。
林小澄掛完電話,站在空蕩蕩的小街口,心中有些放空。
電話里白起的認真語氣,讓她有種沒來由的不安。她不知道他要去哪里,要去多久……甚至是……會不會回來。
行人逐漸變少了,冰涼的風一陣陣的掠過來,刮得她心尖一陣顫動……
都走吧,都走吧。一個人也可以的。
她笑了笑,對著手機屏幕整理了一下有點亂的頭發,希望自己看起來一如既往的堅強。
這一切,就當作從未發生過。
白起今天穿了件白色的連帽外套和牛仔褲,他習慣性的把手放進衣兜里,腳步輕盈的走了過來。在街角就看到了那個踟躕又清冷的背影,小小的,靠在那顆梧桐樹下,背對著他。
周圍偶爾經過一兩輛車,馬達的微弱轟鳴聲如潮水般涌上又退卻,白起站在幾步之外,看著她頭頂的枯枝干瘦的蔓延著,突然想起了初遇時候,那個郁郁蔥蔥的夏日傍晚。
白起捏緊了手中的項鏈,沉著步子走了過去。
突然,側前方一只大金毛犬不知道從哪里跑了過來,搖著尾巴猛的跳到林小澄的身前——
白起屏息。
“哎!”只見林小澄驚呼一聲,隨即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得一個后仰,猛然跌坐在地上,右手撐地,臉色煞白。
白起剛打算沖過去,又看了看金毛歡快撲騰著的尾巴,便驟然放松下來,他索性把手抽出來,饒有興致的站在一邊。
金毛輕巧的走近了林小澄一些,熱情的樣子像是發現新奇寶貝一般,用毛茸茸的鼻子嗅了嗅她的臉,又伸出爪子在她的衣角蹭了蹭,表情像是盼著對方獎賞的乖巧小孩……可林小澄卻僵直的身子,像是被電擊中一般,躬起背脊瑟縮在一團,大氣不敢出。
簡直像一只受驚的小貓……
好一會兒,金毛蹭了蹭她,像是感覺自己的熱情引不起對方的重視,才又索然無味的搖著尾巴遠去……
貓狗大戰?
白起不自然的笑了一下,佇立在原地。
這個連街頭小混混都不怕的女生,竟然對一只溫順的金毛犬束手無策。
“喂。”
林小澄聽到后面的聲音,這才定了定神,狼狽的站直身子,伸手拍拍身上的土,露出一個劫后余生的虛弱笑容,“你來了。”這一次,她故意沒有叫“學長”。
白起微怔,淡淡的回了句,“嗯。”
林小澄繼續低頭拍打著衣袖的土,試圖擺脫這種尷尬的場面,“誒?”她突然感覺手掌根部一陣酸澀的痛感,抬手一看,才看著一些淡淡的血跡透過白皙的皮膚滲透出來……
“擦破皮了。”白起像是在陳述別人的事情一般,淡漠的聲音。
“是啊。”林小澄接著話茬,一時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去那邊臺階上坐下。”白起伸手扶住她的肩膀,順勢把她推到一旁的石階上坐下,兩個人零碎的腳步一前一后,遲緩的走了過去。
這是一間休假的小賣店門口,因為這幾天正好休假的關系,關上了門。門口是青綠色大理石石階,雖然是一條背街小巷,倒也每天都被清潔工打掃的一塵不染。
林小澄剛坐下,手就被白起抬起來,翻了個面,手心朝上。
然后從衣兜里掏出一張酒精貼,淡定的撕開了包裝。
白起的睫毛被太陽的側光打過來,反射著晶瑩的亮度。他的眼眸顏色像是突然深了一度,連瞳孔邊緣的細小紋路都逐漸被隱沒……褐色的頭發被風吹得有些亂了,林小澄下意識的抬起另一只手,想幫他整理一下發絲。
“好了。”白起抬頭,正好撞到了她懸在半空的另一只手。
陽光下,少女呆呆的坐在臺階上,臉被燒成了一片鮮紅。少年低頭看著她,眉梢邊鍍上了一層淡金色的邊。
時間停滯了一剎那。
“咳”白起尷尬的清了清嗓子,拿出項鏈晃到林小澄眼前,“你落下這個了。”
“這是……那個項鏈。”林小澄接過項鏈放在手心,想到與白起相遇之后他對項鏈莫名的緊張感……心中不解,“這應該……本來就是學長的吧,”她盡量維持著表面的冷靜,“現在物歸原主了。”
“你幫我保管吧。”
“不。”林小澄賭氣的伸手把項鏈又遞了回來。
有些結痂的手掌根部在陽光下顯得格外令人心疼。
白起沒有接他的話,也沒有伸手接過項鏈,只是伸直了腿,又向著天空伸了個懶腰。銀杏樹的葉子早就掉光了,空蕩蕩的佇立在天空中,有種被云層壓的喘不過氣的感覺。
他側頭看了看林小澄,卻正好對上她的眼神。
被白起灼熱的眼神燒得發慌,林小澄低下頭把項鏈捏在手心,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過了好久,她才磕磕絆絆的開口,“為什么要我……”
“我自己怕弄丟了。”
只是這樣啊……
林小澄心中放松了些,又有些隱隱的失落。
街道時而經過一兩輛車,輪胎輕輕壓過地面,帶起一陣陣細小的塵埃。坐在白起身旁,她好像沒有那種叫做緊張的情緒……只是,有些淺淺的沮喪。
過了好久,她又開口,“那個……追蹤器,是你放在我手機里的嗎?”
“是。”
“為什么?”
“我想確認你的安全。”白起的回答依舊波瀾不驚。
“真是的,老是做這些事情……”林小澄的聲音悶悶的,突然覺得鼻子很酸,埋頭揉了揉眼睛,低聲呢喃道,“我會誤會的啊。”
白起沒有接話,只是轉過臉看著眼前這個低頭埋怨的女生,心中淌過一絲徜徉的暖意。
“抱歉。”他把手抬到半空,又放下來。
“抱歉什么啊,”林小澄吸了吸鼻子,小聲苦笑道,“是我自己想太多啦,安心當你最冷酷的校霸就好了。”
校霸?
空氣再次沉寂。
白起倒吸了一口氣,想起了她對他收保護費的誤會,捏緊的手掌放在衣兜里,有些莫名的煩躁感。
因為是小街口的關系,周圍并沒有什么人經過。偶爾看到一兩只南徙的小鳥,也嘰嘰喳喳的叫出生硬的旋律。
“你都要走了,就沒有什么想跟我說的嗎?”林小澄不忍心就看著時間這樣流走,心里有些氣急。
“都在那封信里。”
是韓野放在抽屜里那封信嗎。林小澄感覺血液有些沸騰起來,燒的她太陽穴有些疼,連說話的聲音都大了幾分,“可……我現在就站在你面前,不可以當面告訴我嗎。”
白起被她的炸毛氣勢一愣,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用了一種自己都沒想過的柔軟語氣說道,“不可以。”
林小澄被他突然的安慰一驚,腦子里空白一片……那么多的疑問,現在像全部化作了一堆堆的煙霧,被硬生生悶在了胸口。
“那……我最后問你一件事……”林小澄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發抖,像是一遍遍的在鼓足勇氣,“學長做這么多事……為什么?”
說完這些話之后,她干脆抱緊了雙腿,把頭埋了進去。
像是又在等待一場判決。
白起撓了撓脖子,深吸了一口氣。他把外套裹緊了些,身子向后仰過,雙手撐在地上,抬頭望向無際的天空,沉默了好幾秒,“那天的問題,我說謊了。”
“誒?”林小澄尖叫了一聲。
突然間,一陣刺耳的鈴聲打破了這個曖昧的僵局,白起利落的接起電話,對著那頭神色嚴肅的說了幾句,著急的站起身來。
“……我要走了。”
林小澄愣愣的看著他,那句“我說謊了”是說……什么意思?
“喂。”一個高大的影子又蓋住了她頭頂的光。
“誒?”她仰起頭。
白起的臉逆著光,有種隱約的陰郁感,“等我回來。”
“……好啊。”
“我是說……”白起頓了頓,把聲音放緩了些,“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再回到這個城市,但我答應你,一定會盡快。”
“……好啊。”林小澄被他的話繞的云里霧里,呆呆的應和道。
“所以……”白起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在我回來之前,你不可以跟其他人交往。許墨也不可以。”
“誒?”
“咳,”白起別過臉去,“就是這樣。”
說完,他轉過身,帶走了周圍最后一絲寧靜的風。
林小澄呆杵在原地……好一會兒,涼涼的霧氣從眼眶里溢出來,把周圍的街景都傾覆了,蓋上了一層模糊的水珠。冰涼的大理石地板有些烏青了,連自己的影子都看不真切……唯有白起抽身而去的那個背影,像是烙痕一般,狠狠的燒進了她的身體里。
你不可以跟其他人交往,許墨也不可以。
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