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白起吩咐好傭人照顧好她之后，淡淡的抬了抬眼皮，匆匆走出了房間。打開手機，翻到剛剛那條來自王教授的短信。

“嘁。”

好幾分鐘之后，白起穿了件駝色的外套站在了客廳。走出門的時候夕陽已經沉降了一大半，他握緊了手機，裹了裹風衣外套，瞬間鉆入云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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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白起出去的背影，林小澄坐在床上，揉了揉暈暈的頭，又沉沉的倒了下去。

她閉著眼，把頭埋進絲絨的枕中，突然有些微妙的漣漪……

剛剛……明明是說，他會一直在的吧。

想到那句話，她的臉不自然的紅了些，又使勁揉了揉眼，想到白起今天從一大早來接她，接到自己電話又義無反顧送他去機場的種種細節，甚至是那個安慰她的擁抱……和那個承諾。

難道是因為他拒絕了自己……所以才心生愧疚嗎。

才不要呢。

她生氣的吹了吹額上的劉海，在床上狠狠的滾了兩下，突然又睜大了眼——

等等，這是……他的床么。

意識到這一點的她倒吸一口氣，翻身埋頭使勁嗅了嗅，淡淡的檸檬草味道一陣一陣的沖進了她的胸膛，像是被抽走了靈魂般，感覺自己飄在一片柔和中。好一會兒，她的困意漸漸涌上，于是她翻了個身，抱起另一個枕頭，摸著紅腫的眼眶睡了下去。

沒過多久，她陷入了夢魘……整個人茫然的如同進入異世界般，迅速往下墜落。一片恍惚中，她又去到了那個有著小房子的山坡上，這次的夢境卻逐漸清晰起來，像一個孤獨的局外人，冷靜的看著房間里發生的一切。

“我不去……他們又會喂我吃藥！”山坡上，一片片蒼綠的樹葉隨風舞動著，空氣中似乎有些香氣。小女孩的聲音有些顫抖，雙手抱著頭，表情有些痛苦。

“這次不會了……”有著一頭漂亮黑發的小男孩溫柔的摸摸她的頭，試圖再去抓住她的手臂。

“我才不要信你！“

“阿木……相信我。”小男孩擔憂的伸過手，試圖舒緩她的情緒。

“不要！”小女孩生氣的揮動著手臂，奔跑著消失在一排香樟樹的盡頭。

“阿木……都是為你好啊。”小男孩看著小女孩遠去的背影，扶在香樟樹的樹干上，冷冷的嘆了一口氣。

那個神情……

莫名的讓林小澄覺得有些心疼。

夢境再度出現裂痕，一道白光從空中把世界割裂開，一片天翻地覆的破碎感打亂了她的整個心跳。巨大的閃電顫抖著，林小澄快要沒命的奔跑，周圍的事物在她的腳步下一塊塊的崩塌著……巨大的缺氧感快要壓得她呼吸困難。最終她停在了一片玻璃房外，被溫柔的香樟樹包圍著，才逐漸有了些安全感。她站在原地緩了緩神，才看到玻璃房中的一切——還是剛剛的小女孩！她好像安靜的睡著了……各種顏色的儀器線接在她的頭上和手臂上……好幾個穿著白大褂的工作人員守著她，時不時記錄著儀器上的某些數據。

是在做實驗……？

太殘忍了吧。

她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切，心中像是被灌了鉛一樣的沉重。想沖過去拉起女孩，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如同云霧一般，遲遲找不到落地的方向。過了好久，周圍的人逐漸消失，她看到小女孩醒來，眼中滿是淚痕。

“莫哥哥，你是不是又喂我吃藥了？”小女孩近乎嘶吼著看著不遠處的小男孩，帶著絕望的哭腔。

小男孩愧疚的低下頭，又點點頭。

“我說過，我不要再吃藥了！”淚眼婆娑的女孩大吼道著，眼眶帶著充血的紅，“你明明知道……我吃過這些藥之后，就再也記不住了……！”

“對不起……”

小女孩臉色發白的從床上坐起來，身體不自然的傾斜了一下，才扶住床邊欄桿。

小男孩看著小女孩踉蹌的樣子，走過去剛打算伸手扶住她，“對不起小木……可這是為你好……”

“走開！”

“小木……”小男孩耐著性子，盡量柔和的拍著她的肩膀。

“最討厭你了！”小女孩突然用盡全身力氣，發狠的推開了小男孩，“砰，”他身子猛的傾斜了一下，摔倒在旁邊的試驗臺，左手撐在幾個破碎的玻璃試管上…

小女孩卻拖著虛弱的身子，氣沖沖頭也不回的跑開了。

林小澄像是一個局外人一般，站在這個夢中世界之外，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直到他看到——

小男孩頹然的支撐著身子，嘴角勾起憂傷的笑容。

他的左手似乎被血染透，一滴滴殷紅的血珠順著手指緩緩的滴落在地板，把地板畫成了朵朵盛放的臘梅。

無聲的血。

巨大的悲痛感突然侵襲著她的心，被夢境驚醒的林小澄“嗖”一下從床上坐起，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她看了看墻上的掛鐘，才過去二十分鐘。

流血的左手，陳舊的實驗室……一瞬間中，她好像想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人，又突然消失在她的腦海中。

該死……又是奇怪的夢。

她緩了緩神，站起來喝了一口涼水，又回到了床邊，再次躺倒在床上，卻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了。

天花板上的吊燈是洛可可風格的，跟白起向來簡潔的意外的不相稱。她直直的望了好一陣，才想起該打開手機……看著徐蕭那班飛機的航班動態，沉默了好一會兒，嘆了一口深氣。

看著空蕩蕩的臥室，林小澄覺得腦子里暈乎乎的，又想著白起才剛出去沒多久，自己又著實不知道該怎么辦……便一頭扎進了浴室。

暖暖的燈把她的臉頰照的有了些血色，倒是眼睛還有些浮腫。她左手摸了摸掛在胸口仍然閃著光的項鏈——那條白起很好奇的項鏈，突然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來。腦海中閃過他們的初次相識時候，白起冷漠又不耐煩的表情；閃過第一次跟徐蕭一起在新聞部碰面的時刻；閃過兩個人一起慶祝何洵離開的場景……突然心里一慌，身子猛的一斜，還好雙手撐在洗漱臺上，直到一陣刺骨的寒意突然從手心竄到了心尖，才猛然松開……

最終，又是一個人了啊。

林小澄感覺眼角已經有些干枯，只得苦笑了一下，旋即擰開了淋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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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完澡，水在鏡子上蒸出細小的霧氣，林小澄用浴巾裹住身體，站在半朦朧的玻璃前，深吸了一口氣，蒼白的快要發青的臉色，干枯又無神的雙眼……整個人就像一個空殼一般，呆呆的站在這里，站在這個空間內。

穿上棉拖鞋走出浴室，她才突然反應過來……浴室里根本沒有放浴巾。

于是她胡亂的擦了身子，穿了件自己的薄T恤便走了出來。

真是瘋了么。

頭發依舊濕漉漉的，于是她走到衣柜前，“砰”打開厚實的柜門，試圖找一條可以擦拭頭發的毛巾，再穿上自己的衣服。

眼神卻在打開門的剎那間，僵直成一抹不動聲色的冰涼。

好幾秒之后，她才伸手摸了摸衣柜里的那件衣服，溫和又真切的質地，確認著她心里的想法。

——不是幻覺。

她心下一緊，只覺得呼吸又有些急促了。她扯出那件外套，攤開在床上，愣神的看著它發呆。這是一件淺藍色的牛仔外套，有一點棒球服的輪廓，袖口和衣擺都做成了復古的磨毛樣式，左胸口上有一個淺淺的logo之外，其他的都很普通。

然而就是這件普通的牛仔外套，讓她此刻有些慌亂的茫然。

是……一模一樣的。

腦海中持續閃過的那個下雨天的夢境，和出車禍那天到醫院裹著那件衣服的片段……以及相遇之后白起一直追問她項鏈的來歷，所有畫面和因果關系拼湊在一起……

越發……令人震驚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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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把手突然一松，一聲鈍響之后，帶著風的男生走了進來。眼神在盯著林小澄的第一眼，又輕輕帶上了門，退了出去。

該死。

白起猛然捂住了嘴，捏了捏自己發紅的耳根，不自然的咽下一口口水。

剛剛是看到了什么……

修長的脖頸下，濕漉漉的頭發滴出的水滑到她鎖骨上，白瓷般的背部起伏的線條……

白起突然覺得自己心中有團火在不停的上躥下跳……他揚起頭，背靠在墻面深吸了一口氣，感受著胸腔逐漸放松的快意，又摸了摸發燙的顴骨，把手放在門前，又遲疑了好幾分鐘，

才再次敲響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