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搬家去京城的那一天，天氣晴朗，萬里無云。哥前來喊我一同去與徒竇說再見，我沒答應，心里想著：失禮就失禮吧，再見無期倒不如早早就選擇掐斷念想。不知道我心中想的是想要走近還是莫名疏遠，仔細想了又想，應該是想要走近，可是如果真的走近了，徒竇剛好今天準備離開十里堡，那我追著的是信物？還是他的一件配飾？還是想經常見到他，像從前一樣自由出入他們家？思念好苦，古往今來，無數的故事都在講這個“苦不堪言卻能醞釀出清甜味”的主題，我還小，不想把日子過得太不明所以，無趣也茫然。

哥當然不知道我的小心思，好在他并沒有說什么，由著我繼續讀書練字。

爹娘回來見到我以為我早早就先走了，本想斥責幾句，沒想到只嘆息幾句就走開了。好似他們二位長輩去往袁府送別很是心不在焉……

年前聽說城中會舉辦一次宴會，專門邀請我們這些在家閑居的少爺、姑娘們參加，切磋學藝，圖個歡喜熱鬧。原以為場地會設在艾府，沒想到啊沒想到，迎接我們這些閑散墨客的竟然是貝聯池，看到他站在門口笑著招呼四方來客，忍不住抬頭望一望貝府的院墻，磚瓦土石相砌而成，與先前無異。

十里堡與京城離得近一些，諸位王子公主們出京游玩時大多會選擇在城中留宿，萬一京中有要事的話信件往來十分方便，道途亦是暢通無阻。

不知道宴會的主角是誰呢？總不會是門口的那位“笑臉人”吧。

問貝家二小姐，她猶猶豫豫了一會兒繼而吞吞吐吐地說：“聽家母說，好像是大皇子……會出席。”

“只有大皇子嗎？皇子和公主們應該是組隊出行走出京城吧，不然那么高的地位尊榮，萬一哪里出個微小的差錯，面子事小，要是波及到地位的話，是不是看準了想鬧事呢？應該不是只有大皇子出席這次的宴會。”

“不是很清楚，要不你問問二哥？”

“看你二哥不像是能走得開的樣子……忽然想到……對了，秦音今天出席嗎？”

“沒聽說過。”

“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林擬絨，聽說她學識修養都很不錯，也可以邀請她過來會詩賞景的。”

“云晴畫雖然很少出府，但就是因為書生意氣，不出家門，這次宴會才看著多了很多面世少的眉眼如畫和詩意盎然，愚私下猜測：格調都會不一樣呢。”

“可能和她們年紀不相仿，從來沒見過，也不認識她們。”

“你二哥應該……也不認識她們吧，那她們的邀請函就沒辦法送到她們居住的府邸了。”

“總有一天會相識，別著急，命運講的是運勢，命之始睜眼就算在城市宗族譜上記上了名號，少有人理會宗族，自然少有人理會命之所出，是否堅韌無差錯。”

“林擬羽倒是聽過一兩句不太好聽的話，可能是認錯了人？還是走錯了方向？不知道什么原因，名聲不太好，城中的活動便不再邀請她了。”

“古人謂之為：思念的感覺。”

忽然想到自己，才子遠走他鄉，蝴蝶該停留在何處的花叢中？

晴畫牽著我去往湖邊亭臺，那里正好有幾位來客在爭執不休，原本她只是見這邊人多一點熱鬧一些想著找相識的熟人會容易一些，沒想到我倆剛走過去就聽見之前見過的慶公子看著我說：“這不是單瑤小可愛嗎？早前見你家兩位兄長才華不輸旁人，既然沒見著他們你便過來說道幾句唄。”

剛準備推脫就聽見他向著猶在爭論的眾人說：“他家的小姑娘來訪，對答題目不能站著，我們這是深思熟慮版的以文會友，得坐著慢慢想，來來來，大伙兒快給讓個位置。”

很明顯剛還在積極抒發己見的人們都愣了一下，他們應該是在思考“才女”這個詞是不是解紛止爭的關鍵所在……

在場的并非只有男子，新添兩個姑娘展現口才原本不算什么值得注目的事，他們卻鬧鬧哄哄地給我倆讓位置，還有一位從未見過的女子好心介紹原本的題目和如今的爭執點，可想而知先前這里確屬“激烈爭吵”。

池中景物似是有著超越季節的美，古有詩句“泉眼無聲惜細流，樹陰照水愛晴柔”，春意初至，泉水新甜，過幾月樹葉長大茂密成蔭時置身湖畔，遇上風和日麗的好日子時應該也會覺得陽光柔美可人吧。

還沒坐下就聽到新的論題是對聯，家家戶戶畫桃符是新年時的雨神物語，桃符新畫上之后得在門上黏一整年，等到下一張桃符準備張貼時才能取下上一年過年時貼的桃符，桃符的兩邊也是以年為信號‘春聯’，‘春聯’就是春節時貼的對聯，所以坊間幾乎哪一處偏僻角落都有對聯，光彩奪目的顏色，古墨揮灑的香氣，對聯的妙處不止你知我知大家知的實惠與美麗，還有些回應神話傳說的意思。總之，以對聯為題當然會覺得宴會可行。

“鶴飛鶴不飛，鳥至鳥無地。”

“虎行虎不行，貓至貓無水。”

“神話光彩，世俗耀眼奪目。”

“水波無恙，火波百世之久。”

“山行車前必有路，岔口左轉。”

“水行船前需得波，圈圈向前。”

“夫子百事謂事。”

“學生十年謂年。”

“千層谷底，昂然麥香味。”

“數米高墻，尊嚴琉璃瓦。”

“新泉涌水，無聲無息。”

“舊井石臺，有模有樣。”

“學問不為什么，知己知彼。”

“從官不聽讒言，眉目無話。”

聽著這許多的對聯想到：如果不考慮“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矛與盾孰疏孰實孰強孰弱？

套用一句司空見慣的話語：世間紛爭大抵如此，銳利的矛，堅實的盾，相生相克，相反相成，到底誰的初始優勢更占上風？

如果徒竇尚未遠行，不知道他會怎么回答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