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星河浩瀚
- 舞勺臨街知髫年
- 苔茵展
- 3796字
- 2018-02-04 20:16:00
好像在夢中見到小米小面她們你一言我一語在商討著什么,我喊小米,小米只顧著說卻不應我,小薯、小面、小聲則是當著我的面十分坦蕩磊落地在安排我的任務內容,而我只能被封禁在她們的包圍之中哭訴無門。
夢中的我思索了一會才想起:她們幾個年歲相當而且個頭都超出我許多。試圖抓住一個人的手把我帶離這尷尬境況。小聲甩開我的手,我眼含淚水滿臉幽怨地注視她,忽然她的森森白牙借著光組成一個十分詭異的笑容,手立刻死死抓住我的手不放,無法掙脫,這時又有一只手一下抓住了我的另外一只手……
啊——
驚醒坐起,入耳是小聲哀怨的語調:“小姐,可不可以不要一睜開眼就立馬掙扎著要坐正?夫人可沒過來尋你。”
她的臉離我好近,剛還在揉額頭的那只手突然碰到了我的手,然后抓緊……
“啊——”被抓住的那只手開始胡亂揮動意圖掙脫束縛。聽到“啪”的一聲,床邊暖爐溢出的煙氣停止向上飄揚,慢慢轉頭看向那一縷輕柔,再看看小聲覆著臉的手一動不動地貼在她左邊臉頰靠近下巴的位置——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時間靜止嗎?
有生之年竟然能遇到如此奇觀,沒有驚嚇,沒有尖叫,只是多眨巴了幾下眼睛。
如果祈禱可以得償所愿的話,我想下一秒鐘看見未來夫君的模樣。
如果祈禱可以得償所愿的話,我想前去哥金榜題名高中狀元的那一天。
如果祈禱可以得償所愿的話,我想重新回到過去看一看初見時徒竇的模樣。
輕淡的香味飄散,鼻間留香,時間的齒輪繼續滾滾向前,不知道不知在何方的未知名諱的神明有聽到我虔誠的期盼嗎?
小聲靜靜地看著我,問了一句:“小姐,您的新衣還在,您可愿梳洗換裝呢?”
小面從門外跑了進來,看見我睡眼惺忪搖搖晃晃坐都沒坐穩,急了:“小姐,該到主廳向老爺夫人請安了,你還坐著等什么?”見我沒有動作,三步并兩步走到我身邊,我問她有什么事要同我講嗎,她節奏全無的搖晃真讓人吃不消,好像自己騰空了一樣,半天沒觸到床板。
新年伊始,生活便如此無厘頭,奇怪的夢,不盡如意的現實,記憶中的哪些事是原本應該忘記的呢!
不知不覺又長了一歲,算起來這該是家里搬到十里堡的第四個年頭。京城眠衣坊的新年新衣,母親為我置辦的多彩頭飾,發式則同早幾天見徒竇時的一樣。庭院張燈結彩,天微明,深冬已過臘月,涼意不增反減。哥在主廳門前等我,娘笑我扮作天仙模樣,爹笑著將新年禮交給我與哥,包禮金的紙袋與我的新衣真是相配。
最近幾年竹簡與紙在市面上都能見到,東院的書房囤著大量用竹簡記錄文字的書卷,雖然看著數量很多,但若論有多少卷書的話似乎也沒有太多,竹簡耐磨易保存,翻開品閱的話竹香自來,如此想來“書香世家”中的“書香”會不會也是講竹香四溢呢?書籍用紙張印刷已算不上什么新奇事,家中原本收藏的那兩本爹高價購得的最早出現的紙書此刻正安靜地待在東院書房的書架子上。世事易變,轉眼昔日創新變成今日家常,當初身負八斗之才的人會不會也開始感嘆“生不逢時”?如此一來想到許久前遇到的一個始終未能得解的疑問:到底是時勢造英雄還是英雄造時勢?
哥與徒竇的回答驚人地一致:相輔相成。問爹時,爹認真思索了半天,似是在權衡這幾個字的輕重,我以為會是一番有理有據的長篇大論,沒想到過會兒得到的還是那四個字…
得遇時勢,花樣繁多寓意豐富的各式紙袋成為許多人的心頭喜好,今年母親選的這種包禮金的紙袋想來也合爹的審美與喜好。
書中說年長一歲后看待事情的眼光和保有的基本態度比起之前會有很大的不同,看著哥向父母請過早安后就直接去廚房看年夜飯都有哪些……
他沒變,而在廚房等著還在爐火中汲取著熱度的一壺新茶水的我好像也和之前一樣。
四年前家里從念奴嬌搬來十里堡,雖說這兩個地方的距離也沒有特別遠,不分晝夜馬不停蹄的話差不多需要兩三天,而如果我們這一大家子人一起回去的話車馬是不宜太快的,因為還有家眷,而如果一路走走停停來回奔波的話用的時間可能不止十天,算算費用這將會是一筆很大的花銷。小年的前一天爹才從南鄉子回來,回念奴嬌敬孝心是不可能了,所以只好望月思鄉,頗有寄情于物的意思。
年夜飯家中置辦了三桌,丫鬟伙計們分兩桌進餐,他們人數多一些。今年的年夜飯都歸置在主廳,以圖“闔家歡樂”,這樣也挺好,不然吃年夜飯與平日里進餐好像沒有太大區別,都是爹娘先講講吉祥話以及新年愿望,然后我與哥總結一年中的得與失再展望未來,然后開始閑聊平日遇到的大事與小事,總還是不如與小面米嫂她們一起用餐熱鬧,看著她們由最開始的束手束腳、拘謹無比到慢慢談笑自如,爹出應景詩文題目時小飄還能接得上后文,很奇妙對吧。
滿天繁星、爆竹聲頻頻的夜就這樣在笑鬧中無止無休、綿延千年。
書語云:觀其詩文知其心事。人們的念想縱橫千年未曾改變,忘卻煩憂,樂迎佳節。此時的自己會與之前此時的自己有很大不同,是變得成熟了嗎?境遇不同如何行動才可以概括為“成熟”呢?不好回答。
項叔說今年與我家隔了兩條街的艾家新買了一些比爆竹更漂亮的喜慶煙火,問我們大家可愿前去觀看。小聲她們幾個也想去瞧個新鮮,奈何她們還得先收拾收拾家中……
艾府的院門口周圍圍了很多人,徒竇素來與艾府少爺艾遠交好,那站他旁邊的應該就是艾遠吧,看著好像有點眼熟……大約是住處相距并不太遠的緣故。
眼見哥走向徒竇那邊,這是準備結交他身旁的那幾位朋友嗎?我趕緊跟在后面,不然萬一他們聊著聊著聊到我,哥一轉身發現我沒在附近站著那他會尷尬,相信剛從人群中挪到他們眼前的我將會覺得無地自容。不過若想破解這種窘狀并不難,笑著搪塞過去即可萬事大吉~
沒見到徒竇的書童,他身邊的幾個人看著與他十分熟絡,言語間沒有太多客套,想來應該是艾遠他們專門到袁府尋他然后一起過來這里的。
情況應該是這樣子的:艾遠他們幾個是徒竇的多年好友,也許自幼相識,本來嘛,艾家與袁家同在一條街,僅僅是街頭與街心的距離。我尚且不知曉名字的其他那幾位應該與他們兩家不會離的太遠,不然怎么會都是只身前來呢。借著濃濃年味歡笑訪友,出門的時候友人歡笑著加入行列,如此循環往復,諸多朋友一路歡聲笑語前來艾府相聚,然后再一同出來觀看煙火。
煙火需要有火星將它點燃,變作花,綻放光芒,雖然路旁并不會黑但增點亮光還是會不一樣,新的光澤,有著直接可觀的獨特妙處。
假如現在正在綻放的這束煙花是一個有著獨立自主意識的人,你看原本盛裝它的只是一個微小微小到幾乎不起眼的紙筒,剛好趕上紙的用途被大范圍拓寬的好時候,不然現在可以見到的煙火的最初形狀可能就不是這個樣子了。
“早前感嘆自己渺小而微不足道,轉眼之間原來就可以‘鋒芒畢露’了,看著面前圍著的那些人真想和他們說一句‘排在前面的人可否讓一讓,后面的人終于買來手電筒了,世事無奇不有,所以,煩請讓一讓,可別擋住身后這璀璨耀眼的光芒啊’。”如果煙花有意識,它也許會這樣想。
實際上煙花并沒有想法可言,所擁有的也不過是剎那芳華。
看著那炫彩的光芒漸漸退去,只剩下最初的那個小紙筒,忽然感覺四周的顏色黯淡了幾分。
煙花易冷,韶華易逝。
東院有一本書講解的多是一些在這個世界尚未有解的謎,看這本書的時候才知道原來從家門口出發一直往東走不回頭最后居然也可以回到家中,也許這早已不能算作謎。
聽說有人曾經嘗試過并且成功了。
想到這里轉頭問身邊的徒竇:“早幾百年前已經出現堅船利炮為什么紙張卻比它們出現的晚呢?”
“怎么會想得這么遠?”
“你難道不覺得這事有點奇怪嗎?”
“這事有待考證,沒研究過。”
徒竇應該是比我聰明的,這一點毋庸置疑。我還能找到如此題目難倒從無敗績的他,難道說我可能是天賦異稟?說到天賦我倒是有一些,可與是否比他聰明似乎無關緊要。
煙火未熄,花容猶美,身旁的人著素色長衫久久駐足,我沒有動,他也沒有動,我們是否想著一樣的事呢?然而我什么也沒有想,他應該也是一樣。
分別在即偏巧出門偶遇,剪不斷的緣分偏偏理還亂……如果我們之間的牽扯不會突然中斷的話,那也許我就不必在心中想象地平線的那一端將會是什么景象。
如果追著他的腳步走……
那一年的俊秀少年呦,我為什么沒有再走近一點,好讓你記住我的容顏,如果你愿想念,不曾忘卻可好?
七彩亮色映照臉頰,不為明媚顏色所動的你是否聽到了我內心的呼喊?
哥與艾遠他們幾個彼此之間寒暄幾句之后過來找我,見其他觀看的人雖顧著出門在外卻仍舊不忘驚呼出聲,而我倆卻安靜得有點突兀。
大約可以解釋為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哥問徒竇:“何時動身?”
徒竇答:“初十左右”,然后笑著和我講:“今年的上元節不能與瑤妹妹一同賞月了,妹妹不必記掛在心。”
我只好點了點頭。
想落淚,可這樣喜慶的場景如何能見淚花呢。留不住的感情,守不住的念想,不用回首淚眼相望也知道轉身即是空,如何挽留?
昂起頭想讓剛剛溢出眼角的淚水倒流回去,睜開眼睛才發現星光閃爍,云層點綴的天空之外似是還有別的空間。俗語云:天外有天,山外有山,我目光不轉地盯著他看是不是會顯得我有些迂腐呢?
想要留住的到底是他還是那虛無縹緲的情呢,此時的我還不會回答這個問題,也沒有思路指引著可供嘗試解答。
“你說我們能尋得到的這夜空中的一顆光芒不會很耀眼的星星,距離不近的別的星座中的某顆星能像我們一樣準確找到之前的那顆星嗎?”我問徒竇。
“走遍天涯海角那也是同一個星系,好找。”
“那要是換成別的星系中的星星呢?”
“宇宙浩渺。”
哥原想摸摸我的頭,剛抬起手,徒竇看過來,他這才想起這里不是家中,尷尬笑笑收了手。
年夜束發選的發式是雙平髻,還好哥沒有撥亂。
回家時又是三人成行,這也該可以算我們三個出門遇到一起歸家的傳統了,徒竇緊鄰哥,哥旁邊是我,風花雪月的故事也許還沒來得及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