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我,入魔界,見魔尊。”
夙卿塵踏步生蓮,一腳跨進了魔界的地盤,寂九緊隨其后。
二人進去后,空間裂縫立馬合并在一起,二人就此消失在空中。
夙卿塵如入無人之境,踏進隧道般悠長昏暗的陰森古道,應入眼簾的是血紅色的花海搖曳生姿,一望無際,仿若走進了神話世界的孟婆彼岸。
魔界之主素愛侍弄花草,尤愛美人。
起先以為魔界必然是血雨腥風,鬼哭狼嚎的場景,眼前連天的花海卻叫寂九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魔界一邊要摻和三界的大事,居然還有時間搞花卉草木?
寂九見到了許多外界都少有的奇珍異草,撲面而來的芬芳叫人如同醉酒一般沉溺其中。
夙卿塵見他心馳神往“此花名曼陀,盛產魔界,以食仙血而生,早年間魔界之主閻鄴毀滅仙門,散下曼陀花種,汲養仙血,此后成鬼都,至今未消。”
僅是一朵花,竟生的如此厲害?寂九再不敢輕心。
那些嬌艷欲滴的花朵似乎對夙卿塵有著極大的之念,瘋狂生長的藤蔓迅速朝其身上蔓延,想要汲取夙卿塵那令人垂涎的仙氣。卻在其周身三尺之內,形成了一道無人可觸的包圍圈。
所過之處,花草凋零,冰封十里,原先嬌艷的花朵瞬間被附上白霜,慢慢化作一條仿若流動的冰河。
寂九想到之前接連發生的一切,輕聲對夙卿塵“美人道長早就知道,從我們登島的那一刻起,便是陌島主為我們設的一個局?”
夙卿塵輕搖了搖頭“我也只是猜測,直到那日我見到了那位生靈,我才逐漸想通了這一切。”
夙卿塵神色莫測的看了眼寂九“燼燃早已陷入困局,遂邀你我二人做這破局之人。以他身死為引,將布局者顯于水面。”
“我原以為,陌燼燃只是單純的想取心頭血,用吞闕引破開天地禁制,將那條深陷地底的大魚給救出來,卻不曾想,其中竟還有魔族插上一手。”
夙卿塵搖了搖頭“一切都太順利了。你我經途數千里之遙,卻不曾碰上過魔兵,魔界如此提防鳳棲來兮,怎可能輕易任我離去。”
“除非,他們有更重要的事情,是比攔截仙尊更為重要的事情要做,或者,是不想打草驚蛇,讓我們得知他真實的意圖。”
寂九順著夙卿塵的思路繼續下去,手指摩挲起下巴,思考道“可美人道長又是何時得知,魔界之人在這其中做了手腳呢?”
“叵絡嬰栗。”夙卿塵又望了一眼寂九,沉聲道“能解此毒者,除魔主外,唯有燼燃能解一二,卻也無法根除,只得壓制。”
“我下山前,星移曾與我算過一卦,此局兇險,若遇命中破局之人,方得化解。”后面那句,夙卿塵只是在心中說道,并未告知寂九,而后又道“燼燃本不是嗜殺之人,那日在水下遇到徐天罡等人,我便已察覺到怪異,直到陣法顯現。燼燃出言挑釁,激我殺他,我才知他接下來要做的竟然是喚醒吞闕引。”
吞闕引的威力巨大,頃刻便可移山倒海,扭轉乾坤,但若是僅僅因為一時私心,便要獻祭整座城池生靈,這絕不是燼燃的作風,其中必然是有隱情的,索性就按他心意,引出背后的始作俑者。
寂九聽他說的風輕云淡,心中卻是翻起滔天海浪,夙卿塵雖然說的輕易,可若是其中環節偏差了一步,便是要整座島嶼,甚至連他自己,都不能幸免遇難。
況且兩人事先并未通氣,且如今時隔百年再相遇,他又怎么敢賭陌燼燃還是當年那個愿為天下人請命,匡扶正義的少年郎。但凡夙卿塵疑心于他,整座島嶼的生靈,都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陌燼燃下了一步險之又險的棋,而這關鍵一步,就在夙卿塵,若是夙卿塵不信他,便是萬劫不復,若是信,便是絕處逢生!
“可是我親眼見你殺了陌燼燃,難道他自己也在這盤棋局之中嗎?”寂九想到陌燼燃被捅了個透心涼,不忍皺眉道。
“這便是我們此行來魔界的目的。“夙卿塵大袖一揮,虛空中便架起一道橋梁,綿延數里,直跨江海。連接到了另一側的時空。
寂九正想說夙卿塵這一遭會不會有點太輕車熟路了。
“你可知,魔主掌有一神器,名為覆乾印。”
寂九就算再沒文化的人,也聽過這玩意的大名,顧名思義,可以顛覆乾坤,逆轉時間。既然連時間都可以逆轉,那生與死,就都在其控制的范圍。
寂九一時間頭皮發麻,忍不住出聲道“魔主既然有這么逆天的東西,卻怎么只是隅安一方,沒有大行殺伐征戰仙門呢?”寂九知自己一時說錯了話,頓時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了。
夙卿塵看了他一眼,“萬物相生相輔,所擁有的能力越大,所對應的消耗也就越大,覆乾印不僅所需巨大,而且還有一項不能避免的因果會降在所持之人身上。”
寂九見夙卿塵面色沉重,不由問道“是什么?”
“厄運。”
“當年魔主不遺余力催動覆乾印,大興殺伐征討仙門,十八路宗門死傷慘重,哀鴻遍野,魔主臨世,三界浮屠,世人皆活在恐慌之中,魔界也差些一統三界。”
差些,那就是沒有咯,不然現在哪里來的仙門,寂九只聽到了覆乾印帶來的好處,嘴角抽搐道“壞處不會是那魔主當場暴斃而亡吧。。。”
“不,”夙卿塵大步跨下浮橋,眼前出現了一座巨大的天空之城。
“魔主面生兩相,戰役之后,他的地獄相,消失了。”
黑壓壓的魔兵整列持甲上陣,如臨大敵,左嵐郁解行巫一人手持魂幡,一人身騎魔駒,面對夙卿塵的到來都有些猝不及防。
“夙尊者,這可是魔主行宮,你再往前闖,可就不禮貌了啊!“
夙卿塵根本沒有想要停下的意思,薄唇輕起“我來見你們魔主閻鄴。”
你以為你是誰,我們魔主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左嵐郁正想呵斥一番,卻被解行巫攔住了。
解行巫不敢輕舉妄動,尊聲出言道“不知尊者親臨,魔主近日不見客,還望尊者就此離去。”
“既如此,那只好,殺進去了。”
“你不要太過分了!”左嵐郁滿腦子黑線,tm先禮后兵都不行,得寸進尺也不帶這么玩的。
夙卿塵現出黎意,寒光乍起,正當兩者要劍拔弩張之際,城門打開,天空突然下起了紛飛的粉色花瓣,如夢幻般飄落滿地。
那花瓣飄落毫無章法,落在身前竟生生割破了寂九的面頰,寂九吃痛的捂住了血涌的傷口,沒想道輕柔如花瓣也能這般傷人于無形。
夙卿塵冷哼一聲,漫天花瓣化作冰晶,于空中悄然融化消失,好像一場暖陽春風照霜雪,漫天的花雨此時也變得極為絢爛。
“左右祭司,且先退下,既是故人相見,如何有不見之理。”
寂九聽到那浮城之中傳來的細軟聲音,身上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那個聲音,與他當日在夢中所聽到的,別無二致。
這么說,他在夢里所夢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擁擠的街道頓時讓開了一條大道,左嵐郁雖心有不甘,卻也不敢違背魔主的命令,只在心里恨的咬牙切齒。
寂九與左嵐郁目光一對,自然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想到那幾日被毒害的抓心撓肝,日日受夢魘煎熬,寂九眼眸之中便冷了幾分。
宮殿造的異常瑰麗,卻遠不像是一代魔君所居住的行宮,殿內是由數顆通天高般的巨大古樹所搭建,枝葉茂密,青翠欲滴,倒垂的千萬條如藤蔓般的枝丫垂入水中,將此地連接成了一片綠色的汪洋。
無數奇珍花卉爭奇斗艷,含苞待放,每一束都是經過細心栽培過的,葉片上還沾染著新鮮的露珠,走進其間仿若是身陷幽谷之中。
寂九怎么也沒想過一代魔頭的寢宮竟置辦的如此花里胡哨,若不是剛才那傷口真真切切,寂九都要懷疑是不是誤闖了人家的隱世花圃。
走的近了,便聞的一陣清新的茶香撲鼻而來。花叢之中有一貌美婦人,垂首低眉,正耐心的為一株紫蘭修剪枯葉。
那雙纖細的指節如脂似玉,通透的好似要滴出水來。一身雪白的發絲低垂在地上,身姿窈窕,美的如同置身虛幻之中。
見有人來,她也不急,微一抬眸,那雙眼就好似裝了萬般柔情,讓人如墜熱戀,甘心斷腸,魂牽夢繞叫人心馳神往。
寂九只稍稍與他對上一眼,一整顆心臟便如同被揪住了一樣,痛不欲生,睜目欲裂雙眼要崩出血跡。
夙卿塵擋在寂九身前,攔住了二人對視,寂九才似被人松開了喉嚨般得以呼吸正常。
md,最毒婦人心,他差點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噗哧,仙君這是吃醋了,哈哈哈,我不過是瞧這小仙君有些眼熟,似是在哪里見過呢,仙君若是不喜歡,我便只瞧著仙君一人就是了~“
夙卿塵面色不善,任由那婦人嬉笑,卻不料那婦人越發得寸進尺,擺動著柔弱無骨的腰身靠了過來。
夙卿塵不解風情,閃身躲了過去連個衣袖都不曾讓他抓住。
那美貌婦人撲了空,也不惱,嗲嗔道“仙君怎的這般不解風情,要知道這世間男子能入的我眼的,除了你,可再無第二人呢~”
“魔君,若要打架我奉陪。若是談論風花雪月,我自是不會。”
魔君???寂九看的呆目瞠舌,這他喵掃氣十足的少婦是堂堂一代魔君???
他的世界觀再一次被震撼了。
閻鄴恢復了往常說話的聲音,帶些陰柔卻又冷艷“唉呀,幾百年不見,惡心一下你還不行嗎,誰叫你這容貌太合我心意,每次下手的時候都生怕壞了你這副好皮囊。”
“要不是打不過你,我真想將你做成人偶,日日放在我寢宮得以觀賞。”
寂九算是知道這一代魔君有什么癖好了。cos女裝不說,還有收集真皮玩偶的嗜好!
他又想起夢境里經歷過的事,得不到,又怕毀掉,所以魔主便復刻了許多個‘夙卿塵一號’‘夙卿塵二號’!!!
真變態。
夙卿塵脾氣不好,也知曉魔主那齷齪的想法,不想跟他廢話“如今一來,一是來要回吞闕引,二是想借魔尊覆乾印一用,三是...請魔尊解叵絡罌粟之毒。”
“呦,仙君求人就這態度啊?”聽到有求于他,閻鄴又恢復了那副桀驁不馴的模樣,倚在藤椅上翹起了二郎腿,有些斜眼看他“你莫不是真以為,我魔尊是一代樂善好施的大善人吧”
夙卿塵黎意微微出鞘,眼中仍有想和談的耐心“那魔尊以為,再打一架?”
閻鄴臉色不太好看,俊美的臉龐露出了原有的陰森恐怖“你還當這是你仙門之地嗎,夙卿塵,你早已自斬境界,我也不是當年閉關的小毛孩,更何況,這是我魔界的地盤。”
雙方威脅之意溢于言表,只怕下一秒就要劍拔弩張,卻見夙卿塵隨手便折了他種在花圃之中的花,“如此,倒是要心疼這滿院春色了,不知何時,才能再現如今百花齊放的盛景。”
閻鄴臉色頓時變了,甚至連聲音都變的咬牙切齒“今日...本座不與你打,夙卿塵,你要是再折我的花,本座絕對要將你那撈子鳳棲山夷為平地!”
夙卿塵還是自負的,“你盡可一試!”
閻鄴一時間沒了話講,他確實打不過他,不過....
“覆乾印我可以借,吞闕引我也可以還你,但是叵絡罌粟的蠱,我解不了。“
夙卿塵一挑眉,伸手又要拔劍,卻聽得閻鄴一聲冷笑“你就算再將我這魔界屠個干凈也沒用,叵絡罌粟,種下,便從未有解的法子。”
“我本想著將此蠱種在你的身上,讓你乖乖的來魔界找我,奈何那幾個蠢貨太過愚笨,竟連你真身都認不出來,此蠱天下獨一味,我也沒有辦法。”
夙卿塵皺眉,似乎在想閻鄴也沒有騙他的必要,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閻鄴輕笑出了聲。揮手下了一道結界,用只他二人能聽到的聲音道“夙卿塵。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身后這小家伙,來頭可不小,你若是硬要留他,恐怕日后,必會因他闖下彌天大禍,不如我賣你個人情,干脆將他留在我魔界好了。”
夙卿塵似乎想要從閻鄴的眼中看出點什么,再看了眼在外頭干著急的寂九,心中思緒萬千。
最后只道了一句“千錯萬錯在身,不可一錯再錯。”
閻鄴笑的花枝招展,卻是在笑他的天真。笑他的不自量力“你還真是不撞南墻不死心啊,夙卿塵,不若,我們二人打個賭如何?”
閻鄴的目光略有深意的劃過那抹瘦弱的身軀,捂唇笑道“就賭你,會不會為今日之事后悔,如何?”
二人又密語了一會兒,閻鄴一臉笑意的撤了結界,而夙卿塵卻是一臉沉悶,這讓在外頭不知所以的寂九有些郁悶,看樣子,剛才在里面,美人道長似乎遇到了不好的事情啊。
不會是被這死變態占了便宜吧。
寂九的眼神灼灼,恨不得將閻鄴身上戳出兩個洞來。
閻鄴無所謂的將附乾印扔給夙卿塵,一臉神秘莫測的對他說了句“夙卿塵,可不要忘了我們的約定,我等你回頭的那一天,哈哈哈。”
二人離去,整座花圃好像剎那就恢復了寧靜,寧靜的好像多了分死氣。
閻鄴見二人走遠,漫不經心的抬眼,向空曠無人的某處望去,語氣中莫名的透露出一絲寵溺。
“你想見的人,今日算是見到了~“
于虛空之中再次幻化出一道瘦小的身影,恐怖的是那人隱匿的法子竟連夙卿塵都沒有察覺。
“謝...謝謝你...“那人眉眼彎彎,眼角淡淡浮現出一簇淺青色的羽絨,再細看,便能看見那人的瞳孔不似常人,眼瞳竟是深邃的綠色。
閻鄴起身,毫不憐惜的捏起那人的下顎,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道“本座可是為了你,煞費苦心了許久,才將他給你帶進來了,你難道只一句謝字,便了了本座的恩情?”
那人眼眸之中露出少有的希翼之色,眼中氤氳黯淡,有水霧彌漫,偏是閻鄴見不得他這般,指腹輕蹭過男孩眼角,替他擦了那一抹濕潤。眼中厲色一閃而過“到底要幾時,你才能將我如他般,令你常于心尖惦念!”
“我只是將他當作哥哥...我....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