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秋，落木瀟瀟。

大趙國，西京。

西京城外二十余里溪村，葉家小院。

“刺劍要求臂與劍成一線，力至劍尖。”葉悠然雙手背負，指點三小童習劍，步子雖小，但邁動開來也有些氣度。

“阿風，你胳膊太生硬了，要想象所有力氣都在劍尖上。”葉悠然抽出腰間小木劍，在阿風持劍的手臂關節處一拍，阿風立時不自覺伸平長劍，成一字線，力到劍尖。

“記住這種感覺。”葉悠然搖搖頭，又走到阿蟲面前，皺了下稚氣的眉，阿蟲天生右臂殘疾，只能練左手劍，所幸他早已習慣用左手生活。

“阿蟲，你左手習劍，克服的不止是出劍姿勢，還有出劍的方位，角度。要根據《基礎劍招》上的右手劍式來進行推想修正。”葉悠然伸手拍拍阿蟲的小肩膀，沒說太多。

阿蟲的刺劍尚算標準，但葉悠然知道，等真正連貫起劍式來，阿蟲可能是他們三小中最差的一個，不只要注意異于常人的左手劍式，還包括出劍的方位，角度，以及后續劍招的跟進變化；甚至是，因右臂的無知覺而致使身體在出劍時，難以長時間保持平衡。

一絲不忍在葉悠然眼神中劃過，讓這樣一個小孩成長為劍手，是否太殘忍。

但，這是他自己的選擇，葉悠然回憶起一月前帶三小到葉家小院習劍時的場景。

那時他們還不是很服氣他。

但當葉悠然一劍穿過一片秋葉，在阿風的眉前。小臉嚴肅，殺意凜然。

“葉師。”三小當即拜服。

一月之前。

三小童在院內打鬧，徐伯觀察半天，一二愣子，一殘廢，還有一個，好么，干脆就是個小姑娘，忍不住把悠然叫過來詳談。

四處打量的金老乞丐也跟著好奇，想聽聽這小孩為什么看上了那三個小娃娃？

“他們三個，有什么特別之處？”徐伯知道悠然不會隨意做出選擇。

“阿風與阿蟲啊。”葉悠然閉上眼睛，似在傾聽什么。

“他們跑鬧時，骨頭里有種很親切聲音，嗯，像這樣。”葉悠然拔劍而起，一劃而落。

“是了，劍鳴。”葉悠然說道。

“天生劍骨。”徐伯沉聲，壓下心里驚異。金老乞丐眼珠子睜的老大，隨便養的兩個小家伙竟然是劍道天才。

“至于清雪——喏，你們看。”葉悠然又閉上眼睛，沒有舞動木劍。心神意念全部沉入手中的劍中，木劍竟奇異的發出“嗡嗡嗡”的輕微顫音，共計七聲顫鳴。

“好小子。”徐伯沒有說話，早見識過。倒是金老乞丐忍不住贊了聲，這是初窺劍意吶。

江湖上，內修勁道小成者，為二流高手；內修大成，當入一流；一流之上是人榜，人榜高手除內修大成的高深勁道外，最重要一點就是對招式意境的領悟。

沒有意境的招式都是空架子，用江湖行話來說：其招，徒具其形，不具其神。

也就是說，葉悠然如果有內修大成的高深勁道修為，妥妥的一個人榜高手，在江湖中已屬名揚。

可惜，葉悠然還是太小，他才剛剛到修習內修勁道的最低年齡。

“看清雪。”剛劍意有些勉強，葉修然小手擦了下額間的細汗，指向江清雪所在。

徐伯和金老乞丐視線順其所指。

只見遠處的小女童笑嘻嘻看著他們，細嫩的食指伸出，在空中連點了七下，恰好吻合葉悠然剛才的七聲顫鳴劍意。

她離得很遠，葉悠然的七聲顫鳴很輕微，她不可能聽到。

“小雪聽力天賦與常人一般。”金老乞丐向眼神撇過來的徐伯保證。

“那么，劍心通明？”兩位老一輩人物在秋風中凌亂，天才什么時候和大白菜一樣，想撿就撿。

回憶穿棱，場景變幻，依然是一個月前。

“阿龍，你學劍將會比常人困難十倍，同等努力下，效果不見得有常人三成，學了不一定會，會了不一定能用，用了也不一定能用好，告訴我，你是否還要學劍。”葉悠然第一次叫了阿蟲為阿龍。

“雖九死其尤未悔。”阿龍看著眼前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小童，目光緊張、堅定，期盼。

“哈，你倒是把前日里學的《離騷》中語句用到這里。”葉悠然很開心，三人中，阿蟲最是聰慧。

“請葉師教我。”阿蟲見狀，磕地不起。

“癡兒啊。”暗中的金老乞丐嘆聲。他的右臂殘廢，是因自身大半功力皆與右臂有關，自從內修勁力遭強敵暗算被廢后，右臂所興也棄之不用。而阿蟲這小孩真真是打小殘廢，也許就這樣一輩子，沒體驗過四肢健全的美好。

回憶收起，這是一個月后，悠然教三小刺劍的這天。

葉悠然點評完阿風與阿龍并幫其矯正刺劍姿勢后，令三小刺劍三百次，轉身離去。

“葉師，為什么不點評下我的劍式。”江清雪見狀，連忙喊道。

“你啊，堅持就好，說不定將來成就不下于我。”少年側身，老氣橫秋。

“哼，裝什么老學究，也才比我大兩歲嘛。”小女童轉身刺劍，很不服氣。

然，次日，如往常般，天還沒亮，早起的少年醒來，要去后山練劍。

待行至葉家小院門口時。

卻見，門前那小女童抱劍而立，小臉微揚。

年華逝水，光陰易渡，冬日臨近。

西京城外，葉家小院。

“徐伯，你走了我怎么辦。”葉悠然閃著亮睛睛的大眼睛開始扮可憐。

“放心，徐伯都安排好了，你和三小得去學第一等的劍與心法。徐伯的心法太烈，你還學不了。”徐伯解釋道。

“那是哪兒啊？”葉悠然天真無邪，奶聲奶氣的叫道。

“別賣乖！天下第一劍派——劍門，在蜀中。”徐伯敲了悠然一記，這小子又討巧兒。

“徐伯，你真的要拋棄你可愛的小悠然么。”葉悠然不知臉皮為何物，繼續挑戰徐伯的底線。

徐伯嘴角一抽，終于忍不住將葉悠然暴打一頓。

看著鼻清臉腫的葉悠然，徐伯心情居然好了很多！！？？

“過幾天，我和你金伯（金無地，也稱金老乞丐）準備出發。會找個小輩帶你們去蜀中學劍。”徐伯放飛手中的信鴿，對葉悠然道。

“小輩？”

“你認識的。”

“我知道誰了。”

“悠然啊。”

“怎么了徐伯？”

“本打算在書畫江山學堂，幫你帶出一方勢力的，可金無地是我知己好友。話說日后江湖路遠，你且記得，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這道理，比天大。”徐伯沒有說下去，有些事，悠然還太小。

“沒事兒，我本來就是要自己建立的。”小童說的很有氣勢。

西京，冬至。

這一天，天一亮，徐伯和金老乞丐就領著四小童，去老秋餃子鋪吃了頓餃子。

飯罷，二人攜手離去。

遠處，四小童張望著，一直到很遠很遠。

西京，初雪那天，葉悠然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天很冷，風很寒，十里長亭短。

第一片雪落下，葉悠然接在掌心。

“駕——駕——。”遠處馬蹄聲疾，有人駕馬而來。

“小悠然，你可想我了？”縱身下馬，來人爽朗一笑。

一身藍衣，背負長刀，豪放大氣，不是秦歌還是誰。

“你是誰？”小童面無表情，轉身就走。

秦歌傻眼。

“呵，壞小子，你腰間那木劍，還是我送的，六親不認啊。”秦歌笑罵，趕緊跟上，要真的不認識，何必在這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