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月季，海棠。

花很香。

小女童眉如籠煙，雙瞳剪水，唇紅齒白，清秀可愛，衣著雖然舊了些，但也還算整潔。

女子接過小女童遞來的幾枝紅色海棠，將三枚銅錢放在女童的小手里，忍不住動手捏了下她粉嫩的小臉，在小女童一聲嬌嗔中笑著離去。

小女童數著花籃內的花枝，還剩——三枝菊花，一枝月季，一支海棠。海棠花紅，如她興奮的小臉般，嬌嫩新鮮。

今天花賣得很好，她很開心。

小女童是病已好的小雪花，是個賣花童。

病好后，梳洗干凈，換上三人攢錢買給她的衣衫，阿風將裝滿花的花籃遞給她，阿蟲一大就早出城，去城外的小山谷選采花朵。

一天下來，阿龍負責采花，阿風負責運送，小雪花負責賣。

而金老乞丐負責保駕護航，趕走那些“宵小之輩。”

在西京賣花，也是需要搶地盤的。

小家伙們會在一天結束后，坐地分錢，并多給金老乞丐買壺酒。

三個孩童以這種方式生存下來，總算能混個安飽。

此時，日頭將要下山，西京天街，人流往來。

街角，悠然看著人群中賣花的女童，有些意外，這個消息，他真沒打聽出來。

“應是那個老乞丐給他們支的招。”悠然心道，且，財不露白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悠然走入人群中，他要買枝花。

可是這花，他買不成了。

“不好了，阿風與金爺爺——和虎頭幫那群人打起來了。”阿蟲闖入人群，氣喘吁吁，跑到小雪花面前。

“他們在哪？”小雪花語氣急切。

“那兒，那兒邊的巷子。”阿蟲指的地方，距小雪花賣花之地不遠。

“我們去找人。”小雪花跺下小腳，主意一定，拉過阿蟲跑開人群，心思急切，花藍都忘了拿。

悠然穿過人群，走到花籃面前，望著他們遠去。

武學一般分兩種，內修和外招。

內修，指人的內在修為。以修煉心法，造成身體內產生的一種神秘力量，這種力量會極大的加強外招威力，江湖高手中，劍氣，刀罡，掌風，都是內修勁力外在于招式的結果。更有傳說，內修勁力至極高點者，舉手投足間便能撼山震岳，氣動山河。

外招，是外在的招式和套路，是身法，是技巧，是攻防的變動，是出招的變化。

內修是成為高手的基礎，內修缺乏而注重外招的人，遇見內修者，同等招式下，幾乎是難以招架。

金老乞丐心里一沉，今個兒恐怕要栽在這里了。沒想到虎頭幫新任老大，居然是位內修有成的二流高手。

內修勁力小成，可列江湖二流。

這是一處巷子盡頭，是條死路，金老乞丐身后是阿風，他們已被堵在巷內。

虎頭幫的十幾號人堵住巷口，領頭是位一身黃衣的大漢，他是虎頭幫新任的虎老大。

金老乞丐嘴角流下一絲血線，剛才與虎老大對了一掌，沒內修勁道的他受了點內傷。

“爺爺，你跑吧，不要管我。”阿風哭腔，咬牙攔在金老乞丐身前，要不是因他拖累，金老乞丐早就可以走掉。

“嘿嘿，臭小子，不叫我金老頭了。”金老乞丐笑罵，三小中，就屬阿風性子最跳。

“爺爺，爺爺，爺爺，你快走吧。”阿風扭頭連叫三聲，三小中，他最大也最懂事，三小可以沒他，但不能沒有金老頭。阿蟲右臂殘廢，小雪花最小，還是個女童，估計要被抓住賣掉。

“桀桀，臭小子，你終于服了，嘎嘎。”金老乞丐心里那個美啊，那個得意啊，這個子，還經常宣揚他愛吹牛，當初把金老乞丐氣個半死。

“.......”阿風明白金老乞丐不會走了，心里感動，又有些無耐，這老頭到這種局面了，還死要面子。

“老家伙，身子骨還挺硬。”虎老大雙手背負，傲然道。

“老大，就是這老家伙，一直在搶我們虎頭幫地段的賣花生意。”一個虎頭幫幫眾指著金老乞丐，臉上盡是忌憚與興奮之色，上次他差點讓這老頭給廢了。

“哦？他們的花童是誰？”這位新任的虎老大來了興趣，在西京城想讓人買花，那些貴人的眼光可是很高的。

“嘿，老大，說來你不知道，那是......”

“你閉嘴。”阿風咆哮，沖上前去。

“小子，一邊玩去吧。”金老乞丐身形一跳，躍過阿風肩時，右手巧勁兒一撥，阿風不由自主的快步退至墻角。

“小子，讓你見識一下，老夫當年縱橫江湖時的無上風采。”金老乞丐聲音激昂，好像真有一段可堪回首的光輝歲月一般。

“這老頭又在吹......。”阿風想法止步。

但見空中金老乞丐右手一揮，十數個細小黑影激射而出，虎老大閃身退避躲開，四周虎頭幫幫眾卻沒能躲過，一片慘叫聲，紛紛倒地。

他們個個腦門上都嵌著約莫嬰兒拳頭大的石子，眼見是活不成了。

剛剛一片喧嘩的小巷，剎時沉寂，氣氛沉至冰點。

“小子記住，行走江湖，遇敵出手，不要留情。”金老頭回頭對目瞪口呆的阿風講。

“好精準的暗器手法，你是誰。”虎老大沉聲，似乎也被對方出手必中，毫不留情的作風震懾住了。

“老夫，咳咳....。”金老乞丐突然弓下腰，嘔出大片血水，向金老大方向嘗試邁了兩步，腳步一滑，摔在地上，濺起一陣灰塵。

“呵，原來是強損氣血的秘法。”虎老大放下心來，剛與對方過招，深知其無內修勁力，且中了自己一記虎砂掌，再加上又使用這種強損氣血的招數，眼看是活不成了。

沒理會倒在一旁的死老頭，虎老大走到阿風面前，阿風一臉呆滯，還沒能接受眼前的一切。

虎老大掐住阿風的脖子，就要一擰。

阿風突然瞪大眼睛，張嘴尖叫，似驚恐自己將要結束的生命。

虎老大嘴角獰笑，心態有些扭曲。然后突然表情凝固，緩緩低頭，一只血手，從他胸口穿過，血液，濺紅了阿風的視角。

虎老大，死！

“嘿嘿，臭小子，瞪什么眼睛，一點兒也不配合，是這家伙自己蠢，這都沒發現。”金老乞丐衣袖擦干嘴角血漬，對著倒地的虎老大吐了口血沫。

原來金老乞丐竟是裝死，乘虎老大不備，一擊致命。

阿風依然呆滯，事情波瀾起伏，轉折太快，他的小腦瓜一時做不到“接受”二字。

“嘿嘿，小子，傻了吧，這算啥，老夫當年......。”

金老乞丐一把摟過阿風，對暗中巷角處嘿然一笑，走出巷口，去的遠了。

時夕陽落山，天色幽藍。

暗中巷角處，一身白色衣衫的小童走出，正是悠然。

他望著走遠的金老乞丐，小臉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