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隱背著天尋一路趕回慕城,因為路途遙遠,靈隱一再使用神力,他身體里所剩的神力已經快消耗殆盡了。
為了不讓寒朔看出他消耗神力之后的倦態,他努力維持自己的表面上的精神狀況,然后才走進城主府的密道。
“靈隱,你們回來了?”慕歌站起身迎上去,忙問,“天尋怎么樣了?”
靈隱不語,先把天尋放下來,讓他靠在墻角。寒朔躺在一旁的草堆里,也支撐著起身,看著天尋的臉色就能猜出個大概了:“他中了毒?玄尊,那您沒事吧?”
“我無礙。”靈隱露出擔憂的神情,“只是天尋,他恐怕······”
“他中了什么毒?”慕歌問,“要緊嗎?”
“蝕骨銀針。”靈隱擔憂的回答,“是女君的神器,怕是解藥難尋。”
“解藥是什么?”慕歌一臉天真的問,“我們想辦法弄來。”
“世間只有女君能解此毒。”靈隱說完這句話,整個人陷入了沉思。這是寒朔從未見過的深沉,就連冰雪玄尊也為難得解決不了的事,他更是沒有辦法幫他分憂。靈隱自己也從未有過這種無奈,一時感慨道,“想不到,我靈隱堂堂一代玄尊,縱橫風云帝國多年,竟連我的兩個玄者都保護不了。寒朔身受重傷,天尋身染奇毒,而我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所有人眼里的靈隱,都是那種尊貴、神圣、深沉的,難以想象他也會有此刻這般落魄、無奈、甚至無助的一面。看到這樣的靈隱,寒朔很難過。他努力支撐自己重傷的身體,安慰靈隱:“玄尊,我不要緊,真的,我傷得一點也不重······咳咳······”寒朔說完,就扯疼了傷口,吐了些鮮血。
靈隱忙起身扶寒朔躺下,輕聲道:“你躺下別動,好生休養。”
慕歌看不下去,也安慰他:“靈隱,你別難過,大不了,我們去求女君,我們向她要解藥。無論有多難,我們都要試一下,不是嗎?”
“原本想著此生恐怕與女君再無交集,沒想到,我還是要去求她。”靈隱輕嘆一聲,像是做好了什么重大決定一樣,“也罷!只要她能賜解藥,什么條件我都答應。”
“您要去見女君?”寒朔擔心的問。
“你在這好好養傷,我獨自前往。”靈隱站起身,決定去熔巖古墓,無論面對什么,他此行一定要拿到解藥。
“玄尊······”
“你們回王宮吧!”靈隱走前囑咐他們,“我已現身,魔都那邊也就不會再費盡心計的找你們麻煩了。慕歌,照顧好寒朔,我去去就回。”
“嗯!我知道,你小心。”慕歌目送靈隱離開密道,她扶寒朔準備回王宮。但愿靈隱能拿回解藥,救天尋性命。
深夜,靈隱獨自一人去了熔巖古墓。再次站在這不見天日的古墓中,靈隱的情緒是復雜的,也是沉默的。
古墓里,傳來了女君神秘又略帶質問的語氣:“靈隱?這個時候你還敢出現?不怕本君殺了你嗎?”
靈隱的回答從容、沉穩:“靈隱一人做事一人當,女君您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女君的聲音在沉默中變得語重心長:“靈隱,你如實回答,這七萬年來,本君待你如何?”
“女君對靈隱有知遇之恩,是靈隱最為尊敬的人。”
女君又問:“你可知道,你也是本君最信任,最器重的人?”
“靈隱知道。”
女君的聲音突然一下升高,氣氛道:“既然如此,那你為何要背叛本君?”
靈隱如實回答:“靈隱從未背叛過女君,也從未做過任何愧對風云帝國、愧對帝都、愧對自己良心之事。”
“那本君問你,你私藏本君的神器,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
“那你該當何罪?”
“靈隱不認為自己有罪。”靈隱有自己的道理,向女君解釋,“神器乃是降伏妖魔保護帝都平安之物,將來要傳給下一任風云帝國的統治者。靈隱正因神器重要,這七萬年來,游遍天地之間,有幸獲得,因此代為保管,并無過錯。”
女君冷哼一聲,諷刺道:“這么說,你是在代本君保管?倒是本君錯怪你了?”
靈隱不以為然,否認道:“神器是傳給風云帝國下一任主人的,并非是女君保管。”
“你的意思是,本君七萬年前就是已死之人了?”女君的聲音又升高了,情緒極其憤怒,“你是在為風云帝國下一任主人謀劃如何除掉本君,好讓你在新的主人面前立此大功?本君還沒魂飛魄散,你就這么著急為自己換主人?還是,你想取代本君的位置?你可別忘了,你是本君一手培養的,你的身上永生永世都禁錮著本君的詛咒,你這一輩子都別想擺脫這個宿命!”
“靈隱從未這樣想過。”
“那你是怎么想的?你說!”女君質問的語氣在古墓里一直回蕩。
靈隱自有道理,向女君解釋:“風云帝國永遠只有一位主人,就是女君您。可是,您被這座古墓封印七萬年,縱使得到那么多神器,也毫無用處。倒不如,留給新一代神力至高無上之人,讓他為風云帝國世代相傳下去。”
“那你覺得最適合的人選,你可找到了?”女君冷聲問。
“這······”靈隱猶豫了,并為說出那個名字。
“就是天尋,對不對?”女君心里什么都有數,“他是本君看上的人,就是因為四位玄尊中,本尊最信任你,才讓天尋做你的玄者,讓他在你管教之下培養成為國之棟梁的玄者。沒想到,玄帝也看上了他,并將風云神力傳給了他,那就是公然在與本君對抗!跟本君搶想要的東西!既然天尋現在已經成為了玄帝的化身,你又倒戈相向,本君只能將你們二人一并除去!”
靈隱急忙阻攔女君,并解釋道:“天尋他只是個單純的孩子,并不是個有野心的人。風云帝國,他根本不稀罕得到,靈隱敢拿自己的性命擔保,天尋只會為帝都的百姓謀福,絕不是禍害人間的妖魔。”
“所以,你收藏神器,是為了交給天尋?培養他?好來壓制本君?”
“靈隱不敢!”
“你不必再說了!”女君已勃然大怒,“你這次來也是為了天尋吧?跟本君說實話!”
“是的。”靈隱并不否認,實話實說,“神器現在落入幽媚之手,她又用蝕骨銀針刺傷天尋,靈隱此次前來,是為了求女君賜給天尋解藥。”
“你憑什么認為本君會給?”女君憤恨道,“他的存在已經威脅到了本君的地位,本君恨不得他死!你有什么籌碼跟本君談條件?求解藥?”
“只要女君肯賜解藥,救天尋性命,讓我做什么都可以。”這是靈隱第一次在女君面前妥協,也是第一次這樣毫無尊嚴低三下四的說話,都是為了他最在乎的玄者。
“好啊!想不到,向來心高氣傲的冰雪玄尊也有求人的時候,看來天尋對你而言真的很重要。”女君對此滿意極了,也正好借此機會為難他一番,“這七萬年來,你每次見了本君,都不曾行跪拜之禮吧?今日,本君要你下跪一次,你可愿意?”
這個要求,著實為難靈隱,從不曾受過半點屈辱的他,為了天尋,也沒有半分猶豫的跪在女君的水晶球前。
空氣中,傳來一陣女君的大笑,笑聲很尖銳也很刺耳,笑聲止住了還不忘羞辱靈隱:“這還是當初那個高傲到不可一世的冰雪玄尊嗎?你真以為,你跪一下就能得到本君的解藥了嗎?你還是太天真了!你對天尋的感情,本君已經了解了。”
靈隱低下頭,緊緊的握著拳,像是在無聲的發泄心中的不平和憤恨。但又不得不低聲懇求:“還請女君賜解藥!”
“想得到解藥?”女君冷笑了一陣,給出了條件,“第一,你將天尋逐出冰雪王宮,從今日起,他不再是你的玄者。”
“女君這么做到底是為何?”
女君故意賣起了關子,得意道:“你們的感情不是很好嗎?你不是離不開他嗎?那么本君非要讓他離開。既然他已是玄帝,也不適合再留在你的冰雪王宮了,本君倒要看看,他沒有了你,還能有什么能耐!”
靈隱沉默,握拳的手變得更緊了,心情也更沉重了。他不愿意將天尋逐出王宮,也絕不可能讓他離開他身邊一步。女君的命令,他不敢違抗,但為了天尋也要盡全力辯駁:“他雖是玄帝的化身,但他的神力是被封印的,他本身的神力似有似無。非但不會威脅到風云帝國以及女君的地位,還會有危險。現在魔都已經知道了天尋的身份,勢必會將他除去,您讓他這個時候離開我?是在要他的命!”
女君這一步棋下得可真精妙,步步緊逼靈隱,讓他毫無還手之力。
這一刻,他像如釋重負一樣,什么都不在乎了。跟天尋的性命比起來,什么都不重要。
女君給他考慮的時間:“只有你將天尋逐出帝都,才能換得解藥,你自己想清楚了。天尋是死是活,你是他的玄尊,你決定吧!”
“只要他還活著,我妥協。”靈隱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句話的,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不是他所控制的了。他只要天尋活著,只要他活著。靈隱抬頭,平靜地問,“第二個條件呢?”
女君早已做好了打算,直待靈隱上鉤,她鄭重道:“你私藏神器,投靠玄帝,背叛本君,已是重罪。待你神力恢復之后,只身前往冰原冢一趟,若你能通過此關,本君便相信你的衷心,恕你無罪。”
前往冰原冢,這一消息讓靈隱的心極具下沉,原來女君都是安排好的,用這個方式來了結他。這種九死一生之旅,他怕是有去無回。也罷,用他的命,換天尋的命,是值得的。
“請女君賜解藥。”靈隱已經想清楚了。
這時,從古墓上方緩緩落下一個玉色藥瓶,靈隱伸手接住。隨之而來的是女君的警告:“這便是蝕骨銀針的解藥。拿著它,明日天黑之前,希望天尋已經離開冰雪王宮。”
面對女君的步步緊逼,靈隱已經陷入了絕境。他緊緊握著手里的藥瓶,那只骨節分明的手已經漸漸發白了,和他如冰般滴著血的心形成鮮明的對比。
此時,握在靈隱手里的,不只是救命的藥,而是他的結局,是被女君一步步推入無盡黑暗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