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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打葉穿林

  • 劍行錦時
  • 趙躁燥
  • 4669字
  • 2017-11-27 13:48:53

這世上是否有生來宿命之對立物?

有。

刀與劍,豈非生來就是對立?

這是他們的宿命。

是刀與劍的宿命,亦是刀客同劍客的宿命。

那么兩者誰更勝一籌?

也許沒有比劍厲害的刀,也沒有比刀厲害的劍,兩者本就是勢均力敵,倘不如此,就不能說是對立了。弱者,是不會成為強者的對立的。

但卻有不是勢均力敵的刀客與劍客。

可能不是刀與劍的差別而使他們有所差別,但卻是他們各自本身的區(qū)別而使得他們有所差別。

“前輩莫非與先師有什么誤會?”趙槐夢問道。

“誤會?你這個不知前人之事的后輩小兒有什么資格說是誤會?”老仆冷冷說道,他顯然有點生氣。

“那前輩跟先師到底有什么過節(jié)?”趙槐夢悻悻而問。

“過節(jié)?我跟路游的事又豈是過節(jié)兩個字就能說清楚的?”

趙槐夢覺得這個老仆的脾氣實在是很奇怪,莫非前輩高人都是脾氣怪異之人么?

我今年十八,是武林未來的接班人我說什么了嗎?趙槐夢在心里想到。

但趙槐夢還是十分好奇這個老仆的來歷,因為他很可能知道先師路游遺愿所托中的女前輩唐蕙仙有關(guān)之事。

“敢問前輩……”趙槐夢話尚未說完,就已被老仆打斷。

“你不用問,我根本沒興趣回答你的問題。”老仆冷冷說道。“一個不會流風(fēng)回雪劍的路游后人,有什么資格問老夫問題?”

“我?guī)熜謺!壁w槐夢說道。

“噢?”老仆臉色轉(zhuǎn)喜。“那他輕云蔽月步如何?”

“我?guī)熜种涣?xí)劍法,不習(xí)步法。”

“那有何用?”老仆喜色全無。“如此說來,那還得要你師兄跟你合二為一,我才有興致再跟你說上幾句。”

他冷哼一聲,轉(zhuǎn)身走開。

但趙槐夢哪里肯讓他走,他心中疑問還得這個老仆來解答。

輕云蔽月步展開,就要追趕這個老仆。

老仆見此,干脆也不移動一步,只是突然抽出竹刀冷冷說道:“就算你趕得上我,一個不會流風(fēng)回雪劍的小子,還能擋得住我的刀嗎?”

“晚輩有要緊之事煩請前輩告知,若有必要,晚輩便以血肉之軀擋得前輩手中之刀。”

“好,你要是擋得住,那么你想問的我有答案告訴你也無妨。”

竹刀在手,老仆提刀示意,趙槐夢覺得這幕有點眼熟。

但不容他思索,老仆的刀卻是已經(jīng)劈了下來。

但這一刀是未帶刀風(fēng)的一刀,卻只是老仆隨手劈下的一刀,但速度還是奇快。

趙槐夢沒有躲。

他毫發(fā)無傷。

因為老仆的刀在距離趙槐夢身體絲毫處便停住了。

趙槐夢不驚訝然,如此一刀,居然隨手而停。

“好,路游教出來的徒弟有骨氣。”

趙槐夢舒了口氣,他原本沒料到老仆會演一出,若是老仆的刀劈下來,他哪里還有命在?

“那前輩不知……”

“好,你問。”老仆又打斷趙槐夢的話語。

“不知前輩怎生稱呼?”

“你就為了這種問題?”老仆有些出乎意料。

“當(dāng)然不是,晚輩只是想先知道前輩尊姓大名。”趙槐夢俯首作揖。

“我的名字你不用知道,你直接問你想問的就好,用不著那么多廢話。”老仆有點不耐煩。

“那好,請問前輩是否知道有關(guān)一位名叫唐蕙仙的女前輩?”趙槐夢已然看出了老仆的不耐煩,因而他便不再掩飾。

老仆臉色一變,目光里竟帶著凄然同怨恨,他片刻不答話。

趙槐夢倒是有些不解老仆何以至此。

“怎么?你口中的那位唐蕙仙前輩沒跟你師傅在一塊悠然度日?”過了許久,老仆才說出這么一句話。

“十八年前師傅收養(yǎng)師兄同我時,便是孤身一人,未曾見得有什么唐蕙仙前輩。況且,這位前輩也是我在師傅仙去前所遺下的書信中知道的,先師在信中托我同師兄千萬要找到這位唐蕙仙前輩,說是他對這位前輩一生有愧。”

“好,好你個負(fù)心薄幸的路游。”老仆須發(fā)似是全因憤怒而直立起來。

“前輩跟先師,到底有何過往?”趙槐夢學(xué)乖了,他不說誤會,也不說過節(jié),說的是過往二字。

他料定這老仆定然同恩師路游生前相識,并且其中有陳年糾葛。

“過往?你師傅對我只有過無往。”老仆怒道。“你再說說,你師父在信中怎生說那唐蕙仙前輩?”

趙槐夢便將路游遺信中所言如此如此告知于老仆,老仆此時只有余怒,但更多是凄然哀色。

他像是有什么令人傷戚之過往。

“我以前跟你一樣,縱行江湖,正當(dāng)年少。”老仆突然緩緩說道。“后來我遇見了一位女子,她笑起來就像是月亮上開的花。你有沒有見過月亮上開的花?你當(dāng)然沒有,因為她就是月亮,她的笑就是花。從那時到現(xiàn)在,我再也沒有見過比他還令人動心的女子。”

老仆說到這里的時候,一臉溫柔,原先之刺人棱角好像此刻全都消失。

“我一日看不見她,便連吃下去的飯菜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睡覺的時候夢里也全都是她。可是他的眼里卻只有他表哥。”

悲戚之色,溢于言表。

“那時少年心性,自恃手中之刀鮮有人敵。到底是我錯了,她表哥,亦就是你先師路游,讓我從那時候就知道了輕云蔽月步同流風(fēng)回雪劍的厲害。后來他又止戰(zhàn)峰巒一人獨敗邪道七人,名利雙收,佳人在側(cè),我怎能不心生嫉妒?我下定決心要練就能敗他的刀法——穿林打葉刀,取此名也算是慰藉我情路坎坷,十八年前那場止戰(zhàn)峰巒之戰(zhàn),我原本準(zhǔn)備以我穿林打葉刀,一人獨敗邪道七人,自此我便有資格跟你師父平起平坐,自然也無須因你師傅在她面前羞卑無容了。可是那時候路游突然就似人間蒸發(fā)一般,我便認(rèn)定他們一起歸隱山林悠然度日去了,滿心相思之苦,化為對路游之怨恨,直到今日,原來依舊是我錯了。”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海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想是先師有過再先了。”趙槐夢其實心里完全明白,這老仆無非是單方面的認(rèn)為他恩師路游強行的橫刀奪愛,哦不是,是仗劍奪愛,但事已至此,又加之老仆滿面愁苦,他便也只好出此言以慰藉了。

“你用不著說這種假話。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對不對?”老仆凄然而道。

一廂情愿之相思,是無藥可解的毒,入骨附心,傷人滿身。

“前輩口中之她,莫非不是唐蕙仙前輩?”趙槐夢問道。

“是她,蕙仙。你既是未曾見過她,那想必她當(dāng)初未曾跟你師父一起歸隱,她竟如此薄命么?”

前塵相思,如今亦濃,老仆竟是已然紅了眼眶。

“前輩無須如此,師父信中既然如此說法,想必那位唐蕙仙前輩仍存于世,只是一時不能得其行蹤。”

“那好,有一處叫作滿船星河的江邊小鎮(zhèn)里頭有個奇熱,號稱武林舊事無所不曉,你師傅既是四十年前武林第一人,那他身邊之人那人也定當(dāng)有所知曉。若當(dāng)真有如此之人,你打聽出來的話……”老仆的話突然說得很慢,想是在等趙槐夢主動說什么來截斷他的話。

幸好趙槐夢還算不上是個傻子,所以他十分明白老仆話里有話。

“晚輩若打聽出唐蕙仙前輩之消息,定當(dāng)來此告知前輩。”趙槐夢微笑道。

趙槐夢的笑好像突然能感染人一般,因為連老仆也笑了。

“好個后生小子,要是我那徒兒也能如此善解人意就好了。”

“前輩還有徒弟?”

“當(dāng)然,我慕容若的穿林打葉刀豈能無后?”老仆卻是說出了自己的性命,原來他叫慕容若。

多少事,只心知,惟借此刀記相思。花開一年,花落一年,花開花落數(shù)十載,他慕容若對唐蕙仙念念不忘,她唐蕙仙心中可有片刻記得慕容若?亦或是她唐蕙仙只知薄情負(fù)她郎,不記深思癡人面。

“我此生另一憾事,是再也沒有機會知道我苦心練就的穿林打葉刀能否敗你先師了。”

趙槐夢沒有回答他,他心里在想的是,武功強弱真的有那么重要嗎?江湖之人,為何如此執(zhí)著于勝敗之分。前有觀潮劍癡張有臺一心想敗劍師兄藏雪,現(xiàn)有穿林打葉慕容若一心要敗先師路游。

趙槐夢理解不了,也許他這輩子都無法理解。因為他對打打殺殺的武功實在是提不起興趣。

這時載酒行已經(jīng)領(lǐng)了賞銀出來,他對這十萬兩到底有沒有興趣?

很難說,也許他只是覺得找陳二公子陳照影這件事很有趣,再說,如果你去做一件你覺得有趣的事情,并且還有不菲的報酬,你樂不樂意?

當(dāng)然樂意,腦子被酒醉爛了人才不愿意。

盡管載酒行天天以酒為伴,無醉不歡,但是他的腦子還并沒有被酒醉爛。

陳大公子這會就跟在陳南風(fēng)陳莊主以及陳夫人的后面站在趙槐夢的面前,趙槐夢看著他額頭上那顆熟悉卻想不起在哪里見過的痣,他現(xiàn)在才有心情思考為什么這個富貴世家的大公子,居然要在雨夜偷歡,而且這位陳公子好像還十分懼怕他的爹爹陳南風(fēng)。

豈止是害怕。

簡直是到了一種表面順承恐懼背后厭惡憂心的地步。

陳南風(fēng)陳莊主跟他的大公子陳畫影的父子關(guān)系很不正常。

也許他是在父親這個角色投入的有點過分,他對兩位兒子的規(guī)矩實在太多了,最要命的一點是,陳南風(fēng)禁止他的兩位兒子習(xí)武,江湖男兒,不武何生?

趙槐夢也大概知道了為什么上弦山莊如此富貴之地,莊了的二公子陳照影還會逃出去。

陳照影大概是為了逃出這些束縛,牢籠里的富貴,又有何用?

給你要不要?

要。那好,縱是你腰纏萬貫,但是你沒地方花去,這萬貫纏在腰上之會是累贅。你不能買來上等酒行醉,漂亮的女人你也無法用錢去使她臣服。

因為你是生活在牢籠里的富貴公子,猶如只能活在深水里的彩鯉,再好看別人再喜歡,你卻是見不得陽光。

趙槐夢又情不自禁想起那個雨夜的事,背床側(cè)依的佳人,紅潮迭起的芙蓉,顫動不止的美玉,一想到這些,趙槐夢便覺得身子發(fā)熱。

只有想到那個秋雨襲人的寒夜里,上弦山莊的一座小亭里有著一個同這襲人秋雨的夜一般冰冷的女子他才能冷靜下來。

那邊是釵鳳宮的弦音玉女。

也許只是因為弦音跟劍藏雪一樣,他們兩人身上有一種孤冷隔世的感覺,讓人看見就生不出想去親近的意思。但趙槐夢偏偏就覺得很是親切。

也許是因為他從小就跟劍藏雪生活在一起的緣故。

假如你跟冰生活在一起了,就算你哪一天見到火,也許你還是會覺得冰也很溫暖。

如果你不贊成這句話也沒關(guān)系,因為這句話是我瞎扯的。

我沒有跟冰生活在一塊,所以我自然不知道,但趙槐夢知道。

所以你只要認(rèn)為這句話是趙槐夢所說的話,那么一切也就順理成章了。

“拿來。”趙槐夢跟載酒行在離開上弦山莊后的路上被沈驚鴻截道了。

沈驚鴻穿著修身的黑衣,手上仍舊拿著他那把刀,看起來就像是沉著老練的刀客。

但看到的東西通常都不怎么對。因為沈驚鴻不僅不沉著,不老練,簡直是過于隨性。他想做什么就做,明知不可為亦要為。

“什么?”趙槐夢不解。

“十萬賞銀啊。”沈驚鴻笑道。“只有我才能幫你們找到上弦山莊的二公子陳照影,所以這十萬兩你們不應(yīng)該給我嗎?”

“那你也得先找到,我們才知道你是真的還是假的能啊。”趙槐夢回他。

“當(dāng)然是真的。我沈驚鴻說到做到。”沈驚鴻突然舉起刀,刀尖朝天,像是以天代指,對天而誓一般。

“怎么?你還要對天發(fā)誓嗎?”趙槐夢問他。

“如果你們認(rèn)為需要的話。”

“男人發(fā)誓什么的,信不得,所以你沈驚鴻也信不得。”

載酒行在一旁哈哈大笑,隨即附和道:“所以我從來只喝酒,不發(fā)誓。”

載酒行說完便灌了口酒。

“不如你跟趙槐夢去個地方,這十萬給你也無妨。”載酒行說道。“我想我改回去酒旗風(fēng)了,老板娘估計想我的要緊。”

“不對。”沈驚鴻說道。

“什么不對?”載酒行問他。

“你說的話不對,老板娘想到人應(yīng)該是我才對。”沈驚鴻一臉正經(jīng)。

“好小子,有膽識。”載酒行灌了口酒。“你敢不敢把這話當(dāng)酒旗風(fēng)的老板娘燕水春面前說她聽?”

“暫時還不適合,以后肯定會的。因為我覺得我需要先去做一點能轟動武林的事讓他知道,我沈驚鴻其實是值得她青睞的。”

“你有沒有搞錯?老板娘可是你姐姐輩的人,再說,現(xiàn)下這位醉鬼不知道愿不愿意讓給你呢。”趙槐夢在一旁說道。

“這有什么,姐姐輩妹妹輩都沒關(guān)系,載酒行讓不讓也是他的事,與我無關(guān),我想做的事我就去做,我不會去理會他人看法的,于我而言,那些約定成俗的東西都是我要打破的束縛。”

沈驚鴻的語氣不像是在開玩笑。

載酒行笑而不答。

其實載酒行對燕水春只有老友之意而無男女之情,他心里想的是,眼前這個提刀的少年,當(dāng)真如他所言是要打破現(xiàn)實之束縛藩籬嗎?

“十萬兩你先幫我裝著,就當(dāng)是給老板的聘禮。”沈驚鴻對載酒行說道,好像這十萬兩銀已然是他囊中之物。

“走吧”。沈驚鴻又說。

“去哪?”趙槐夢問道。

“當(dāng)然是你接下來要去的地方啊。”沈驚鴻說道,他覺得趙槐夢可能有點傻。

“好。”趙槐夢答道。

載酒行歸去正道之地?zé)熡陿桥_酒旗風(fēng)。

趙槐夢同沈驚鴻前往江邊小鎮(zhèn)滿船星河。

殊途,能同歸否?

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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