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吟塵已經做好覺悟,只要她還站在他身邊一刻,他就絕不會就此倒下的時候,只覺著視野一晃,剛才還是漫野的蘆葦田,這時卻是“唰”的一下,化作了滿地的紅色花朵。
如火焰般靜靜綻放的紅色花海,美得令人窒息,卻莫名得讓人覺著悲傷。
“怎么回事?”
“發(fā)生什么了?”
那群剛才還氣勢洶洶的黑衣人,此刻都一個個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忘記了攻擊,驚詫地看著他們腳下,又看向他們的四周。
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紅色花朵,就像是龍的爪牙,異常得絢爛又妖艷。
白吟塵的神色頓時也是一僵,但他的眼中不是那些黑衣人眼中的驚詫,而是快要溢出似的悲傷與痛恨。
“此恨此怨,終將指引汝等通往幽冥之獄。”
彼岸低低的聲音傳入白吟塵的耳畔,沒有夾雜絲毫的感情,白吟塵回過神來,看向一旁的彼岸,彼岸依舊滿目血紅,似是沒有了自己的任何意識。
“彼岸?”白吟塵蹙了蹙眉,不知道為什么,他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但彼岸仍然沒有反應,就仿佛身邊的白吟塵根本不存在似的,就連她的眼睛都未曾眨動一下。
“噗通”一陣聲音響起,白吟塵下意識扭頭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結果便是看到剛才還氣勢洶洶的那一圈黑衣人,此時都像是魂魄被抽離了身體一般,就這么在原地搖晃了幾下之后,一個接一個地翻著白眼倒了下去,沉沒在了這一片血紅的花海之中。
無一人幸免。
直到最后一個黑衣人無聲地倒下時,身旁的彼岸才終于有所動作。
白吟塵看著彼岸,看到她眼瞳中的血紅在逐漸退散下去,接著,彼岸的身子也是不受控制地搖晃了幾下后,就這么軟綿綿地倒了下來。
“彼岸!”白吟塵連忙抱住彼岸,沒有讓彼岸直接摔到在地上。
而也就在這一刻,漫野的紅色花朵剎那間如被風吹起的蒲公英,一齊飄散在了低空,瞬間化作烏有,眼前的畫面,也重新變?yōu)榱四窃镜奶J葦田,仿佛那紅色花海從未存在過似的。
但對白吟塵而言,眼下并不是去在意這個的時候,因為懷里的彼岸,已經沒有了任何動靜,偏偏自己的視線也已經模糊得厲害,想要讓自己站穩(wěn)都已經很吃力了,更別提還要帶著彼岸。
“尊主!——”
就在這個時候,合歡的驚呼聲夾雜著一陣飛快的馬蹄聲響起在白吟塵的耳畔,白吟塵艱難地抬眸望去,朦朦朧朧間,看到了正從遠處馬不停蹄地趕過來的合歡的身影,以及合歡身后同樣騎著馬趕來的林疏沫等人。
看來,不會有差池了......
下一秒,白吟塵的視線便是一片漆黑。
。。。。。。
當彼岸醒來的時候,首先看到的,是床榻邊,六夜那一張幾乎快要哭出來的臉。
“六夜......”彼岸張了張嘴,聲音卻是沙啞得連她自己都嚇了一下。
聽到彼岸的說話聲,六夜這才注意到此時的彼岸終于睜開了她的眼眸,瞬間開心地幾乎整個人都撲到彼岸的身上去了。
彼岸抽了抽自己的嘴角,雖然隔著被子彼岸都覺得自己的腹部受到了一股劇烈的沖擊,但她還是忍住了想要一腳踹開六夜的沖動。
接著,六夜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興沖沖地直接一起身、一扭頭,就噔噔噔地往門外沖去。
彼岸看到六夜沖出去,便用手撐著床榻,掙扎著想要坐起來,結果人才剛撐起來了一半,一陣匆忙又雜亂的腳步聲便是傳入到了彼岸的耳中。
彼岸一抬眸,便是看到六夜回來了,而跟在六夜身后匆匆忙忙趕來的,還有兩個人。
看到這兩個人,彼岸頓時一愣。
“你們......”彼岸微微動了動自己的嘴唇。
此時此刻,跟在六夜身后走進來的,赫然是鏡花和水月二人。
“彼岸!你終于醒啦!”鏡花一看到恢復意識的彼岸,瞬間就和六夜一樣,激動得想要撲上來。
不過鏡花倒是被一旁的水月給及時地拎住了。
稍微冷靜了一下的鏡花連忙坐到彼岸的身邊,幫助彼岸坐了起來,又拿了一個柔軟的靠墊,墊在了彼岸的背后。
“怎么樣?感覺身體如何?你的魂魄狀態(tài)我和水月都已經檢查過了,暫時沒有問題,就是你一直不醒過來,急死我和水月了。”鏡花拉著彼岸的手說道。
一旁的水月也附和地點點頭,一邊倒了杯溫水遞到彼岸的手中。
彼岸抿了一口,這才覺著都快要干裂了的嘴唇終于變得舒服了一點,喉嚨也沒有那么干澀了。
“我還好,這里是哪里?”彼岸問道。
“這里是安定呀。”鏡花說道,接著又頓了頓,糾結了一小會兒之后,才有些猶豫地補充了一句,“安定的遠月樓。”
安定......遠月樓......
彼岸的神情一怔。
自己不是應該在西平嗎?
等等,西平......?!
“白吟塵呢?”彼岸脫口而出,一邊皺著眉頭回想著自己醒來前的記憶最后戛然而止在了哪里。
“他沒事。”似乎是察覺到彼岸的語氣中無意識地透著些焦慮,鏡花連忙開口安慰道,“就是需要靜養(yǎng),他和你還有六夜一樣,昏迷了之后被合歡他們連夜帶回到這遠月樓的。我和水月是含笑找來的,不然我們都不知道你出事了呢。幸好你沒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和大姐交待了。”
“對了...西平......”彼岸忽然猛地抬頭,看向鏡花說道,“西平的魂魄......”
“我和水月已經趕去過處理掉了。”鏡花說道,“所以你就放心吧。而且,齊國那邊也撤兵了。”
“撤兵?”彼岸一愣,像是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林疏沫他們,撤離了?
“嗯,好像是連夜撤離的。”鏡花含糊不清地說道,“說來也是離奇,西平交界那邊打了那么多年的持久戰(zhàn),這一次沒想到說撤離就撤離了,對我們而言也算是件好事。”
“是么......”彼岸緩緩道。
“是啊是啊,西平那邊的紛亂一停,我們也就不用總是忘那么偏遠又危險的地方跑了,我和水月也可以經常回燕城了。說起來,我和水月這一次出來也快有個大半年了,除了會路過安定的白梅和六月雪,牡丹大姐她們還真是好久不見了,也不知道雛菊和海棠那兩個小丫頭片子有沒有長高......”
彼岸聽著鏡花打開來的話匣子,大多數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半晌,才忽然開口問道,“我睡了很久嗎?”
“嗯?是有點久吧,好像都快半個多月了呢。”鏡花點點頭,眼眸之中瞬間又布滿了擔憂,“怎么了?是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沒有,就是有點累。”彼岸淡淡一笑道。
“嗯,那你好好休息,我和水月去給你弄點吃的,等你恢復了我們就帶你回家去。話說回來,別看這遠月樓不是我們家的人,但大家人其實都挺好的,尤其是那個叫睡蓮的,長得挺標致,一開口說話那形象嘖嘖嘖簡直了......”鏡花說著說著,還感慨上了。
彼岸緩緩勾了勾自己的唇角,心想著這話七姐你好意思說別人么......
一旁的水月及時地戳了戳鏡花的胳膊,鏡花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著說著又跑題了,連忙起身,跟水月一起跑去外面給彼岸弄吃的了,留下六夜一個人守在彼岸床榻邊。
“六夜。”彼岸看向六夜,語氣依舊有些虛弱,她緩緩開口道,“帶我去見白吟塵。”
六夜直直地看向彼岸,卻是難得地沖著彼岸搖了搖頭,抿了抿嘴用著低沉的聲音盡可能清楚地說道,“...休...息。”
不過彼岸會是因為這么一句話就乖乖休息的人么?
當然不是。
“帶我去見白吟塵。”彼岸又一次重復道,語氣中多了一絲堅決。
“......”六夜似乎是糾結了一小會兒后,終于還是妥協了,幫彼岸從床榻上走了下來之后,扶著彼岸一步一步,緩慢地往著白吟塵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