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沉著臉一步一個腳印地大步走出白吟塵的宅邸,當(dāng)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卻是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走到了一處完全陌生的地方。
看了看小路兩旁幾乎一模一樣的民宅,又看了看似乎是有些行色匆匆的路人,彼岸轉(zhuǎn)過身,結(jié)果便是看到了似乎和此時的自己一樣,有些茫然的六夜。
“......”看到乖巧跟在自己身后寸步不離的六夜,彼岸心里卻像是松了口氣般,一直緊繃著的臉蛋也不由得放松了一些。
“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呢......”彼岸喃喃自語著,不知道是在問六夜,還是在問自己。
因?yàn)楸税栋殉鲩T的盤纏和白吟塵的行李都放在了一起,所以眼下彼岸和六夜兩個人是真真正正的一窮二白。
看著周圍陌生的街道,彼岸不禁抿了抿嘴。
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反正那人的身邊,她是不想回去了。
彼岸輕輕晃了晃自己的腦袋,似乎是想把腦海中關(guān)于白吟塵的一切給晃掉,接著深吸了一口氣之后,繼續(xù)往前走去。
而也就在這時候,一個沙啞的聲音卻是從一旁的角落里傳出來,飄進(jìn)了彼岸的耳中。
“好心人...好心人...施舍點(diǎn)錢吧......”
彼岸腳下的步子一頓,扭過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結(jié)果就在一旁的靠近房角的路邊,看到了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婦人正跪在地上,兩只無神的眼球深深地凹陷進(jìn)去,頭上的白發(fā)也是寥寥無幾,舉著一只破空碗的胳膊也是瘦得幾乎只剩下皮包骨頭。
看到彼岸轉(zhuǎn)過頭來看向她,那老婦人便是又顫顫巍巍地低語著,只不過這一次,是朝向著彼岸。
“好心人...施舍點(diǎn)吧......”
彼岸微微一蹙眉。
自己眼下可是個身無分文的人,哪里拿得出錢財來施舍呢?
彼岸眼眸不禁從那老婦人身上撇開了,剛打算抬腳離去,結(jié)果卻是聽到那老婦人又在那里朝著彼岸低語著。
“好心的姑娘...發(fā)發(fā)慈悲吧......”
彼岸抿了抿唇,扭頭看了看周圍匆匆路過的路人,沒有一個人停下來看那老婦人一眼,也沒有人停下腳步來看她一眼。
心里默默嘆了口氣,彼岸只好緩步走到那老婦人跟前,輕聲道,“可我現(xiàn)在身上沒有錢,幫不了你什么。”
那老婦人卻是依舊維持著她的動作,朝著彼岸顫抖著伸出她那缺了個大口子的空碗。
“姑娘...發(fā)發(fā)善心吧......”老婦人就像是聽不懂彼岸說的話似的,依舊自顧自地說道。
“我......”然而當(dāng)彼岸又一次無奈地開口時,老婦人卻是忽然說道。
“姑娘的鐲子...是值錢之物吧......”
“嗯?”彼岸微微一愣,視線移到了自己手腕上戴著的那只銀鐲子,正是之前白吟塵讓她硬戴上的那只鐲子,眼眸不禁又是一沉,“這個鐲子......給不了你。”
“姑娘...發(fā)發(fā)善心吧......”結(jié)果,這個老婦人又開始重復(fù)她那幾句話了。
彼岸是真的有些無奈了,“這個鐲子我摘不下來,所以給不了你。”
一邊說著,彼岸還特地自己用手去摘了摘那鐲子,結(jié)果不僅摘不下來,而且每當(dāng)彼岸想要強(qiáng)行摘下這鐲子的時候,自己體內(nèi)那依附在聚魂石上的魂魄就會發(fā)出只有她才聽得見的歇斯底里的慘叫聲。
結(jié)果,這個老婦人卻是忽然說道,“倘若老嫗?zāi)軌蛘逻@手鐲呢......”
“那便贈與你。”彼岸想也不想便說道,說著,便是將自己的手朝那老婦人伸去。
而老婦人,也顫顫巍巍地伸出手,伸向彼岸手腕上那即便沒有陽光照射,也依舊泛著淡淡銀光的鐲子。
但接下來的這一幕,彼岸也不知道自己是眼花了,還是這鐲子有什么神秘的隱藏機(jī)關(guān),就在那老婦人瘦骨嶙峋的手碰到自己手腕上這手鐲的一瞬間,彼岸只覺得自己眼前的畫面有一瞬間變得有些違和,但當(dāng)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卻是看到自己手腕上的銀鐲子,此時卻是安安靜靜地躺在了那老婦人黑乎乎的手掌之中。
“嗯?”彼岸一愣,低頭往自己的手腕上看去,已是空無一物。
怎么會......
彼岸猛地抬眸看向那老婦人,結(jié)果卻是看到那老婦人已經(jīng)顫抖著將那鐲子給收了起來,口中一邊不停地向彼岸道謝著,“多謝姑娘...多謝姑娘...愿姑娘此生能夠...了無遺憾......”
一邊說著,那老婦人一邊拾起一旁地上的一根已經(jīng)快要腐爛的木頭棍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然后便弓著身子,搖搖晃晃地沿著土墻往后頭一步一步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彼岸的視線之中。
直到那老婦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彼岸的視線中時,彼岸才又一次看向自己的手腕,還忍不住來回晃悠了幾下。
確實(shí),那鐲子已經(jīng)不在了。
白吟塵安在自己身上的枷鎖,已經(jīng)不在了。
彼岸輕輕垂下自己的手,任微風(fēng)吹起的塵土臟了自己的衣角。
明明應(yīng)該是一件令她感到開心的事情,可為什么,總覺得自己的心里,好像頓時空了一部分呢......
是因?yàn)檎碌锰^突然嗎?
還是......
彼岸茫然地抬起頭,大腦還沒有清楚地開始運(yùn)作,腳下的腳步卻是已經(jīng)邁開了。
追著那老婦人離去的背影,彼岸大步沿著土墻來到了自己剛才印象里,那位老婦人消失的街頭巷角,連忙轉(zhuǎn)頭往四周看去,卻是根本沒有再看到那位老婦人的身影。
去哪里了?
彼岸猶豫不決地站在這岔路口上,卻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往哪里追去。
“這位姑娘,你是在找人嗎?”
就在這時候,一個年少的聲音在彼岸的腦后響起。
這個聲音是......
彼岸一怔,轉(zhuǎn)過身朝著那聲音的主人看去,雖然臉上的神情沒有什么變化,但彼岸的眼中還是有些欣喜。
“顏無言?”
“正是在下~”
此時此刻,站在彼岸和六夜眼前的,不是別人,正是一臉笑嘻嘻的顏無言,和不知為何黑著臉站在顏無言身后的無月。
與此同時,距離彼岸所在的岔路口不遠(yuǎn)處的一處陰暗的無人巷子里,剛才還是一副瘦骨嶙峋、路都走不穩(wěn)模樣的老婦人,卻是忽然停下了她顫顫巍巍的步伐,一直都弓著的腰也是忽然直了起來。
接著,那皺巴巴的老婦人的皮膚卻像是蛇蛻皮一般,一層一層地從她的身上剝落下來,而在那蒼老的外皮之下,卻是出現(xiàn)了一位身著黑色紗裙、膚色白得異常的年輕女子。
“呵呵。”那女子饒有趣味地從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了剛才她從彼岸手腕上取下來的銀色手鐲,看了看,不由得抿嘴笑道,“墨塵吟啊墨塵吟,你到底還是心軟了呢......”
說著,女子又將這銀色鐲子收回了自己的衣袖之中,口中喃喃著,“這樣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接著,那女子的身影便如同鬼魅一般,漸漸變得若有若無,最后,如同一陣微風(fēng)似的,飄散在了這陰暗的小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