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吟塵......?”彼岸在看到白吟塵雙眸的這一瞬間,只覺得心里沒由來地害怕了一下,下意識地輕輕喊出白吟塵的名字。
聽到了彼岸的聲音,白吟塵緩緩轉過頭來,看向彼岸,但這一刻,白吟塵的眼眸之中早已沒有了剛才那一股凜冽的殺氣,只剩下了如波光粼粼湖泊般的平靜。
似是看出了彼岸眼眸中那一絲的無措,白吟塵的手輕輕揉了揉彼岸的腦袋之后,才又回過頭去看向依舊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九香。
“合歡?!卑滓鲏m冷聲道。
“在?!焙蠚g上前一步應道。
“帶她下去?!卑滓鲏m淡淡地說道,居高臨下望向九香的眼眸中沒有絲毫的憐憫之意,“沒有我的允許,她一步都不能動?!?
聞言,合歡微微一愣,抬眸對上白吟塵那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的一瞬間,合歡明白,尊主這一次是動真格的。
一步都不能動的地方,也只有那里了......
“是?!焙蠚g微微低下頭去。
“尊、尊主?”而一直跪在一旁啜泣著的九香此時卻是忽然猛地抬頭,用一種仿佛自己是聽錯了一般、難以置信的神情看向已經不再看她的白吟塵。
接著,九香就像是受到了什么驚嚇一般,跪在地上拼命往著白吟塵站著的地方爬去,雙手胡亂在半空中揮舞著,似乎是要去抓住白吟塵的衣袍,同時口中還在喊著“尊主我冤枉??!我是無辜的!都是睡蓮指示我的!不是我想來的!不是?。∽鹬鳎 ?。
但沒等九香的指尖碰觸到白吟塵的衣角,她整個人便已經被一旁的合歡給狠狠地扣押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尊主!尊主你要相信我??!都是睡蓮的主意!都是她!”即便自己的半張臉都快要被合歡給壓進這地面之內,九香也依舊不放棄地一邊扭動著自己的胳膊,一邊叫著。
“九香。”原本已經背過身打算離去的白吟塵,此時忽然冷聲開口。
剛才還一直掙扎著的九香的聲響,瞬間戛然而止。
九香愣愣地抬起頭,看向背對著自己的白吟塵,已經布滿了紅色血絲的眼瞳之中,不禁升起了一點小小的希望。
“當你踏出遠月樓的那一刻,就該做好了相應的覺悟。”
說完,白吟塵沒有再停留,一甩衣袖筆直地往前走去。
“不...不、尊主!尊主放過我吧!我知道錯了!尊主!尊主!——”
見到白吟塵絲毫沒有要松口的樣子,九香的視線不由得落到了一旁的彼岸身上。
“彼、彼岸姑娘!救救我!求你了我發誓我不會傷害你的!求求你!——”
這一瞬間,彼岸的腳步不禁一頓。
九香眼尖,自然是看到了彼岸這一瞬間的停頓,立馬便是更加尖銳地掙扎著,此時就連一直穩穩壓制著九香的合歡的臉上,都不由得露出了一副勉強的神情。
“安靜點!”合歡忍不住低聲呵斥了一句,同時指尖的細針已經刺進了九香的脖頸處。
頓時,九香便是一動不動地趴在了地上,仿佛是去了生命一般,腦袋無力地垂在一邊。
一直跟在白吟塵身側的彼岸聽到身后剎那間的歸于沉寂,不由得側過身來,看向即便已經昏迷過去,卻依舊滿臉都是絕望神色的九香,眉頭不禁微蹙。
“怎么了?”白吟塵見彼岸停了下腳步,便也停下來看向回過頭去看九香的彼岸,問道。
彼岸便回過頭來,剛想開口,白吟塵的食指指尖卻是抵上了彼岸的唇畔。
“如果是想說替她求情的話,還是不要說了哦。”白吟塵微微一笑。
彼岸一愣,卻是搖了搖頭,用手輕輕推開白吟塵的手,看向白吟塵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雙眸,道,“我只是想問,你打算對她做什么,讓她這么害怕?!?
白吟塵看向彼岸的眸子,眼底卻是片刻的黑暗,半晌,才緩緩開口道,右手輕輕撫上彼岸的臉頰,無比輕柔的托起,“我只是不想讓她做出會傷害到你的事情而已?!?
彼岸沒有吭聲,只是靜靜地看向白吟塵,自己的臉頰感受不到白吟塵手掌中傳來的一絲絲溫度。
本該是活著的人的手掌,卻是和自己的身體一樣的冰冷......
彼岸的眼眸不由得微微一沉,望向白吟塵的眼底卻是變得有些堅定,“大姐曾經教導過我們,每一個引路人之所以會沒有前往彼世,而是留在了現世,是因為她們在臨死的那一刻,內心對現世還留有十分沉重的執念。而這種異常的執念,不是一個普通逝去的人會誕生的。”
彼岸說完,稍稍頓了一下,看向白吟塵低垂著眼眸的模樣,似乎并沒有打算要開口的意思,便繼續緩緩地說著。
“我和大家不一樣,我沒有生前的記憶,所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過怎樣的執念讓我繼續留在了這個世上?!北税墩f著,不由得垂眸看了看自己白皙的手指,“但我覺得,好不容易能夠獲得重生的我們的這具身體,不該再被他人肆意摧殘?!?
彼岸話音落下的同時,白吟塵的手掌也早已從她的臉頰上緩緩滑落。
白吟塵垂著眸子,長長的睫毛幾乎遮住了他一半的瞳孔,讓人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所以,你還是想我放過九香。”白吟塵開口道,語氣已經變得有些冷漠,“即便她想對你不利?!?
彼岸筆直地看向白吟塵,堅定地說道,“是?!?
聞言,白吟塵卻是不怒反笑,帶著一種戲謔的口吻,看向彼岸柔聲反問道,“倘若此時此刻,跪在地上的人不是九香,而是罌粟,你也會為她求情么?”
“......”聽到白吟塵的口中冒出“罌粟”這兩個字的瞬間,彼岸只覺得自己的大腦“嗡”的一聲,望月樓里發生的一幕幕都如同走馬燈一樣十分清晰地又一次浮現在了她的腦海中。
尤其是白梅就在自己眼前,無力倒下,化作漫天晶塵的那一瞬間。
為什么要忽然提起罌粟?!
臉上一直掛著平淡神情的彼岸,此時的臉色也不由得變得有些慘白,呼吸也跟著急促了起來。
似乎是察覺彼岸想要問些什么,白吟塵假裝隨意地說道,“罌粟和九香一樣,都是引路人,不是么?只不過,一個已經做出了傷害到你的事情,一個暫且沒有。”
彼岸沒有說話。
“但現在沒有,并不意味著以后也不會有?!卑滓鲏m淡淡道,“難道不對嗎?”
彼岸依舊沒有說話,只是衣袖下的雙拳,不禁越握越緊。
好一會兒,彼岸才微啟唇畔,道,“但罌粟難道不是你指使的么......”
“所以現在,你是希望我能夠把我自己也處理掉么?!卑滓鲏m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看向彼岸淡淡地說出了這句話。
彼岸一怔,猛地抬頭對上白吟塵望向自己的眼瞳,深邃得宛如深不見底的漫漫星空,那根本不是自己能夠觸摸到的距離。
“我果然無法接受你。”
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似的,彼岸狠狠地留下了這句話后,便轉身望著宅邸的大門外走去。
“?!”看到彼岸轉身,一直靜靜跟在彼岸身側的六夜連忙也是轉過身去,追上了彼岸大步走向門外的步伐。
而另一旁壓制著九香的合歡是徹底愣住了,他來來回回在彼岸和白吟塵之間看了無數眼,完全沒有明白剛剛還好好的兩個人,怎么忽然說翻臉就翻臉了?
但合歡心里明白彼岸對于尊主而言的重要性,雖然他對這個面無表情的女人沒有什么好的記憶,但還是連忙站了起來往彼岸的方向小跑了兩步一邊喊道,“哎彼岸姑娘你等...”
然而合歡話還沒說完,卻是被一旁的白吟塵給無情地打斷了。
“不必了?!?
白吟塵冰冷刺骨的聲音傳入合歡的耳中,合歡一愣,停下了腳步看向獨自站立在原地的白吟塵,再轉過頭去的時候,彼岸和六夜兩個人的身影,已經走出了這宅邸的大門。
“不必追了。”
當白吟塵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底,已經徹底被一片黑暗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