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何患無辭
- 半眠人
- 灶水水
- 3933字
- 2017-12-30 15:46:56
熊威名闊步走上臺面,身姿挺拔,傲然之氣盡顯。他抱拳作揖,向四方鄭重施禮,聲音洪亮且沉穩,在宴場中悠悠回蕩:“四方豪杰,各路大能,今日諸位肯賞臉光臨寒舍,共赴此會,實乃鄙府莫大榮幸。諸位瞧得起在下,熊某人在此先行謝過。常言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老夫僥幸突破桎梏,晉入念道四階,如此幸事,理當與諸位分享。近日來,老夫反復思量,深知感謝之情絕不能流于表面,故而決定盡地主之誼。凡是今日受邀而來的貴賓,老夫皆贈黃玄石一枚,以表心意?!?
此言一出,整個宴場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眾人皆是倒吸一口涼氣,氣氛剎那間凝固。眾人心中滿是震驚與難以置信,似乎誤以為自己耳生垢疾,聽岔了?!包S玄石?那不正是煉制商階念器所需的靈石嗎?如此貴重之物,竟真的來者有份?”賓客們面面相覷,一時之間都不敢相信真假。
直到熊威名扭頭示意,幾名禮儀身姿婀娜,蓮步輕移,緩緩掀起方盤上的紅綢。盤中赫然顯露的一塊塊烏黃色的晶石,散發著神秘而誘人的光澤,映入眾人眼簾。眾人才終于確信其所言非虛。一時間,呼聲鵲起,整個宴場鼎沸不息。然而,在場不乏心思縝密、老謀深算之人。他們心中暗自警醒,熊威名向來以吝嗇著稱,被人戲稱為“鐵公雞”,今日這般豪爽的作風實在太過反常。如此大手筆,背后只怕是暗藏玄機,圖謀深遠。
正當眾人沉浸在喜悅之中時,熊威名再度擺手,高聲說道:“承蒙各位不棄,熊某欣喜萬分。但也請諸位稍安勿躁,黃玄石將于宴后逐一送至府上,熊某向來說一不二,絕無食言。煩請各位安心等待。而在此之前,還有一件大事亟待解決,今日看似是歡慶之宴,實則喜中藏憂。只因前日府上遭受了莫大屈辱,心中煩悶,卻不知向誰傾訴。欲借此良機討個公道,還望諸位看在往日情分上,稍待片刻?!?
此言一出,眾人的面色盡數變得難堪起來。熊威名何許人也,在這塵夕鎮,那可是聲名赫赫、舉足輕重的人物,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膽量,敢欺辱于他?眾人心中都明白,既然有次引子,其接下來要說的,想必才是今日這場宴會的真正目的。
“哦?竟有此等事情?既然鎮中有頭有臉的人物皆匯聚于此,還請熊家主盡管說來,吾等必將秉持公正,還以公道?!币幻碇匾?、氣質儒雅的文士起身,言辭懇切地說道。
熊威名先是抱拳還禮,而后神色莊重地說道:“老夫為求公道,今日還特邀了一位貴賓前來見證。而之所以邀請這位高人,一來其念道修為比老夫更勝一籌,來做監正再合適不過;二來其乃是過世家父的莫逆之交,有資格主持公道。話不多言,現在便由老夫將這位高人引見于各位,還望諸位以最誠摯的盛情,恭請龍九先生?!?
話音剛落,只見臺后緩緩邁步走出一名九尺巨漢。此人身形魁梧,虎背熊腰,猶如一座巍峨的山峰,散發著強大的壓迫感。他面露兇煞,左頰那道七寸長的刀疤,在陽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猙獰,顯然殺伐果斷、久經沙場之人。他周身散發著一種俯瞰群雄、視如草芥的氣勢,仿佛世間萬物在其眼中都不值一提。
此人一出,如蒼松屹立,雖無只言片語,但那強大的氣勢卻如洶涌的浪潮,撲面而來。眾人只覺背脊發涼,心中暗自驚嘆,究竟是歷經了怎樣的生殺,才能造就這般令人膽寒的氣勢。個別膽小的書生,甚至嚇得雙腿發軟,險些失禁。
熊威名見眾人如此反應,心中暗自得意。當即輕咳一聲后說道:“如今鎮上百家爭鳴,古家、善家以及我熊家稍顯雄厚,本應是盛景繁世??赡魏卧谧母魑活I軍人皆是各懷心思,致使我鎮猶如一盤散沙。遙想后世興衰,直教人寢食難安。如今更是人心四散,矛盾驟起。諸位若覺得老夫所言過重,想必應是鼠目寸光之輩了。而……”
“且慢!”就在熊威名侃侃而談之時,一道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他的話語。
此聲一出,眾人皆舉目望去,只見發聲之人竟是一介無名之輩。然而,此時卻無人敢對他視若無睹,反而都鄭重其事地對待。發聲之人見眾人將視線聚攏過來,當即振聲揚曰:“熊家主修為蓋世,特邀貴賓更是高深莫測,只教小人由衷欽佩。只是這本該是慶祝之宴席,何以造就如此聲勢吶?莫不是想要借此機會將吾等鎮壓,一統塵夕鎮?想必熊家主并非此等低劣之人,反之倘若真叫我說中了的話,那不才斗膽撂言,在下張布施只怕不能成熊家主之美,還望見諒。即便是拿不才以儆效尤,那也只得悉聽尊便了?!?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神經緊繃,暗自感嘆此人有勇無謀。在這眾目睽睽之下,竟敢放出如此大膽的話語。張布施所言,皆是眾人心中所想,但卻盡是敢怒不敢言。此番他沖動之下做了出頭鳥,實在是極不明智之舉。然而亦有些更為明慧之人,卻對張布施此舉贊不絕口。他們深知,此人并非魯莽,恰恰相反,實乃睿智過人。在如此場合,有頭有臉之人皆齊聚一堂,張布施公然尋釁于熊威名,一來可帶頭凝聚眾人之力;二來公然為自己加護一層屏障。即便是散席后自己遭遇不測,那熊威名必然嫌疑最甚,況且其為了籠絡人心,非但不敢動張布施分毫,且還需護其周全。
張布施雖才略兼備,但面對此時熊威名那凜凜目光時,也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不料熊威名聽聞此言后,非但沒有發怒,反而面露春風笑顏,說道:“兄臺此言差矣,熊某怎敢有此齷齪想法。方才之言乃為引子,之所以說我鎮表象祥和,實則渙散,乃是有據可查,有理可依。只因近日我門恰遭遇令人憤憤橫禍,此番只想討個公道,邀龍先生與各位做個見證,也一并證實老夫之前所言并非蠱惑人心,坐實鎮中人心四散,矛盾乍起之實?!?
說到此,眾人心中皆是迷霧重重,卻又無法定奪。只覺今日之事著實反常,紛紛俯身投耳,低聲議論。雖不知即將發生什么,但卻不難知曉,接之而來的必將是一場狂風暴雨。眾人各懷心思,原本聽說熊威名晉入四階的消息,料想其恐怕要借此契機使熊氏一家獨大,畢竟修行境界每提升一階,威能則不可同日而語。
此處插言一敘,所謂修煉一途,乃是千難萬險,天賦異別。有人窮其終身,難有半點修為;有人游山涉水,境界卻水漲船高。而凡人于修行者而言,實乃百難擋一。由于念道一階便可產生念力,一旦施展開來,對周遭環境了如指掌,四方上下無有盲區,如周身布滿眼睛,感知較常人不知高深何幾,一切盡在掌控之中;乃至念道二階,御物之境。經過錘煉的念力可操控念器進行攻防,即便手無寸鐵,也可用念力抓托周遭萬物。以己身為中心,方圓數丈乃至更廣范圍內,念器翻飛,四面八方隨意襲來,防不勝防。對付尋常人等,不待其近身,便可輕易擊潰,即便對手身法迅捷了得,也將在來回閃躲中筋疲力竭,無心再戰;有甚者,可晉級念道三階,分碎之境。此境界的修士對于常人而言,堪稱恐怖如斯。對戰此階修士時,若己身無半點念道修為,則無異于飛蛾撲火。由于念道修士的念力會在肉體和識鼎中形成護壁,而凡人則無任何護持。故而交戰之時,修士無需動一手一指,而是直接施以念力入體加以破壞,便可生生將對手斷筋碎肉,分尸挫骨;念力四階更為可怖,名為神識之境。此階分上下兩段,上段可通過探查其他修士識鼎的所想所思,知曉其下一步舉動,從而扼對手于先機,以立于不敗之地。下段境界則可直破入他人識鼎,于瞬息間擾亂敵人神志,摧毀敵方神元以大增勝率,更甚者可毀壞敵人識鼎,廢其修為,使其成為廢人。隨之境界若再往上,則不可想象。
言歸正傳,起初,眾人最為不解的是,熊威名即便晉入念道四階,但卻非無敵天下,若想要以一人之力獨擎眾人,不過是癡人說夢,除非他另請高人,而現場結果來看正如眾人所料。那龍九自露面以來,宴場噤若寒蟬,眾人皆是目目相覷,無敢聲張,怵怵不敢言語。雖未聽聞過此人名諱,但看熊威名對其的態度,想來也定是只強不弱。可時至此時,既然已萬事俱備,熊威名卻反倒遮遮掩掩,環顧左右而言他,一時間令眾人一頭霧水,滿目憂愁,不明白其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只希望對方接下來所言與自己毫無瓜葛便謝天謝地,不然今日只怕是兇多吉少了。
此番光景正中其懷,熊威名見此情形不禁翹首自滿,見無人再多嘴,才娓娓道來:“前些日子,犬子在街市相中一株靈藥,已然買定離手。但是此時卻有人橫插一腳,欲要違愿強買。奈何犬子亦急需此藥,便不肯轉手。對方見犬子不遂其愿,便出手強奪,并將犬子打成重傷,昏迷至今。幸好當時家丁及時來報,老夫才能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將犬子救下,并將兇犯繩之以法。而當日行兇之人所屬的家族亦在于此,故而借今日之機討個說法,只望請各位做個見證?!?
此話一出,所有人頓時明悟,原是如此禍端,方才將懸著的心沉入腹中,長出一口氣。但是試問誰家如此膽肥,敢傷熊威名之子?就在眾人疑惑之時,熊威名忽然氣勢一變,目光凌冽如劍,直指一個方向。
隨其雙眼之所指,所有人都目光集于一處,待到看清乃是古家,眾人皆是一怔。原來是古家所為,這便可以說的通了,畢竟兩家向來不睦,只是礙于勢力相當,故而外親內疏,名恩實仇。眾人雖覺合乎情理,卻心說奇怪,只因古家一向行事低調穩重,古家人在外亦是彬彬有禮,此番怎會如此有失輕重?
反觀古家眾人,聞言后更是化作丈二和尚,待回過神看到臺側的熊家家丁暗暗竊喜的模樣,古牧遠當即明悟,此事只怕另有玄機。隨即鎮定心神,其心知這般場合自己勢弱,但也明白唯唯諾諾則成刀俎魚肉,便氣勢恢宏斥道:“熊家主可莫要血口噴人,但且問在座之人,何人不知我古家行事光明磊落,決計不可能做出這等腌臜之事。再者說,我古家半壁家業依藥材行當為生,靈藥雖是珍貴,但還不至我古家拿不出手的地步?!?
在場之人一聽,覺得有理,畢竟古家行事正派,自始至終與人方便,行的正坐得直,再者其乃以藥材為業,靈藥之類與其而言應不足為道。但熊威名又怎會以此為憑,莫不是空穴來風,欲加之罪?正當眾人各持己見、竊竊私語時,只見熊威名一聲冷笑,沉哼一聲:“老夫還未指認,古家主便不打自招,難道不是此地無銀?既然你古家要狡辯,那便莫怪我撕破臉皮亮出證據了,把人帶上來!”。
隨著熊威名的一聲喝聲,家丁當即自臺下架上一個五花大綁之人,只是此時衣衫襤褸,血染全身,即便是古牧遠也在細辨半晌后方才認出來:“古……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