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近成熟時,正值炎炎暑期。大人們在地頭早早就搭起了涼棚,以備看瓜之用,或者棚里放張木板,再有闊綽的人家,連鍋碗瓢盆都具備。
平原上一望無際的瓜田,在熱氣騰騰的午后,伴著遠山的倩影,連同近處的村落,有些許微風時而吹來,之外,只有布谷鳥的鳴叫,和此起彼伏的蟬噪聲。滿地的瓜蔓,綠油油地貼著大地,瓜蔓間時不時地露出碩大的瓜來。此時,偶爾飛來的野雞或者麻雀,落在地界上,仿佛被這瓜香吸引而來。瓜棚里的小我,見了這場景便連忙叫喊幾聲,那些鳥雀,便撲簌一聲飛走了。
晌午父母回家做飯的空檔,在接替看瓜的小孩子眼中是漫長的。除了在棚里同地上的螞蟻打鬧外,甚至沒有別的樂趣了。坐在棚中的凳子上,望著南面的山,心中百無聊賴。偶爾行過的人,看著他走近,又走遠。時常駛過的車,聽一兩聲汽笛,車的影子大了又小去。那天上的云,從一叢叢,散落成一片片,最后羊群一樣,被風趕走。棚下的影子小了一半,暴露在烈日下的黃土,被烤到發熱。而我呢,心早歸了家,在暗處觀察著父母的做飯的情形。
耳畔響起了一陣笛聲,我的心也被拉回了現實。順著聲音的源頭,我追溯到了鄰近的瓜棚。原是村西頭的一位伯伯,在百無聊賴之際,吹著古雅的曲子,以解煩悶呢。此時,我的腦海里,現出一幅場景,乃是村頭的古柳下,三五個人圍著棋盤,相互博弈著。似乎整個天地,被置于蘇軾“牛衣古柳”的詞中,而你我皆是詞中之人。
瓜棚在雨里,是另一種韻味。細雨蒙蒙,南山隱障,野徑泥濘,田野茫茫。在棚里聽雨,雨在外滴落,人在棚里昏昏欲睡。雨里的田野,人是沒有,不過時而從村里傳來的犬吠,給這空曠的境地究竟是添了些活氣。此時鄰棚的伯伯,也會奏一曲與這環境相適的曲調來,以排除雨天的無趣感。
瓜已快熟,雨里大的小的西瓜,在雨中被清洗掉瓜蔓后,全都現了原形般像極了石頭灘,這才感到整片地里竟然全躺著瓜。這個時節的雨,是不會下很久。天地像交通了消息似的,下了不久,之前的昏天暗地,此刻在天的一邊,就露出了一絲絲的藍來。
雨后的空氣不再燥熱,天地里盡是泥土味。臨近傍晚的時候,田野深處的蛐蛐開始鳴叫了,遠近空里狡猾的野雞開始撲棱起來。這會兒,一陣陣敲鑼聲便響徹了天地。并不是哪里有熱鬧,或者哪里迎娶新娘,而是剛才那幾陣撲棱聲里,田里的瓜像極了欲離母體的嬰兒,正呱呱欲墜。
2025.5.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