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詞曰:夕陽西下幾時回?人總有那一剎那,會想起看似很遙遠的未來的某天,然后幡然醒悟,覺得要珍惜眼前的時光。而隨后從思緒中回過神,卻又是平常度日,內心也毫無波瀾,有種得過且過的荒誕感。
一身入了鐵路這行當后,身邊的同事新來了一撥,又去了一撥,看著別人由于各種理由的離開,而身邊又隨即添了些東西南北的各色人等,就像海之浪潮,一波又一撥地沖向沙灘,而逝去在沙灘的浪跡并沒有消失,而是迎著新一波的浪潮。
人生又何嘗不是?從幼時的一村為整個世界,到漸長時的以鄉鎮為世界,再到從家鄉出走,來到這更廣闊的南中國。我身邊的人,從村之內、鄉之內的局限,再到大江南北的各色人等,他們同我在某特定的時間段有過交集,卻而后又擦肩而過,天各一方。總之,我身邊的人,有來的,亦有離開的,總之相遇相識皆為緣。
俯仰之間,自家入鐵路這一行當,竟然十又五年了,也就是說作為游子的我在外飄蕩竟十余年了。對于身邊新的面孔,很快就從陌生而變作認識乃至熟悉,這些我是不感冒的,真令我動容的,卻是每隔幾年我身邊近離休的同事陸續的退休的境況。
剛入路來探傷的時候,我那些同事還正值壯年,從苦難歲月中走出的他們,是真正能吃得苦做得事的。初識吳工長,是剛入探傷的那天,初見時覺得他人很精干。后來得知他業務技能很扎實,每年的業務競賽都是他在主持,辦的很正規,競賽的高光時刻,就是由他牽頭從現場調來的傷軌進行核傷校對后的拉軌驗傷,軌拉開的剎那,也就是技術之花降落之時。大家私下叫他小明,而略去職位稱呼。他工作態度又嚴謹的,在他主持探傷的那些年,很少出現斷軌事故。大家雖然對他有所忌憚,卻也對他心服口服。
而令我印象最深刻的同事,卻是毛師傅。初見之時,他正拎著工具包,跟隨焊軌分隊去漳城某地去驗收,當時的妝容雖在我記憶中已模糊,可他內斂的氣質,以及光蹭蹭的頭頂,卻幾乎是幾十年不變。今年年初再見到他時,除了面上蒼老些子,其他還依舊當年,我寫這文章的此刻,他已離休在家。
探傷人雖分得散,幾乎是散落在段管轄的角角落落,卻又是相互知底、相互熟悉的。和我一起上過班的我的那些老同事,亦都陸陸續續在這一兩年退休了。而他們退休后的生活,在同其他同事聊天的過程中得知,還是算在安享晚年的。我在高鐵時的老班長,他于三年前退休,之后在漳城城西老宅,種種花草,養養雞鴨,隱士一般地悠閑;身處鬧市的我的初入探傷的師父,也在去年退休,他卻是苦命,據說還在市政兼職,做著苦力活;而最為瀟灑的,是跟我一個班組的吳姓同事,退休之余,他又好茶酒,常三餐之余,品茗為樂,又愛游山玩水,平常朋友圈里發的出游之照,整個人比上班之時,更容光煥發。
常言道,夕陽無限好!夕陽之美,在于如酒的醇厚,在于壯士暮年的“尚能飯否”,更在于不同于其他年齡段的一種闊達!
2025.6.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