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你這生意還是那么好啊！”

“臭小子，我都不用回頭就知道你來了，一來就在那胡說八道，小老兒我可是正經的生意人，你不要壞我的名聲。”

老頭頭都沒回，聽著身后傳來的聲音就是一陣呵責。

不過，那帶笑的眼角，卻預示主人根本就沒生氣。

“老頭，我可沒胡說，你說說你這馬，我和你認識多少年了，就沒看見它挪過窩，窩里吃，窩里拉，你這里任何一匹馬都比這懶馬強，你還敢往外賣？”

“那咋滴啦，又不是我強買強賣，是人家小姑娘看上這一匹馬啦，那是我要求的嗎？？？哼！！！！”

“好好好，你說的對，你說的都對。”

“就你能。”

老頭將馬鞍綁好，這才一臉兇巴巴的轉回身，看著身后的男人道：“你們最近不忙啊，怎么有空來我小老兒這里閑逛啊！！！”

男人走進來，走到狄落的身邊好奇的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怎的，他忽然咧著嘴巴露出一口大白牙，晃著滿頭的小臟辮，摸了摸狄落的腦瓜頂：“小丫頭？！自己一個人跑這來干嘛，這里可是要打仗了。”

然后，又轉頭跟老頭子道：“忙，怎么不忙，來了一群新兵，一群慫蛋，叫他們去巡邏，遠遠地看見金羌在那示威，一個個嚇的屁滾尿流的，跟沒見過殺人似的，慫，真他娘的慫啊！”

打仗？！

狄落牽著自己的四蹄白，聽著男人那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她的眼睛突然亮晶晶的微微睜大了。

老頭微微嘆氣道：“看樣子這一場戰爭又不知道得打多少年了。”

男人嗤笑一聲：“打仗是遲早的事，最近邊界開始不太平了，糧倉也已經填滿了，這不嘛，我跟我們火長請假了，來上你這挑匹馬回去。”

“怎么？你之前的馬呢？！”老頭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男人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死了，不知道是生病了還是怎么回事，又死了，我估計，是嚇死的。嘖嘖，可能戰爭太激烈了，真嚇人啊！”

“你說啥？！”老頭一聽自己賣給男人的馬才沒幾個月就死了，他氣得不住地吹胡子瞪眼睛的。

“那馬我可是挑最好的給你的，你怎么能不珍惜呢？！這些馬我都是當寶貝一樣的養，怎么到你手里沒幾天就死了？！你埋哪了？！”

男人一邊往馬場里走，一邊頭也不回的道：“就我們營地的后山，放心吧，我給你的寶貝找了風水寶地，依山傍水，四面環山，每天早上起來還能看見風景，賊棒！”

“你...你...”老頭氣的呼哧帶喘的。

上次這死男人來就是這么說的。

“你們營地后馬場也有馬，你怎么不去那挑啊，干嘛老是上我這買啊！”

“干嘛，不想賣給我啊？！”

男人笑嘻嘻的站在一匹黑馬前，摸摸脖子，他頓時兩眼放光的指著道：“這個好，這個不錯，臀大，腿肥，有勁兒，這個好，這個好！我們營地的馬太瘦，個矮，還尖嘴猴腮的，不好看，最重要的是，貴，死貴死貴的！”

男人一邊圍著黑馬轉了兩圈，一邊回答著老頭的問題。

“哼，怎么貴了？！按理來說，你狄九當兵這么久了，怎么也該長官長軍餉了吧，怎么還是這么一窮二白？！”

狄？！

站在一旁偷聽的狄落，忍不住震驚的又偷眼看了看那個一臉認真的挑馬的男人，居然他也姓狄？！

而狄九正一臉辛酸的捶胸頓足：“老頭，你不懂，你不懂啊！”

我怎么不懂了？！

老頭鄙夷的朝著狄九翻了個白眼，從認識這小子開始，他就知道這小子不是普通人。

雖然這邊區大營里什么樣的人都有，魚龍混雜的，但氣質這個東西并不是家里有兩個銀子就能培養出來的，這小子看似吊兒郎當，一臉的痞相，但就那舉手投足間，那周身帶來的與生俱來的貴氣，不是王孫，便是貴族。

老頭子認為，自己這么多年的人生閱歷，這一點眼力還是有的。

這小子指不定是誰家的混世魔王，被扔出來歷練人生來了。

嘖嘖嘖。

老頭搖頭晃腦的低下頭繼續給自己的馬喂食：“相中了就快拉走，別磨磨唧唧的。”末了，他又抬起頭瞧著狄九，不冷不熱道：“別再給我弄死了，這馬我養起來很不容易的，我可是很寶貝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狄九依舊滿不在乎的揮了揮手，牽著自己挑中的馬，付了銀子，剛一轉身，就看見那個讓他初初一見，便有憐憫的小姑娘。

“哎，你還不走啊？”

這姑娘看著小小的一只，一張小臉緊繃著，帶著與歲不符的成熟，眼底卻不時地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惶和故作鎮定的冷漠。

家里的妹妹應該和她一般大，可妹妹的臉上只有年歲相符的天真爛漫，好不活潑，而她的臉上，他只看見了猶如朝陽西沉的遲暮之色，仿佛一個沒有生氣的老人，麻木，卻又安靜，讓人一見，心中就是一痛。

好莫名的痛。

“你家在哪啊，用不用我送你回去？”

狄九一邊說著，一邊朝著狄落走過去。

狄落在他馬上就要接近時，似乎才回過神，她就像一只受驚的兔子，快速的眨巴一下眼睛，看了狄九一眼，毫不拖泥帶水的轉身就走。

“哎...”

狄九詫異的看著背影略顯荒亂的狄落，眨了眨眼睛，“我有那么可怕嗎？”

老頭呵呵笑了笑：“你長得就挺可怕的。”

狄九瞬間就炸毛了。

我丑？！

我哪里丑了？

想當初，小爺我可是京都一枝花呢，哪家大姑娘小媳婦的不都是看著他，目不轉睛的？！

怎么到了這老頭這里就是丑了？！

狄九臉憋得通紅，想著辯駁的詞語，可常年征戰沙場，他似乎早就脫離了那個文縐縐的貴族圈子許久，華麗的詞藻根本就想不出來了。

晃著他滿頭的小臟辮，一張硬氣十足的俊顏憋到紫，他終于嗷嗚出一句話：“小爺我漂亮著呢。”

說完，他傲氣十足的一昂首，轉身就走了。

老頭在他身后，笑呵呵的直搖頭。

怕的當然不是他這張臉，而是他那久經沙場的殺氣，只一眼，就足以震懾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