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翊去廁所洗了把臉，走出洗手間，譚辛平已經睡著了。張小翊不習慣和陌生人共處一室，但睡著的譚辛平讓她覺得有一絲放松，和衣而眠，也漸漸進入夢鄉。

聽到手機鬧鈴響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九點，沒有窗戶的房間，看不到室外的景象，一點白天的感覺都沒有，疲憊不堪的夜晚，張小翊不想起來。她睜開眼睛，看了看隔壁的床鋪，空蕩蕩的，還折了被子，不知道什么時候譚辛平已經起來了。

張小翊走到洗手間敲了敲門，沒有回音，估計是出去了。她拿起手機，撥打了譚辛平的號碼。

“去哪里了？”張小翊問道。

“餓醒了，去買點吃的東西。”

“買了么？”

“早吃了，吃了一份鍋包肉，喝了一碗小米粥，很不錯，要不要給你打包一份回去？”

“可以嗎？我想吃大列巴面包和俄羅斯紅腸。”

“一大早的，吃得這么重口味？”

“哈爾濱的特色，早想嘗嘗了。”

“你知道得還真不少，行，我去給你買一點。”

譚辛平買回來的東西，難吃得讓張小翊懷疑人生，大列巴面包又干又沒有味道，俄羅斯紅腸咸到反胃。

“怎么這么難吃？”張小翊吐出了嘴里的奇怪食物，這和想象中的相差甚遠。

“我也就奇怪了，你怎么喜歡吃這樣的東西。看吧，難吃才是正常的。”

“你肯定沒買對東西。或者，你去的店不夠正宗。”

“或許吧，過兩天我們去中央大街再看看，我這兒還打包了紅燒肉絲春餅和藍莓汁，要不你吃這個。”譚辛平拿出另一個袋子。

“早不拿出來。”

“是你說只想吃大列巴和紅腸的。我擔心餓著，多買一些吃的備著的。”譚辛平解釋，這些確實是他另外為張小翊買的，他吃過大列巴面包和紅腸，真不是他喜歡的口味，怕張小翊不習慣，又買了些其他的東西，但他不想讓張小翊誤會太多。

“我們今天去哪里？”

“早上聯系到劉老師了，同學們也聯系上了。等會兒退了房，我們搬去大學附近的一個學術交流中心，那里條件還好一點，下午和哈工大社會學系的楊教授座談，后幾天我們去幾家老工業國企調研調研，收集些數據，好回去寫報告。”

從昨晚休息的旅館退了房，譚辛平帶張小翊直奔哈工大。張小翊坐在的士上，透過車窗，看城市的風景。北方的工業城市，還是與南方的城市有所區別，雖然天空籠罩著一點工業灰，早上的冰城也沒有那么可怕，太陽升起來后，氣溫有所上升，城市在冬日陽光的照耀下，明亮清新了許多，看習慣了南方城市冬天里依舊翠綠的樹，再看看北方冬天里光禿禿卻姿態各不相同的樹枝，映襯著花圃里沒有化完的薄薄的一層積雪，也別有韻味。

入住了大學附近的學術中心，終于和同學們見了面。實踐隊里3個女生，6個男生，另加譚辛平1位男老師，譚辛平獨自住了一間房間，因為晚到，張小翊也被安排獨自住了一間房間。安頓好后，譚辛平在大廳的茶座組織了一個簡單的見面會，讓大家互相認識一下。

實踐隊里有6個男生，張浩森、易揚林、周頓來自研三，張浩森主攻的是社會統計學方向，易揚林和周頓的研究是社會工作方向。他們是為了完善畢業論文來的，同時，張浩森擅長數據統計與數據分析，易揚林擅長問卷設計與訪談，能夠很好地促進這次調研的進展。另外3個男生來自研二，林澤順、廖志遠和劉晉冬，林澤順研究社會保障，已經在國內知名的社會學期刊上發表了十幾篇論文了，廖志遠和劉晉冬是工會和紅十字會的在職研究生，有豐富的第三部門工作經驗。

隊里另外2個女生江靜靜和陳純梅，一個研三，一個研二，江靜靜已經被省立醫院的醫患糾紛工作中心錄取，做好論文就可以畢業工作去了，陳純梅是研二社會學理論研究方向，計劃畢業后繼續讀博。

這么說來，張小翊是實踐隊里唯一一個研一的學生，而且她還沒有明確研究方向。譚辛平真是奇怪，來實踐的同學各個都有專業特長，只有她一個人，既沒有研究成果，也沒有專業特長，什么學術作用都無法發揮，在這樣一個群體里，張小翊不是要拖大家的后腿嗎？

“我們下午約了和楊教授的團隊交流，為了讓交流碰撞得出火花，我、林澤順和江靜靜將作為代表發言。林澤順和江靜靜之前的論文我讀過，視角獨特，我挑選了他們比較有代表性的研究成果，大家也可以聽一聽，學習一下。”譚辛平對同學說，他看了看林順澤和江靜靜：“之前通知你們帶上論文，就是在交流時候展示，中午回去準備準備。”

張小翊呆在角落，她不敢說話，在大神級的學長學姐們面前，她顯得多么微不足道，不敢輕易發表不成熟的觀點。

“張小翊，你也向大家介紹一下你的研究成果。”譚辛平對張小翊說。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自己哪有什么成果？連研究方向都沒有明確，哪來的成果？

同學們看著張小翊，張小翊沉默了一會兒，她想起了上個學期冒險進娛樂場所調研，差點被當成失足少女進了拘留所的課題：社會越軌行為的失足婦女擺脫困境的對策研究。

“我，我是社會學系研一的張小翊，比起各位學長學姐們，我其實算社會學研究的初入門者。經過一個學期的學習，我初定的研究方向是女性社會弱勢群體的幫扶，特別是失足少女的幫扶，上個學期我做過這方面的調研。但是我畢竟還是研一，理論基礎還需要夯實，研究方法還需要學習，在后面的調研中，希望能和大家交流。今天的時間有些緊，我也不敢在各位大神面前班門弄斧，之后有機會，我希望能在調研中貢獻自己的力量，在這次調研中起到促進作用。”張小翊打了圓場。

“是嗎？我也做性別研究，之后我們可以多多交流。”陳純梅學姐說道：“還去過娛樂場所調研嗎？你不會就是上個學期我們系去紅燈區調研的學妹吧？”

“是的。”張小翊對著陳純梅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回過頭她又撇了一眼譚辛平。

中午時間很寶貴，雖然是豐盛的自助餐，但時間有限，吃過午飯，大家連忙匆匆回房間休息。

張小翊發現，自己的房間和譚辛平在一個樓層，電梯出口向不同的方向而已。電梯里，張小翊一聲不吭，她聽著大家的談話。電梯到達19樓，大家都走了出去，當到達20樓的時候，電梯間里只有張小翊和譚辛平2個人。

“我知道你又在怪我了。”走出電梯，譚辛平先打破僵局，他倒是很了解張小翊。

“譚老師，那我是不是應該謝你呢？”張小翊反問：“你的調研團隊都是厲害的人物，大家都有成果，你安排我這樣一個普通學生來，不是要讓我難堪嗎？”

“原來你是這么看我的？”譚辛平問道，他的聲音不大，但卻在空蕩蕩的走廊上起了回聲。

“不是這樣的嗎？”張小翊反問。

“你以為我在公報私仇咯？”譚辛平表情嚴肅起來：“若是我要折騰你，方法有的是。我與你沒什么私仇，還有，我不愛麻煩，你不要自作多情。”

譚辛平干脆利落地說完，轉身回房間，留下張小翊一人，站在電梯口，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