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二老重新下葬,柳其華終于了了樁心事。
柳家的生意所剩無幾,她索性把福滿樓無償轉給了李掌柜。這里面自然有秀兒的原因在。李掌柜是秀兒的大伯,也是她唯一的長輩。
在問起秀兒的時候,李掌柜支支吾吾的。
“公子,您別怪她。”
這是什么答案?柳其華一臉愕然。再問,李掌柜除了說秀兒嫁人了,半句都不肯多說。表情也很玄妙。
“她是不是嫁給了那個叫楚材的?難道他有家室?”
柳其華對楚材有個粗淺的印象,年齡看起來比秀兒大不少。
想到這里,她心中對李掌柜有些不滿。他作為秀兒的長輩,怎么能同意這樣的婚事?
“公子別問了。她要是當妾也沒什么。唉!希望您以后別遇到她!提起來簡直是我們李家的恥辱!就當她死了!”李掌柜越說越氣。
世上最難左右的就是感情。柳其華長嘆了聲。
無論好壞,婚姻的路都是自己選的。錢小滿是這樣,看來秀兒的狀況也差不多。況且,她現在有心無力,管不了。
辭別了丘處機師徒,柳其華帶著疑問和遺憾上路。
這一日,到了中都北京--大金國的京城,天下第一形勝繁華之地。即便宋朝舊京汴梁、新都臨安,也是有所不及。
雖然后世的繁華和富麗,柳其華已經見慣,但眼前氣象也令她嘖嘖稱奇。不由得想起史書上的一段描寫:大內壯麗,城北有市,陸海百貨,聚于其中。僧居佛寺,冠于北方,錦繡組綺,精絕天下……水甘土厚,人多技藝。
她左看看,右看看,信步到長街閑逛,順便探探地形。
走了半日,忽聽得前面人聲喧嘩,喝彩之聲不絕于耳。遠遠望去,圍著好大一堆人,不知在看什么。
柳其華好奇心起,鉆入人群張望。只見中間老大一塊空地,地下插了一面錦旗,白底紅花,繡著“比武招親”四個金字。
錦旗左側地下插著一桿鐵槍,右側插著兩枝鑌鐵短戟。
旗下兩人正自拳來腳去的打得熱鬧,一個是十七八歲年紀的紅衣少女,一個是長大漢子。
柳其華現在眼力今非昔比,兩人武功高低望望便知。
少女舉手投足皆有法度,顯然武功不弱,那大漢卻武藝平平。
拆斗數招,紅衣少女賣了個破綻,上盤露空。那大漢大喜,雙拳呼地打出,直取對方胸口。
少女不慌不忙,偏身滑開,用臂橫掃,正中大漢后背。大漢向前直跌出去,只跌得灰頭土臉,爬起身來擠入人叢中去了。
柳其華不禁和其他人一般喝將起來。少女掠了掠頭發,退到旗桿之下。
柳其華看到這里,感覺十分熟悉。雖然和前世電視劇中看到的略有差別,但此番情節正是楊康和穆念慈定情的開篇。不用問,這里賣藝的父女二人,定是楊鐵心和穆念慈了。
照理說楊康的長相俊美,應該遺傳自他的爹娘。柳其華好奇地看向一旁的楊鐵心。
他五官到是能看出幾分英俊來,只是兩鬢風霜、面容愁苦、身形壯健,但背脊微駝。一套粗布棉襖,衣褲上都打了補釘,看看就知道奔波勞碌,常為生計發愁的樣子。
不過相形之下,穆念慈瞧著倒是光彩照人。雖然臉有風塵之色,但五官出眾,再著一身紅衣,站在人群之中格外引人注目。
遇到這父女二人,那么是不是一會就能看見郭靖和楊康?柳其華好奇地四處張望。
不容她細看,楊鐵心出來團團作了一個四方揖,朗聲說道:“在下姓穆名易,山東人氏。路經貴地,一不求名,二不為利,只為小女年已及笄,尚未許得婆家。”
“她曾許下一愿,不望夫婿富貴,但愿是個武藝超群的好漢,因此上這里斗膽比武招親。凡年在三十歲以下,尚未娶親,能勝得小女一拳一腳的,在下即將小女許配于他。”
說到這里,他頓了一頓,抱拳繼續說道:“北京是臥虎藏龍之地,高人俠士必多,在下行事荒唐,請各位多多包涵。”
他這番交待言辭謙恭,十分恰當。可惜剛才穆念慈武技著實驚艷,所以看戲的人多,過來獻丑的人沒有。
楊鐵心等了半天,不見人上場。卻見云低風急,眼見有場大雪要來,不禁自言自語:“唉,那日也是這樣的天色……”
他轉身拔起旗桿,正要把“比武招親”的錦旗卷起,忽然人叢中東西兩邊同時有人竄入圈子,齊聲喝道:“且慢!”
眾人一看,不禁轟然大笑起來。
東邊進來的是個半百的肥胖的老者,滿臉濃髯,胡子大半斑白。西邊來的竟是個光頭和尚。
柳其華冷笑了下,心知是美色動人心。在這亂世,出家之人不守清規戒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不過這兩個被色迷了眼,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討不了什么好。
果不其然,兩人打了片刻,就分別掏出暗藏的武器,打得難分難解,都殺得性起。若非楊鐵心把二人強行分開,恐怕會傷及人命。
轟笑聲中,忽聽得鸞鈴響動,數十名健仆擁著一個少年公子馳馬而來。
柳其華不看也知道此人定是完顏康。
她看了眼楊鐵心,暗忖,這父子二人不見面還好,一旦見了面很快便要天人永隔,心中驀地生出許多感慨。
她看到完顏康打量著穆念慈好幾眼,臉上露出笑容,直接站到人家面前問:“比武招親的可是這位嗎?”
穆念慈紅了臉轉過頭去,并不答話。
柳其華覺得這兩人互動十分有趣,一時沒忍住,“撲嗤”笑出聲。
完顏康自小習武,耳力優于常人,抬眼向柳其華望去。見是個身形纖細的布衣少年,眉眼彎彎,唇紅齒白,五官俊美得連他都自慚形穢。于是,先皺了下眉頭,隨即又莞爾。
“這位兄臺,莫非有意比武招親?”完顏康問道。
柳其華聳了聳肩。“暫時沒有,就算有也不過去,反正打不過你。”
她打贏了有什么用,她不是百合,更不用娶妻。
“不試試怎么知道?”
完顏康出身高貴,平時像對方這類衣著樸素,普通人打扮的多半連看都懶得看一眼。今天不知怎的,就是想多和對方多說會話。
“說得有點道理。不過嘛,我既對比武不感興趣,更不想招親,上去干么呢?”柳其華攤了攤手。
“我輩之人既然習武,自當切磋一下。”完顏康做了個請的手勢。
“好有道理的話啊,可是,我就是不想比,怎么辦呢?”
當眾耍賴并難不到柳其華。好在她這樣子不招人討厭。
完顏康仍舊堅持。“在下誠心相邀,還請兄臺不要推辭。”
“佳人在側,怎么還想著打打殺殺的,豈不是大煞風景?年輕人,快去,那里,一路走好啊~”
她笑意盈盈地揮了下手,好心地遙指了下穆念慈。那才是他的目標,不是嗎?
柳其華穿慣了男裝,并從不刻意隱瞞女子的身份,是以完顏康察覺到她的姿態嬌美異常,也非難事。
他不禁暗暗吃驚,心道:瞧她容色無雙,儀態大方,莫不是哪家名門閨秀?樣貌竟然比元妃李師兒年輕時更勝幾籌,連自己的母妃也比她不上。
楊鐵心見他默然而立,不得不上前抱拳道:“在下姓穆,公子爺有何見教?”
他見完顏康外貌和穆念慈極其相配,但他是富貴公子,若是勝過了他,難免另有后患。若是對方得勝,他又不想跟這等人家結親。
完顏康原是見穆念慈貌美,動了些許念頭,想當眾自逞武技,再調戲下佳人。結果柳其華一打岔,這份心思反而淡了。
他把目光轉向柳其華,她滿臉看好戲的樣子,讓完顏康有點訕訕的。他猶豫了下,覺得面子比里子更重要,問道:“比武招親的規矩怎么樣?”
柳其華湊趣,搶先復述了一遍。想到他之后的行徑,臨時加了句。
“這位公子別忘了,一會贏了就得娶這個美貌小娘子為妻,不能耍賴當不知道。”
完顏康被她流露出來的意思,激起幾分小王爺的性子。“我就試試,誰還敢說不行?”他就算耍賴,誰又敢把他怎樣?
柳其華斜了他一眼。“你以為自己是誰?女兒家的終身大事是你隨便試的?真是不知所謂!”
這話聽起來十分刺耳。完顏康沒被人如此斥責過,動了幾分真火。
“要你多事?小爺想要做什么不用人教!”
柳其華挑眉不語。
完顏康鬧了個沒趣,有些不甘心。
他突然靠近柳其華身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除非你不希望我娶她,那我就不比。可是,這樣我就損失個媳婦兒,你要怎么補償我?”
柳其華沒出聲,僅用眼神就把要說的話全部表達了。
完顏康登時臉色很不好看,直奔穆念慈而去。誰知被楊鐵心半路攔下。
“小人父女是山野草莽之人,不敢跟您過招。咱們就此別過吧。”
聞聽此言,完顏康真是怒了。他本是來耍耍取樂一番,結果剛才被柳其華沒好臉色地明斥暗諷,讓他下不來臺。此時又被這個山野村夫相拒,他要是真的離開,豈不讓京城里的人笑死?
想他堂堂大金國的小王爺,哪能讓人如此推阻。他定要與這紅衣少女較個高下才能罷休。
完顏康輕笑道:“切磋武藝,點到為止,你放心,我決不打傷、打痛你的女兒便是。”
楊鐵心面色一僵,見完顏康雖是在笑,實則臉色很難看,知道不能再勸,也就緘口不言。
心里想的卻是這公子爺看起來嬌生慣養,豈能真有甚么武功了?盡快將他打發了,我們父女這就出城,免得多生是非。
完顏康挑釁似地看了下柳其華,見她對著某個方向發呆。
他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只見一個與他年齡相仿,樣貌普通,粗眉大眼的高壯少年站在人群里,臉上掛著惱人的憨笑。
他不禁心頭火起,恨恨地轉頭對穆念慈笑著說了句。
“你只消打到我一拳,便算是你贏了,好不好?”
穆念慈含羞點頭。“比武過招,勝負自須公平。”
看熱鬧的人從來不嫌事大,有人叫將起來:“別耽誤功夫!打完好成親,早日抱娃娃。”
穆念慈皺起眉頭,不理眾人哄笑。脫落披風,說道:“公子請。”
完顏康還了個禮,便不耐煩起來。衣袖輕抖,人向右轉,左手衣袖突從身后向穆念慈肩頭拂去。
穆念慈見他出手不凡,微微一驚,俯身前竄,已從袖底鉆過。
兩人你來我往斗在一處,場上紅衣鮮艷,錦袍燦然,煞是好看。
柳其華在為自己找到郭靖而高興,根本沒注意場上的動向。她壓抑不住好奇心,硬是擠到郭靖旁邊,用手肘懟了下他。
“喂,傻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啊?問我?”郭靖張大了嘴巴,驚詫莫名。
這熱鬧他原本正看得興高采烈,覺得場中兩人年貌相當,如能結成夫妻,閑下來時時這般“比武招親”,倒也有趣得緊。
沒想到身邊有人拐了他一手肘。郭靖定睛看去,見對方眉目精致如畫,膚色像上佳的玉一般,光滑細嫩。忍不住在心里比較了下,這人樣子比自己見過的所有人都好看。
柳其華白了他一眼。要不是他最終和阿固能扯上淵源,她才懶得過來搭訕。“這里還有其它人嗎?”
郭靖老實地往周圍一指。“有的,你看,旁邊的全是人。”
柳其華撫額。哦,是她的錯,居然忘了和這位說話不要太曲折。“我就問你!”
郭靖摸摸頭,憨憨一笑。“我姓郭名靖。兄弟你呢?”
“誰是你兄弟?怎么那么沒禮貌呢?”柳其華自己都沒發現,她的作派宛如那個心心念念的人附體。
郭靖本就木訥不善言辭,被她一斥,更不知道說什么好了。撓了撓頭發,把視線轉到場內,決定不再惹人討厭。
“干么不理人?”柳其華又拐了他一肘。
“我沒有?我這人嘴笨,不太會說話,你不要介意。”
郭靖雖然老實,腦筋不靈活,但也不是真的呆傻。他看得出來,對方是故意找茬。
柳其華看他這樣子了,頓覺欺負老實人有罪,擺擺手,說道:“好了,怕了你了。我叫柳其華。不過我是女子,別叫我兄弟,可以叫我柳公子。”
“哦......啊?你!”郭靖眨了眨眼睛,覺得腦子有亂。不叫兄弟能明白,為什么要叫她公子?她不是女子嗎?
“乖,聽話!”柳其華想了想劇情走向,又忍不住懟了他一手肘。“記住,一會別多管閑事。你打不過人家,要吃虧的。”
“柳公子,你?為什么?哦,好。”
郭靖很想讓她去看看腦子。可是對著她冷厲如刀的目光,愣是沒敢多說半個字。
場中,穆念慈略占上風,抓住完顏康的長袖,扯下了半截后往空中一揚,以示戰果。
楊鐵心急于脫身,對完顏康道了聲得罪,轉頭對女兒道:“咱們走!”
完顏康大覺丟臉,又見柳其華與那憨少年聊得正歡,火往上涌,臉色一沉,喝道:“可沒分了勝敗!”
柳其華一直悄悄留意著場中的情況。見狀暗道不好,完顏康要放大招。
她不讓郭靖管閑事,自己卻猶豫著要不要出手,免得他們父子二人相殘。
完顏康左掌虛劈一掌,一股凌厲勁急的掌風將穆念慈的衣帶震得飄了起來。
在場的諸人,除了柳其華無不俱是一驚。
完顏康沒了相讓之心,掌風呼呼,招招狠辣,穆念慈根本無法近身。
楊鐵心怕女兒吃虧,又覺得他武功了得,肯定不是紈绔子弟,若不是金國權貴之家,到可以結為兒女親家。
“念兒,不用比啦,這位公子爺比你強得多。”
場中形勢容不得穆念慈撤招,對方根本沒給她這個機會。
完顏康已穩穩占了上風。此時左掌變抓,隨手鉤出,已抓住穆念慈左腕。
穆念慈一驚之下,立即向外掙奪。
完顏康順勢輕送,趁她立足不穩,眼見要仰跌下去,右臂一抄,將她抱在懷里。
穆念慈羞得滿臉通紅,低聲求道:“快放開我!”
完顏康哪里肯放,忍不住言語輕薄了一番。
穆念慈急了,飛腳向他太陽穴踢去,要叫他不能不放開了手。誰知完顏康反應機敏,右腕鉤出,拿住了她踢過來的右腳。
穆念慈奮力抽足。雖然掙脫了對方的懷抱,但腳上那只繡鞋竟然離足而去。她坐在地下,含羞低頭。
完顏康嘻嘻而笑,把繡鞋放在鼻邊作勢一聞。旁觀自有無賴替他說出臺詞:“好香啊!”
楊鐵心見勝負已定,笑著上前問他姓名。
“不必說了吧!”說完,完顏康找回面子,轉身披上錦袍,向穆念慈和柳其華各望了一眼,把繡鞋放入懷里。
一陣風緊,天上果然飄下片片雪花。楊鐵心說道:“我們住在西大街高升客棧,一起去談談吧。”
完顏康微嗤,說道:“談什么?天下雪啦,我趕著回家。”
楊鐵心愕然變色,道:“你既勝了小女,我自然要將女兒許配給你。終身大事,豈能馬虎?”
完顏康哈哈一笑,說道:“不過在拳腳上玩玩,招親嘛,就不必了!”
楊鐵心氣得臉色雪白,一時說不出話來,指著他道:“你……你這……”
一名親隨冷笑道:“我們公子爺是甚么人?會跟你這種走江湖賣藝的低三下四之人攀親?你做你的清秋白日夢去罷!”
不待楊鐵心發作,柳其華已是惱了。
看書和身臨其境的感覺完全不同。她本和金人有滅家之恨,血海深仇還沒得報,又見這幫子狗奴才仗勢欺人,抬手便是一招“層波疊浪”。
這招靈感來自黃藥師教授她的那幾式碧波掌法,她現在功力小有所成,用起來威力驚人。那親隨登時暈了過去。
完顏康驚訝地看了她一眼,也不計較。反而笑了笑,朝她拱了拱手,說了句。“咱們后會有期。”,命人扶起親隨,就要上馬。
楊鐵心哪里肯讓他走。左手一翻,抓住了他的左臂,喝道:“好,我女兒不嫁你這般小人,快把鞋子還來!”
“這是她甘愿送我的,與你何干?招親是不必了,彩頭卻不能不要。”
完顏康很是得意,微一運勁,已把對方的手震脫。
楊鐵心自然氣得撲過去要和他拼命。
完顏康避開,飛身躍入場子,笑道:“我如打敗了你這老兒,你就不逼我做女婿了罷?”
柳其華在旁觀戰,只待楊鐵心出現危險再出手。
楊鐵心本是名將之后,家傳武藝,不知經歷多少戰陣淬煉,自然不容小覷。
幾招過后,完顏康眼見自己如何變招,都不免中他一掌,心一狠,雙手倏地飛出,快如閃電,十根手指張開,準備插入對方手背。
柳其華等的就是這個時刻,掠身過去一記“秋水回波”,將他十指格開后,向上送了招“云生蒼海”。
“怎的又是你?”完顏康不忍下重手,又不忿她屢次壞自己行動。矛盾中,暫且還是惜花之心占了上風,向后一躍打算離開。
柳其華大仇未報,不想過早暴露自己行蹤,自不糾纏。
誰知道就這檔功夫,穆念慈突然從懷里抽出一把匕首,用力往自己胸口插去。
楊鐵心大驚,舉手擋格。
穆念慈收勢不及,這一下竟刺入了父親手掌。
本是一件好事,生生被人變成了慘事。郭靖哪里還忍耐得住?見完顏康又要上馬,叫道:“喂,你這樣干不對啊!”
完顏康本就瞅他不順眼。沒想到自己沒找他麻煩,麻煩到主動找上了自己。掀了下眼皮,不耐煩地說:“要怎樣干才對啊?”
他故意學郭靖的口音,以作取笑之意。周遭的人一陣哄笑。
郭靖楞楞的也不知他們笑些什么,正色道:“你該當娶了這位姑娘才是。”
“要是我不娶呢?”郭靖道:“你既不愿娶她,干么下場比武?她旗上寫得明明白白是‘比武招親’。”
完顏康臉色一沉,道:“你這小子來多管閑事,要想怎地?”
郭靖道:“這位娘子相貌既好,武藝又高,你干么不要她?你沒見她氣得拿刀子要抹脖子嗎?”
完顏康冷笑。“你這渾小子,跟你多說也白費。”轉身便走。
郭靖伸手攔住,道:“咦?你怎么又要走啦?”
“怎么?小爺是走是留,與你何干?”
郭靖道:“我不是勸你娶了這位娘子嗎?做人怎能不守信?”
柳其華對郭靖的韌性大為感佩。這傻小子到是天生的俠義心腸,只是現在他實力與俠義值極不相符。
完顏康感覺和他說話占了上風,也讓人不痛快。一聲冷笑,大踏步向前走。
楊鐵心見郭靖慷慨仗義,知他是個血性少年。然而聽他與人一問一答,顯然心地純厚,全然不通世務。
當下走近身來,對他道:“小兄弟,別理他,只要我有一口氣在,此仇不能不報。”提高了嗓子叫道:“喂,你留下姓名來!”
完顏康笑道:“我又不做你女婿,你問我姓名干么?”
郭靖見他態度囂張,大怒,縱身過去,喝道:“那么你將繡鞋還給這位小娘子。”
完顏康怒道:“關你屁事?你自己看上了她是不是?”
郭靖搖頭道:“不是!你到底還不還?”
完顏康忽出左掌,準備重重打郭靖一個耳光,給自己解解氣。
柳其華沖過來伸手格開,淡淡說了句。“要比武就好好比,別羞辱人。”
她心里把郭靖看作自家人,豈會讓他吃這明虧。
“你看上這個傻子了?”完顏康此刻怒火更勝,恨不得立時要了郭靖的性命。
“關你屁事!”柳其華原話奉還。
“好好的女子不在家蒔花弄草,研究針黹女紅,偏要在外面拋頭露面,成何體統?”
完顏康自忖風流倜儻,一向大受京城女性歡迎,從沒有女子像她這樣,對自己不假顏色,反而生出了幾分認真的心思。
“關你屁事!”好用的語言不怕雷同。柳其華從小在言辭方面就沒有性別包袱。
完顏康被她粗放的語言氣到手抖。“你?算了,好男不和女斗。”他罵不了,還躲不了嗎?
“往哪跑?沒聽那傻小子說,讓你把那女孩的花鞋留下嗎?”
柳其華不提這事還好,一提完顏康當場抓狂。他直奔郭靖而去,主動出招,每招都狠辣無比,狀若瘋虎。
是她做錯了什么嗎?柳其華一臉的錯愕。怎么她感覺完顏康變成這樣,和她有關似的?
郭靖雖不是完顏康的對手,但以他的性格自是愈挫愈勇。兩人一時打得難解難分。
完顏康打得心焦。手臂一甩,錦袍猛地飛起,罩在郭靖頭上,跟著雙掌齊出。
如果這掌打實,郭靖必要受傷。柳其華當然不能坐視不理,再次出手相幫。
“好,你很好。”完顏康氣極。放下了憐香惜玉之心,和柳其華打了起來。
郭靖眼前一黑,本以為自己會被偷襲。誰知掀開錦袍后,看到的卻是柳其華和對方打斗的場面。明白自己再次被她相救,心中感激萬分。
不由得想起師父們說的江湖上陰毒狡猾之事,他只當聽故事一般,聽過便算,既非親身經歷,便難以深印腦中。
這時憤怒和感激的情緒交織之下,突生幾分感悟。
柳其華實力本在完顏康之上,但她修習的北冥神功有誤,危害正開始逐步顯現。雖然《九陰真經》是武學奇書,但她每每運功稍久,膻中穴便隱隱生痛,而且越到后來越明顯。
柳其華心往下沉。今天不知怎地,這個情況發作得很嚴重。她痛到呼吸都有些不連貫起來。照此下去,她報仇豈不是無望!
她的異狀,別人離得遠點當然看不出來。完顏康卻有所察覺。
明明她占著上風,卻蛾眉緊鎖,牙齒輕咬著下唇。漸漸的,嬌喘微微,白玉一般的額頭上生出點點細汗。
甚至,兩人手手相格的時候,她的手臂有些顫抖。完顏康有種錯覺。她此時似有隱疾發作,只不過在強忍著罷了。
“你沒事吧,要不歇會再打?”完顏康確實是發自內心,關切地問道。
他剛才只是氣不過,她總偏心那個傻頭傻腦的小子,視自己為無物,真沒想把她怎樣,但小小給她個教訓的心是有的。
“關你屁事!”柳其華臺詞不變。
她不信自己實力這么差,連眼前這個武力值根本排不上號的人都拿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