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自信是好事,但盲目自信肯定不是好事。
柳其華一口真氣沒提上來,瞬間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她練功以來,第一次發生這種情況。
完顏康趁她真氣不濟,有招無力之際,抽去她頭上唯一的裝飾--碧玉桃花笄。
柳其華一頭匹緞似的秀發,瞬間如烏瀑般乍泄。眨眼間,翩翩美少年就變成了絕色的少女。
在場諸人凡看到的無不覺得眼前一亮。只見她俊眉俏目,瓊鼻櫻唇,雪膚花貌,無可挑剔。半點花紋都沒有的蒼藍色長袍,用同色絳帶隨手挽了個結,更顯得她纖腰不盈一握。
迎風而立,雪舞于側,天地蒼茫著萬物,獨有她窈窕佳冶,風致無雙。
幾個文士裝扮的男子,甚至嘴里喃喃著:一定是洛神轉世。
郭靖看到有些傻眼,原來這位公子真是女子!她長得真是好看。
完顏康看到眾人的反應更加得意,沖她晃了晃手里的玉笄。“怎么樣?求我呀,小爺心情一好就還給你。”
柳其華伸出左手,正色道:“還給我。”
完顏康哪能輕易給她,如此美貌的小娘子當然要多說幾句話,賺點利息才行。于是,柔聲調笑道:“我就不還,有本事你咬我啊。”
柳其華情緒不穩,體內真氣到處亂竄,喉頭一甜,吐了口血出來。膻中穴的痛感,隨即消失。她右手微轉,暗自運轉北冥神功。
“你?沒事吧?”完顏康沒料到會把她氣成這樣,有點騎虎難下的感覺。
風有些大了,細小的雪粒漫天飛舞,打在人臉上,感覺不到疼,星星點點的都是涼意。
柳其華唇邊沒來得及擦的血色,給她無雙的容顏更增一點艷痕。
場中諸人呼吸皆是一窒,唯恐自己的氣息冒犯了她。一時間,除了雪靜靜地落下,再無其它聲音。
“最后說一次,把玉笄還我。”柳其華向前一步,伸出的手姿勢不變。她眼神冷厲,唇角微微上挑,偏偏看不出半點笑意,反讓人渾身發冷。此時,她動了殺意。
完顏康對上她的眼神,莫名感到心底一寒。他收了調笑的心,正色說道:“給我個理由。”
柳其華迎著他探究的目光,一字一頓地說。“這是我爹娘留給我的遺物。唯一的!”
這個發笄對她有特殊的意義。是她十五歲那年的成人禮,更是她最后的武器。
完顏康有種感覺,如果他不還這玉笄,兩人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他想了想,雙手遞了過去。
“剛才是我考慮不同,有所孟浪,得罪了。”
柳其華面無表情地接過玉笄,隨手用它把長發綰成了最簡單的發髻。她深深地盯了完顏康一眼,警告著:“記住,沒有下次。”
這是完顏康聽過的最沒震懾力的警告了,可他偏偏聽到了心里。點了點頭,說道:“好。”
柳其華別的話不想多說。場中該發生的都發生了,剩下的與她沒有半點關系。她急于離開,總結一下失敗的原因。否則,沒等她報仇,先把自己痛死了。
“你受傷了,要不要找個郎中看一下。”郭靖十分過意不去。想著要不是替自己出頭,她也不會受傷。
“沒事。”柳其華嘴上這么說,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取出兩粒九花玉露丸吞了進去。此藥確實神奇,很快她胸腹間的窒悶感消失殆盡。
她這時才發現場外觀斗眾人中多了幾個武林人物、江湖豪客,或凝神觀看,或低聲議論。
最顯眼的當屬完顏康的隨從群中,站著的三個相貌特異之人。
一個身披大紅袈裟,頭戴一頂金光燦然的僧帽,是個藏僧。他身材魁梧之極,站著比四周眾人高出了一個半頭。
另一個中等身材,滿頭白發如銀,但臉色光潤,不起一絲皺紋,猶如孩童一般,當真是童顏白發,神采奕奕,穿一件葛布長袍,打扮非道非俗。
第三個五短身材,滿眼紅絲,卻是目光如電,上唇短髭翹起。
柳其華知道這三個人是誰。他們分別是:靈智上人,參仙老怪和千手人屠彭連虎。
她本來要走,此時到是有些遲疑了。單憑郭靖一人,根本敵不過這幾個人中的任意一位。正猶豫間,忽聽到有人怒喝著。
“臭小子,你在這里?”
柳其華轉眼望去,見是個青臉瘦子,從背上拔出一柄短柄三股鋼叉,縱身躍入場子。看到他臉上標志性的三個肉瘤,自然知道他是是黃河四鬼的師叔三頭蛟侯通海。
郭靖以為他是沖自己而來,一時不知該當如何才是。
哪知侯通海并不奔向郭靖,卻是直向對面人叢中沖去。
柳其華眼尖,看見一個滿臉煤黑、衣衫襤褸的瘦弱少年,不待侯通海靠近,轉頭就跑。
柳其華見狀更知這少年便是黃蓉。瞧她抹得黑黝黝的樣子,心中暗暗好笑,對自己臉下手還真狠。盡管黃蓉臉抹得很黑,柳其華仍能瞧出她眉眼和阿固有六、七分相像。
侯通海快步追去,他身后四名漢子跟著趕去。
郭靖一瞥之間,見侯通海所追的正是自己新交好友黃蓉,后面尚有黃河四鬼,手執兵刃,殺氣騰騰的追趕,心里一急,差點絆了自己一跤。
郭靖一心掛念黃蓉的安危,正要追去相助,忽聽噠噠噠聲響,黃蓉拖了鞋皮,嘻嘻哈哈的奔回。
只是在經過柳其華身邊的時候,黃蓉顯然聞到了九花玉露丸的味道,疑惑地看了看她。
后面侯通海連聲怒罵,搖動鋼叉,一叉又一叉的向她后心刺去。但黃蓉身法甚是敏捷,鋼叉總是差了少些,無法刺著。
場面看著驚險,但柳其華知道黃蓉身上有軟猬甲,根本不會有事,自然不會出手相助。
黃蓉在人叢中東鉆西鉆,頃刻間在另一頭鉆了出來。
侯通海趕到近處,眾人無不失聲而笑,原來他左右雙頰上,各有一個黑黑的五指掌印,顯然是給黃蓉打的。
黃蓉生性頑皮,侯通海追不上她,她就遠遠站定了等候,連連招手。
侯通海氣得哇哇大叫,挺著鋼叉疾追過去。
黃蓉待他趕到相距數步,這才發足奔逃。
柳其華看得好笑,忽見那邊廂三人氣喘吁吁的趕來,正是黃河三鬼。她連忙側過身,怕馬青雄認出自己。
郭靖看了黃蓉身法,驚喜交集。原來他身懷絕技,日前在張家口黑松林中引走侯通海、把黃河四鬼吊在樹上,自然都是他干的了。
楊鐵心已收起了“比武招親”的錦旗,執住郭靖的手連聲道謝慰問,正要和他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黃蓉手中揚著兩塊布條,又跑了回來。
侯通海衣襟上缺了兩塊,露出毛茸茸的胸口,樣子十分可笑。
黃蓉故意從柳其華身邊繞過,忍不住問了句。“九花玉露丸是誰給你的?”
“專心搗你的亂去吧。管那么多干么?反正不是你爹給的。”柳其華答得干脆。
這答案實在太出乎意料,即使聰明如黃蓉也愣怔了下。旋即瞪了她一眼,哼了聲,跑了過去。
西邊一陣喝道之聲,十幾名軍漢健仆手執藤條,驅逐閑人。眾人紛紛往兩旁讓道。只見轉角處六名壯漢抬著一頂繡金紅呢大轎過來。
眾仆從叫道:“王妃來啦!”
柳其華皺了下眉。她不喜歡包惜弱,而且黃蓉一出現,郭靖肯定不會再吃虧。她在這里和誰都不熟,自不必向哪個人告別,所以直接抬腳便走。
等完顏康應付完娘親,再找柳其華時,她早已沒了蹤影。讓他十分懊惱。
衛王府很好找。遠遠便能看見朱紅的大門之前,左右旗桿高聳,兩頭威武猙獰的玉石獅子盤坐門旁。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衛王府賓客絡繹不絕。敞開的大門里,一排白玉階石直通到前廳,勢派豪雄之極。大門正中寫著“衛王府”三個金字。不僅如此,門墻外時有護衛巡行。
柳其華佯作好奇地看了幾眼,并不太靠近,粗略繞了一圈,確定完位置及大致路線,向幾條街外的客棧走去。
客棧附近商鋪林立。逛街是女人的天性。柳其華自不例外。只是胭脂首飾類的,她不太喜歡,簡單看看便走。
前面有個折疊扇鋪,很對柳其華的心思,不由得心頭一喜。
沒走幾步,就見從鋪子里面走出個衣著華貴,神情倨傲,碧玉年華的美婦。身后跟了幾個畢恭畢敬的仆婦和使女。
這美婦,柳其華越看越眼熟。只見她面目清秀,身材嬌小,頗有幾分姿色。不是別人,正是李錦繡。
李錦繡手里拿著一大堆折疊扇子,不坐轎子,也不準仆婦使女跟著,逕自向旁邊的巷子走去。
柳其華感覺很詭異,不想驚動其它人并沒出聲叫她。只是不緊不慢地跟在她后面。
李錦繡進了巷子深處,先把折疊扇使勁往地上一摔,然后泄憤似地逐個踩了數腳方才作罷。嘴里低聲說著:“我恨你!去死!去死!”
李錦繡做完這些,回身看到柳其華那刻,嘴張得和眼睛一樣圓,半點聲音也沒發出來。全身先是僵直,后又抖得厲害,牙齒漸漸碰到一起達達作響。
柳其華以為自己看錯了。李錦繡眼中全是驚恐,沒有驚喜。
“師父......師師師父,你你......還活著......?”李錦繡停頓了下,像是理清了思路才接上了下句。“真是,太好了。你怎么會在這兒?”
柳其華打量著她,說道:“這話該我問你才是吧!你怎么會在這里?難不成你嫁的是金人?楚材不是他的真名吧?他到底叫什么?”
李錦繡舔了舔嘴唇,遲疑地說。“我家官人,他,姓耶律。”
柳其華愣了一下,訝道:“你說什么?他叫耶律楚材?”
她旋即冷笑了下。
“真是失敬。這名字,不僅大名鼎鼎,而且如雷貫耳。”
這不是反話。耶律楚材可是載入《元史》的人。別看他現在是金國官員,將來會服務于蒙古人。而且他將先后輔弼成吉思汗父子三十余年,擔任中書令更是長達十四年之久。
一想到這樣的人居然潛伏在福滿樓里品茶聽曲,柳其華細思恐極,不寒而栗。
李錦繡努力解釋著:“師父,您別這么說。要怪只能怪我,不怪他。知道他是金人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當時柳家蒙難,您不在,我……我又真的很喜歡他,所以……就嫁了。”
“是嗎?”
柳其華木然回應著。她說不清自己是傷心還是失望,亦或是別的什么?只是對這段跨越民族的感情,她沒辦法祝福。
柳家滅門之禍全是拜完顏永濟所賜,她怪不到耶律楚材頭上。
這不代表柳其華能接受,和她名為師徒實則情同姐妹的李錦繡嫁給金人的事實。她感覺情緒快要失控,掉頭就走。
“師父,你生我氣了嗎?”李錦繡跟上來追問。
“秀兒,知道你過得好,我就放心了。咱們到了巷口就分道揚鑣吧。”柳其華沒法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她此刻需要找個僻靜所在,平復一下跌宕的情緒。
“師父,你不要像大伯那樣不理我,好不好?”
李錦繡覺得很委屈。她家官人明明一直在金國為官,要不是有事南下游歷根本沒機會踏入宋土,更沒禍害過宋人。她為什么不能嫁給他?
大伯一家和她因此翻了臉,放言永不相認。還說她不知廉恥,忘恩負義。成親那天,一個親人也沒到場。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日子,如此冷清凄涼。
這一切,全是......李錦繡眼神向前方飄忽了下,瞬間閃回,然后放聲大哭。
柳其華停步,回頭看著她,不發一言。
“官人,他沒做過對不起柳家的事。你們為什么都怪我?”
李錦繡嗚嗚咽咽,哭得很傷心。
柳其華微嘆。
“我知道。”
他化名楚材的時候,完顏永濟還沒到嘉興。而且真實的歷史上,他對金國的忠誠度遠不如對蒙古。
李錦繡擦了擦眼淚,問。“那你為什么要走?”
“不走,難道去你家作客嗎?”柳其華反問。
李錦繡正要點頭答應,忽地想到了什么轉而沉默起來。
“放心吧,我不會去的。”
柳其華當然看得出李錦繡的猶豫與顧慮。
她這次要刺殺完顏永濟,無論結果如何,萬一被人查到自己曾住在李錦繡家,肯定會被遷怒以至招來禍事。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李錦繡臉有些紅,忸怩著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柳其華打斷了她。“別說了,我明白。”
一時間,兩人相視無言,場面有點尷尬。
李錦繡忍不住先開了口。“師父,你什么時候來的,住在哪兒?”
柳其華也急于結束眼前的尬聊,一指前面尚未入住的悅來客棧。“我就住在那里。你還是回家吧。”
李錦繡乖巧地點頭。
“師父,我明天就來找你。說好了,你可不能躲著我,好不好?”
柳其華努力擠出個笑容,隨口應下。
出了巷口,李錦繡上了備好的轎子,在前呼后擁中離去。
柳其華望著她離去的情形,心里堵得厲害。
此時,雪住了,氣溫有點低。柳其華穿得并不多,身上略微發涼。她沒往客棧的方向走,就近找了個酒館,坐在窗口的位置,要了些酒菜自斟自酌起來。
果然有事做,心情舒暢了不少。柳其華酒量不佳,不敢多喝,淺嘗幾口身體熱乎了不少,便停杯不動。她想著今天遇到的人和事,不免有些感慨。于是坐在那里,對著窗外發起呆來。
酒館里人不多,伙計看她點了菜并不怎么吃,雖有些不滿,但也沒過來趕人。
街上突然亂了起來,數十個兵丁結隊而行。凡他們覺得礙事的行人,必是重重一鞭。他們走過之處,哭嚎叫罵聲充斥了整條街道。
隊伍最前面是個騎著馬的錦衣武官,粗豪肥壯,臉上一圈濃髯,模樣頗為威武。他回頭喝罵著:“還不給老子快點走,要是跑了刺客,王爺怪罪下來,就殺了你們添數!”
柳其華聞言,略側了下身,單手拄臉,另一只手用筷子來回輕戳,假意在挾菜。
那武官往街道兩旁掃視了一圈,沒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便帶著人直奔悅來客棧而去。
柳其華看到這隊金兵包抄了悅來客棧,腦海中閃過個詭異的想法。她隨即甩了甩頭,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不管怎樣,這里不便多呆。柳其華結了帳,轉身離了酒館。她走了沒多遠,聽到身后有馬蹄聲。回頭一看,那隊金兵直奔她的方向而來,嘴里喊著:“她就是柳其華,快點抓住她!”
柳其華心底的懷疑,瞬間被證實。她根本沒住在悅來客棧,但知道悅來客棧有她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李錦繡。
柳其華不知道她為什么出賣自己,也不想知道。師徒之情,姐妹之誼,已經隨柳家那場大火焚了個干凈,連點碎渣都沒剩下。
待馬跑近,柳其華冷笑了下,飛身而去。她的武功雖然一般,但輕功相當不錯。轉眼間,那隊金兵被她甩得沒了蹤影。
柳其華不識道路,盡往人少屋陋的地方走去,果然越走越是偏僻。好容易找到一家小客店,眼見門口和店堂又小又臟,當下也顧不得這許多,往里面走去。
她摸出一錠銀子,放在柜上,要了間上房。店伴引著她去房間。
只見迎面來了個滿臉喜色的店小二,抬了一口大缸放在天井之中,把清水裝得滿滿地。
柳其華看了看缸,想到了某個情節,心道:不會那么巧吧?!
打發走店伴,她等了會兒,果然看見郭靖抱了個道人,從另一間房走了出來。
郭靖很意外看見她。
“柳公子?怎么在這里遇到你?”
柳其華不答反問。
“這位是?”
“這位是王處一道長。他中了毒了。咱們一會再聊,還是先給他驅毒。”郭靖老實答道。
王處一打量了她一眼,說了句。
“貧道,失禮了。”
郭靖將他抱入缸內,清水直浸到頭頸,再命店小二攔阻閑人。
柳其華立著不作聲,郭靖也不好趕她走,只好聽之任之。
王處一閉目而坐,急呼緩吸,過了一頓飯工夫,一缸清水竟漸漸變成黑色,他臉色卻也略復紅潤。
王處一吩咐著:“扶我出來,換一缸清水。”
郭靖依言換了水,又將他放入缸內。這時才知他是以內功逼出身上毒質,化在水里。
這般連換了四缸清水。水中才無黑色。
王處一笑道:“沒事啦。”扶著缸沿,跨了出來,嘆道:“這藏僧的功夫好毒!”
郭靖放了心,甚是喜慰,問道:“那藏僧手掌上有毒么?”
王處一道:“正是,毒沙掌的功夫我生平見過不少,但從沒見過這么厲害的,今日幾乎性命不保。”
郭靖道:“幸好沒事了。您要吃甚么東西,我叫人去買。”
王處一命他向柜上借了筆硯,開了一張藥方,說道:“我性命已然無礙,但內臟毒氣未凈,十二個時辰之內如不除去,不免終身殘廢。”
郭靖接過藥方,將王處一托付給柳其華,自己如飛而去。
柳其華沉吟片刻,在王處一詫異的眼神中,進了他倆定的房間。她自報了下家門,不客氣地說:“你要的那幾樣藥,肯定各個藥鋪都沒有賣的。”
“柳公子如何這般肯定?”
王處一疑惑地問。他之前從丘處機處聽過柳其華的事,所以對她有所了解。
“你真的以為,趙王府中的人會讓你把毒清理干凈?我想全城各處藥鋪中這幾味主藥都被人抄得干干凈凈,不信等郭靖回來就知道了。”
柳其華沒下定決心,出手幫他驅毒。因為她怕消耗心神過巨,對晚上她行刺完顏永濟不利。何況,書里王處一根本沒事。
果不其然,郭靖垂頭喪氣的回到客店,對王處一說了各藥鋪的存貨給人盡數搜買了去的事。
王處一看了看柳其華,嘆了一口氣,臉色慘然。
郭靖心中難過,伏在桌上放聲大哭。
“哭什么?王道長不會有事的。”柳其華知道劇情,勸解得很不投入。
王處一出家為道,對于生死看得極開,隨即點頭稱是,笑著安慰郭靖:“生固欣然,死亦天命,何況我也未見得會死呢,又何必哭泣?”
郭靖收淚看著他,怔怔的出神。
這生離死別的樣子,讓柳其華想笑又覺得不合時宜。
王處一自然看到她的表情,哈哈一笑,盤膝坐在床上,用起功來。
郭靖悄悄走出客房,忽想:“我趕到附近市鎮去,他們未必也把那里的藥都買光了。”
他本不是腦筋靈活之人,想到這個方法自然欣喜異常。正要去打聽附近市鎮的遠近道路,只見店小二匆匆進來,遞了一封信給他。
郭靖心中奇怪,忙撕開封皮,見里面的紙上寫道:“我在城外向西十里的湖邊等你,有要緊事對你說,快來。”
下面畫著一個小叫化的圖像,笑嘻嘻的正是黃蓉,形貌甚是神似。
郭靖回進店房,與王處一稟明買藥之事。
王處一想起柳其華所說,覺得他去也白去,出言勸阻。
郭靖哪肯死心,決意一試,為了讓王處一同意,連手中的信也給他看了。
王處一總覺得黃蓉武功遠在郭靖之上,身法之中透著一股邪氣,直言讓郭靖小心。
郭靖心中對黃蓉絕無半分猜疑,當下滿口夸說黃蓉的好處。
柳其華插了句嘴。“道長不要擔心。黃蓉是可以相信的人。而且,郭靖此去必有奇遇。”
郭靖一臉喜色地點頭。
王處一心想少年人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不再阻攔,只搖了搖頭。
郭靖把藥方揣在懷里,向外奔去。
他急火火地樣子,讓柳其華覺得有些好笑。
郭靖一走,房間里只剩下兩人。王處一覺得不妥,開口說道:“貧道暫時無礙,柳公子還是回屋休息吧。”
柳其華轉過眼去看王處一,有心答應,又覺得自己受全真教恩惠實在太多。
光是人家祖師爺留的遺刻,就讓柳其華受益匪淺。何況,無論是在回嘉興的路上,還是爹娘的喪事,丘處機師徒都給予了自己極大的幫助。如今,讓她罔顧這些情誼而去,真真是做不到。
柳其華認命地取出銀針,說道:“在下在醫學方面有點本事,請道長讓我針幾下,利于排出殘毒。”
“這......”
王處一遲疑著,不愿答應。男女授受不親。他雖然是道士,但畢竟是男子,萬一傳了出去會對柳其華閨譽有礙。
“怎么?怕了?剛才道長不是挺豁達的嗎?怎么這會兒到思前想后了?”
柳其華故意用話激他。她不愿欠人人情,今天一定要還上。
王處一生性豪爽,見她不介意,也就笑了笑,終于點了頭。
等柳其華施完針,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后了。
王處一身上的殘毒去了個七七八八,剩下的那點,哪怕郭靖找不回田七、血竭等四味藥,對身體也造不成什么傷害。
王處一懂得藥理,所以柳其華除了讓他靜養,其它的話也不多說。她回到自己房間邊梳理自己所練功法,邊等待天黑。
下過雪之后,溫度明顯下降了幾度。這個季節,北方的天比南方要黑得早些。柳其華沒和王處一打招呼,直接竄房躍脊直奔衛王府邸而去。
柳其華由王府后院,越墻而進。腳剛一落地,她貼在墻角邊的暗處,察看院內動靜。
過了片刻,忽聽得腳步聲響,有兩個青衣小帽、仆役的打扮的人,邊談邊笑走在前面。后面跟著一隊年輕美貌的少女,全部身著藍袍,素面朝天。
柳其華看看她們,再看看自己。真說不清,到底哪個才是山寨?她趁人不備,迅速把自己加到了隊尾。
幸好前面的女子一直哭哭啼啼,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后多了個人。
柳其華忍不住拍了下那女子肩膀,說道:“要不,你排我后面?”
她預計自己刺殺完顏永濟時,場面肯定會失控,她不想連累別人。
那女子抬起淚眼,滿臉的感激。她飛快地向后退了一格。“謝謝。”
柳其華好奇地問。
“你為什么哭?”
“我不想來這里,卻又不敢不來。”那女子看了看旁邊,小聲說:“聽說是王妃要給衛王選房里人,所以凡是和那張畫長得像的,都被叫到這兒來了。”
“原來是這樣。”柳其華恍然大悟。
就這樣如法炮制,一路夾塞,柳其華終于站到了隊伍前面。
兩個仆役聽到動靜,回頭怒喝了句。
“吵什么吵,等下見到王妃的時候,你們再這么沒規矩,小心拉你們出去,直接一頓亂棍子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