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 有狐綏綏入世為卿
- 月見非黑
- 2033字
- 2022-07-03 19:12:20
文奕見蘇宜來了,急忙間,正欲下手脫鞋,卻見公子倚在床沿,將臉背了過去。逐似寬慰,似喃喃自語道:“但求醫者仁心,無問男女?!?
蘇宜凈了手,取出箱內一盒胭脂,挖了一點出來,敷在文子硯膝蓋處,那整團的淤青上。
那是她后來,才在鳳陽生藥鋪買的生肌膏。有祛瘀活血,止痛之功效。
“昨日才好好的…”
“還不是為你,快別說了!”文奕叫了一聲。
“休得胡言亂語。只因晨醒時,一瞬恍惚,不意磕碰至此。”文子硯難為情道。
“卻要多加小心,不要惜那幾根蠟燭。子硯,春日清晨昏暗,你又總是閉窗點香,長此以往,不熏暈了才怪。好在只是淤青,萬一磕出血來,如何是好?”
說這話時,蘇宜半跪在他腳邊,抬起頭來,望著他,眼神柔和而明亮。
假如不是這一臉稚子無知的神態,那以指腹的余溫,融開的藥膏,他都險些以為,是她輕薄他的手段了。
那時他想,一個平凡女子,是如何做到,在如此低的姿態,卻有一種近似謫仙的,無欲無求,又憐憫眾生的眼神?
他見過的,如她一般的尋常女子,別說直視,幾乎從不敢看他。不然,就是躲躲閃閃,唯唯諾諾,叫他簡直不屑一顧。
她隱在眾生之中,卻又與眾生不同。
恐怕窮極一生,也再不會有女子這般望著他了。再不會有。無論這從前,還是以后。
他將用無盡個夜,來反復記起,她眼眸中曾對他有過的一瞬柔情。
可這一切,都抵不過,本家之女這個頭銜對他的誘惑。
翌日,文子硯使侍童,攙扶著出來走走。
行到庭園處,看見滿院的柳樹,已抽綠芽,不由感慨道:“一年又一年,新芽已抽,爾今雙十正年少,卻忽感老了?!?
“公子何出此言?學那老者,老氣橫秋的,可不好喔!”文奕笑鬧道。
文子硯慢慢走著,心情平靜道:“日前,宮中傳出消息,我王又要大選。如今鳳陽一干世家內,十七八歲及冠少年,皆攏入宮中,學規矩去了?!?
“偏我這條漏網之魚,得了祖上蒙庇,曾暗暗心喜,逃過一劫,怎知到頭來,卻是作繭自縛?!?
文奕也嘆了口氣,道:“公子,如今鳳陽近二十歲少年者,皆婚嫁生子。唯有您,仍獨身一人。”
“那道御旨實也不近人情,不僅斷了多少人的機會,也斷了您的念想。說到底,誰又能保證,一到適婚之齡,府中每一位小姐公子,都能在本家找到可心人呢?再說,要是找不到,拖著拖著,難道就不成婚了嗎?”
文子硯不答,只一臉若有所思。
說到文氏一脈祖上,確實出自狐仙山。這就要牽扯起當年,第一代長嬰女王的上位史了。
簡短截說。
話說當年,若無那一干重臣力保,如今的女王,便不是如今的女王。
好巧不巧,這一干開國元勛之中,就有文氏祖的功績。據長嬰史集上記載,確有這么一段趣味事。
便說當年,文氏祖為長嬰女君出三計,以安國境,至今數百年。
一是平內亂。
二是掃清外戚勢力。
三是聯合邊境諸小國,壓制鄰國云庸。
但這三計究竟為何,史集上卻無記載。
只說女王上位以后,為了拉攏這個鄉野女子,不但封其世襲爵位,還要將一王子,賜婚與文氏祖。
那時的平頭百姓,安敢肖想王族子女?可見此舉是莫大之榮耀。
怎知此人萬事圓滑,獨此拒之不受。
當時笑曰:“先到為君,后到為臣。金印紫綬俸萬石,雖德不配位,亦敢笑納!此臣道也。獨富貴不忘糟糠,此人之根本也。先為人,后為臣。我王豈不知其禮耶?”
這話由宣諭女官傳到女君耳里,不禁又恨又笑。女君新登王位,氣焰正盛,今被將了一軍,怎能不尋思秋后算賬!
果真大祭宗廟過后,一旨降臨相府。
其上曰:“文氏女,邊境合氏村人,感其開國有功,爵祿世襲。然其家室,須世代以本家子女婚之。若有藏私,褫奪封號,復為百姓?!?
文子硯不知,當年老祖宗見了這一諭旨時,究竟作何感想?是高興逃過一劫,還是感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也成為如今,文府歷代嫡系子孫,一到適婚年齡,就使家主頭痛的問題。
母親也不例外。
卻說去歲,他之所以回鄉祭祖,除了祭奠祖宗外,還有一事,至關重要,便是趁此機會,將文氏一脈的女子,集攏在議事廳里。
以祭祀的名義,大擺酒席,宴請各房宗親。文子硯再從中挑選合適女子,與之婚嫁。
奈何多少次,他都并無中意人選。
且瞧瞧那些女子,因生長在鄉野之地,家中也不殷實,早年間,便得幫著出來干活。
使得一個個的,不是一臉苦相,便是身材矮小,面黑粗鄙。加之衣著破落,雙眼無光,看起來仿佛家中凄凄慘慘似的,更添晦氣!
更有甚者,企圖攀上高枝,沾點好處,便將隔了不知幾代人,外嫁子女都算上,表了更不知幾層的表親,都拉攏過來,魚目混珠。
簡直豈有此理!
這些人當中,真正算得文氏至親一脈的,其實少之又少。所以,這些破落戶們耍的什么心思,他又豈能不知?
這些女子,如何做得他的妻主?
她們,即明知要來相親,卻又遮遮掩掩。面對他時,個個都垂頭喪氣,唯唯諾諾。像奴仆一樣,叫他看了只想使役,真叫來氣!
連看他一眼都不敢,如何敢與他平起平坐?又何德何能,與他舉案齊眉?
“公子公子,難道找不到可心之人,您就真的不成婚嗎?”
文奕一臉憂心,急欲拉回文子硯的思緒。心想著:假如公子果真不成婚,自己可得勸得他回心轉意才行!
“非也。倘若不成婚,這偌大相府,這莫大榮耀,又待誰來與我承襲?”
公子只神秘一笑,文奕只聽他又道:“再說,你怎的便知曉,我今就無一個可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