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回小別

魚蝦滿倉，這漁家就不缺河鮮。三嫂把酒菜擺上了，這女人們躲到了灶間里，男人才在這里就著微風咪著酒。

戴先生坐在對面。

“陳先生可是官府里做事的？”戴先生看上去清瘦，兩眼如同……像什么呢？這眼睛看上去不大，陳四的眼神不好，但是只覺得此人目光不定。

“都是混飯吃。戴先生住在這里恐怕比我時間長。”陳四一向對人有所提防，面前的戴先生也是如此，此人到底什么人自己不知道。

“我就是個讀書人，沒有與官府有絲毫關系，您一個官衙之人，怎么會來此地？”

陳四說道：“這鄉下地方難道我不能來？先生，這里沒寫著衙門里的人不能來。我家老爺的眷屬都在這里，這里風景好，人善良，還有魚蝦不斷……”

“陳先生，你看的僅是表面，這里的人不老實……我勸您趕快帶走你的人，這里沒有你想的那樣平靜。”戴先生小聲說道，“我在這里，只是因為我實在不能走。”

“我想起來了，這里不怎么安全，上次這竹屋被焚過，那時候我代替先生教書，卻不知哪里來的官兵……”陳四說道，其實在這里教書，難免會……因為那時是水寨，如今不是不犯事了嗎？這官兵也算基本接受了這群人在此。

“對了，這里的人不好惹，這官兵不能放過他們，現在那個三嫂就是他們的頭，你帶來的女人孩子在這里不安全。”

看來這個戴先生是好心的。陳四怎么會不知道，只是按照三嫂的說法，水寨如今都是些在家的婦孺老人，男人們都已經到外面謀生，這官兵的盤查的經歷過了，最多給人欺負多拿些錢消災，難道還有更大的劫難嗎？這石頭掉下都會砸中人，這里呆不了到哪里也難安全。

“先生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們也無處可去，這官場也不好混，老爺擔心家眷受牽連，所以不愿意他們呆在身邊。”陳四說道，“我們老爺并不愿意為官，只是家里人逼的。”

“哦，這世上之時往往是不得已的，將來相見，陳先生您也是擔待了。”戴先生說道，他說話的口氣很怪，只是陳四不愿再深究，畢竟他在這里的資歷比自己要久很多。

“四爺！”洛兒抱著兒子出現了，三嫂就在她身邊。

“姑爺，”三嫂說道，“我為你們專門準備了房間，就在不遠之處。”

夕陽照在竹棧道之上，蘆葦蕩遮住了路面，遠處是新建的房屋，不算很多，但是比起以前孤零零的一座房子熱鬧很多了。

婉兒和女兒在屋子前平臺上逗樂玩耍。三嫂一家人也住在這里在這里照應他們，毛頭正陪著他們。

婉兒的女兒正在牙牙學語：“爸……”

陳四上前抱起了那個女孩。

婉兒微笑著：“她會叫爸爸了，世倌還不知道。”

“我這回是偷著回來看洛兒的。”陳四說道，“陸老爺那邊我會回去的。”

婉兒說道：“我這幾日實在放心不下。”

“那邊一切都很好，似乎還沒有什么跡象顯出來，我就是讓他查些舊案，夫人可以放心，他這回來江南，我也不知上頭是什么意思，要不是洛兒擔心，逼我去老爺那邊，我早就和你們一起隱居了。”

“我這幾天眼皮一直跳，我想回去看夫君。”婉兒說道，“您回去的時候帶我和小女一起去吧。”

“這事好說。”洛兒說道，“四爺，既然沒什么事，我們也不必如同驚弓之鳥，姐姐要回去看看也無妨。”

婉兒明白這里的事其實都是洛兒做主的，聽了自然欣喜。

“這你們拖兒帶女，我看不怎么方便。”陳四說道。

“哪有什么不方便的？”洛兒說道，“無非是姐姐帶著囡囡去看爹爹。情況不對，你們再來竹屋住就是了。”

“那你呢？”婉兒說道，“你……”

“我……這本是我的家，其實這里……”

陳四笑了：“這就是你家，我又沒讓你去松江，你難道想去見世倌，你還是好好帶好我們的兒子……我有空就來看你，我看這里你就是女主，去松江當個仆婦就委屈你了。”

相聚短短幾日，襁褓中的嬰兒實在可愛，每日與鳥語為伴，閑事就在水邊垂釣，清茶淡飯卻別有一份溫馨。陳四都不想回去了，一直到張二的出現。

“你怎么來了？”洛兒覺得很是奇怪。

“我家老爺發現了一件秘密，請師爺回去商量。”張二說道，“是他讓我來請的。”

陳四聽說秘密，心里有點忐忑，這回去，會發生什么，這婉兒不適合隨行。

婉兒聽說陳四要回去，她拉著自己的女兒背著自己早已經準備好的包袱。

“夫人還是不要回去好。”陳四說道，“說不定大人有危險。”

婉兒面色沉了下去，剛才的興奮當然無存，她用以一種哀求的眼光望著洛兒。洛兒知道她的心，姐姐擔心姐夫。

“要不把囡囡留下，姐姐一路而去，怕是擔驚受怕。”洛兒說道。

“也好，我正愁無法斷乳，這樣也好，我去去幾天后就回來。”婉兒說道。

這一行人要走了，這讀書的小娃娃們都來看熱鬧了，特別是毛頭，他早就和婉兒打得很熟了，他拉著婉兒的手，說道：“女先生，您一定要回來！”

“你說什么呀，傻孩子，囡囡在這里，哪有娘不要兒的。”陳四說道，他看了一眼即將分離的洛兒和兒子，“洛兒，安分守己……我會回來的。”

“你怎么好像生離死別一樣。”洛兒說道，“我們這里都是婦孺老弱，能有什么事……”

“洛兒，我是擔心……”陳四說不出自己的擔心，他看了陪著孩子們來送別的戴先生，自己是不是多心了，這只是一個普通的秀才，“其實也沒什么，路不遠，我隨時可以回來的，你要乖乖等我。”

張二打斷了他們：“四爺，該走了，要是趕不到松江，陸老爺也會擔心的。”

毛頭說道：“張大哥好無趣呀，看來還沒有心上人。”

陳四笑了起來：“你這小子，還挺有趣的。將來要不要我給你找個……”

“別……大陳先生，我還小呢，你有心下次讓我張大哥帶個嫂子就好了。”毛頭說道。

洛兒拉了毛頭一下：“你別和四爺胡扯了。”

毛頭于是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