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尸首

五六盞燈籠，還有一個長梯子，十來個人，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卻都穿著白色喪服。

“誰？”守尸體的兵丁被驚動了。

那些人沒有說話，只管自己把梯子搭在了城墻上，他們是來搶尸體的。

“當當當……”守城門的士兵敲起了鑼。

“大家快走！”從對面巷子里跑出一個人來，聲音很熟悉，他抱起那個手捧靈位的小孩，對著那群人喊道：“別和他們死磕，留著性命就有處說理。”

那是陳四，陳四穿著夜行衣。

其實那守尸體的也就兩個人，搶尸的人哪里肯放棄，都眼看著就要……只是他們并非沒有目的，他們直奔左手第二具尸體而去。

“大批官兵來了，你們快走……”陳四再繼續叫，但是實在沒人理。那些人似乎不急著走，而有和官兵死磕的感覺。

要不要過去幫呀，看著陳四焦頭爛額，而那些人如同散沙。洛兒忍不住沖了出去，陳四懷中的孩子一直哭個不停。

“小弟弟，跟姐姐走。”她搶過小孩就跑。

“你……你那女鬼……快，我兒子，我兒子被人抱走了……”帶頭的一個婦人撲向了洛兒。

洛兒抱著孩子往巷子深處跑去，那孩子雖然在掙扎，但是力量有限，他太小了，還不足十歲，那婦人在后面跟著喊著，那些人于是也過來幫忙，然后就是一串人，他們也跟著進了小巷子。

那孩子用手里的靈位使勁砸洛兒，洛兒奪過了靈位：“我是來救你們的。”那孩子眼睛里充滿了懷疑。

洛兒放開了孩子，往身后看了看：“相信姐姐，跑回家去，不要讓官兵抓住。”

那孩子點了點頭：“姐姐，我信你一次。”那孩子往前跑去。

洛兒走了另一條路又轉回城門附近，城門口尸體邊上散落著木板梯子，而守城的士兵已經都聚了過來，城樓下的人都跑了，世倌也不在原地了，看來都回去了，于是洛兒跑回了府衙后院。

“姐姐，姐夫回來了沒有。”洛兒心里還是擔心世倌，他是個書生，要是出了危險怎么辦？

婉兒嚇了一跳，夫君只是說上個茅房，可一去已經一個時辰了，洛兒這樣急急忙忙的肯定是有事情發生了。

“夫人，老爺在前衙，讓我回來給您報個信。”丫頭小翠進來說道。婉兒這才放下心來。

前衙客廳之上，陸知府已經換上了官服。王巡撫一直住在前衙。他可是個清官。

“盜尸者一定是那些水賊的同黨。”王巡撫說道，“這半夜三更還膽大包天了。”

“王大人，我看到了整個過程，并非大人所想的那樣簡單，他們好像是知道親人的尸體在這里，另外這尸體不新鮮呀，估計是從墓中挖出來的，城北不是有很多墓地嗎？”陸知府說道。

王巡撫很是尷尬，本想小事化無，沒想到這陸知府還挺認真，專門去了城門口，這件事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你說是額管帶冒功領賞嗎？”王巡撫說道，“我下午就覺得不對勁，只不過額管帶的確是把府銀追回了，他這么做無非想多立點功，今晚那件事不宜張揚。”

“大人，可是這尸體也太臭了，只怕額管帶難以解釋，不如把尸體弄到北郊去吧，這城門這里只要張貼張告示就是了，就讓家屬帶走，免得他們鬧事，這要是這件事往上捅，只怕難收場。”

“這辦法好，看來我要讓賢了，這件事你就要多承擔些，我不想得罪任何一位王爺。”王巡撫說道。

“我們都一樣，但最難做的是悠游百姓口難堵。”陸知府說道，“有老大人的功績在，我后備極難趕上。”

這都是客話，可是很好用，這段時間，世倌也學了不少，這官場的太極，自己不喜歡，但是也不得不做，畢竟后面還有一家子，如今婉兒這樣，如能早日回去就好了，兩件事情，疏通河道反而容易，要查張知府的案件到現在都沒有頭緒，其實事實很清楚，就是無法抓住關鍵能證實噶禮是幕后之手，王巡撫可能知道點，可他嘴很緊，他不會愿意得罪人的。

洛兒丫頭出現在會客廳之前。

“奴婢給大人們請安。”

“洛兒你來做什么？”

洛兒來干什么，其實她只是來找一個人，那就是陳四，這個陳四沒有回自己的房，免不了讓人擔心，也許他已經被抓了……也許姐夫已經在前衙的會客廳，那陳四這樣喜歡湊熱鬧怎么可能不去呢？她的眼睛掃過了在這廳里的每一個人，這里除了王巡撫和姐夫，并沒有其他人。

“我……我是來請老爺回房的，夫人擔心。她肚子有點疼……”看來洛兒已經不怕事大了。

陸知府聽了就連忙往后衙而去，就連最基本的禮節都沒有。洛兒尷尬一笑：“王老爺，不好意思。”

“你別走。”王巡撫說道，“我有話說。”

“請老爺吩咐。”洛兒說道。

“小丫頭呀，我是個讀書人，知道什么事可為，什么事不可為，你是個心直口快的丫頭。但是你這么做很是危險。”

“謝謝王老爺提醒。”王巡撫說道。

“你幫我向你家老爺傳句話，老朽并非惡人，只是被逼無奈。”

他被逼無奈？洛兒心里拔涼的，卻也有股酸酸的，他說的是實話，身不由已成了許多事的借口，自己也是這樣，要不然怎么還會待這府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