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怎的這般熱鬧?”慕容坐在柜臺里喝茶,卻聽見外面有吵雜聲,還有著鼓樂。遂問站在門邊的紅蓮。
紅蓮回頭笑道:“那是徐府的公子娶親呢。正騎著馬往回走,路上還灑些瓜子喜錢,行人跟了一路。”
“哦,娶的是那府的女子?”慕容不由好奇,娶的是哪位姑娘,這般陣仗!
“聽說是城南那邊許府的姑娘。”紅蓮也有些奇怪,這許府的姑娘自幼喪父,只得一母親。大家本以為會為其招贅,但如今這一出嫁,滿府的東西差不多也隨著許姑娘陪嫁過來了。怪不得男方這般陣仗了。
許姑娘?
慕容靜靜思索了一會兒,便想起了那帶著龍紋玉佩的女子。人倒是純善,是個溫和知禮的,就是不知在這徐府呆不呆的住了。
別人不知慕容卻是知道的,這徐府看著是個好的,內里卻不知有多少糟心事。常聽酒坊里喝酒的客人講,倒是不知這許母是何想法,將唯一的姑娘嫁過去,莫不是被哄騙了?
想起女子身上佩戴的螭吻,不由搖頭嘆氣,不知到時螭吻要鬧出何事了。
子君坐在喜轎里默默流淚,從今以后便是他人婦,與他再無可能。越想心中越是悲戚,不禁淚流滿面。
新娘到了,轎外一身歡呼,嬉嬉笑笑的人群,好不熱鬧。徐府掛滿紅燈籠,滿是紅綢喜字,一片紅色,眾人臉上皆洋溢著一片喜色。
螭吻隨著子君一步步走入喜堂,看著他的姑娘一步步成為了別人的妻。直到送入的新房,仍未離去。
夜深,新郎回了房,螭吻站在院子里,看著新房里客人鬧著洞房,隨后燈火明明滅滅,蠟燭一點點燃盡。直到天際泛起魚肚白,螭吻一身露水站在院中,昨夜淚如同昨晚燃燒的蠟燭,滴滴落盡。
他的姑娘成為他人婦。
轉身離開,帶著一身露水,來到酒坊門前。慕容剛打開門,準備出去。冷不丁便見站在門邊的螭吻,比上一次更為狼狽落魄。
“喝酒?”
慕容看了一眼,淡淡的問,嗓音輕柔平和無半點異樣。
“姑娘,來壇好酒。”螭吻嘴角勾起扯出一個笑,卻不知他眼里全是悲傷,面容扭曲笑的極為難看。
慕容轉身回了店里,抱起一壇子酒,呆愣了半響才放到螭吻手中。
壇子極為別致,壇身呈深紅色,靠底部有些圖文,似文字又似花朵。壇口處卻有一不知名小獸,兇狠異常。
螭吻抱著覺得莫名有些悲傷,看老板這不同的反應,有些好奇。
“姑娘,這酒有何不同?”
“這酒便是我坊里的美人醉。”慕容細細摩挲著上面的圖文,眼里閃過光,這是她釀的最好的酒。但這一壇卻是她自己的。
螭吻挑開封口的紅綢,卻聞不見絲毫酒味,不由驚奇。拿來酒杯倒了一杯進嘴里,卻滿嘴苦澀。再回味卻又帶著一絲酸甜。
“姑娘,你這酒味道如此奇怪。又苦又酸又甜。”這般味道為何是招牌酒?
慕容拿過酒杯倒了一杯,酒水入喉卻無半點滋味,如同普通白開水。想起那個唱戲的男子,他的心情難道又酸又澀?
“酒的引子什么心情,酒便是什么味道。倒也適合你。”
慕容轉身離開,反正也喝不出味道。倒不如喝茶,倒略有些滋味。
螭吻卻坐在一邊,靜靜地品著這壇子酒,如同那酒的主人,是否也如他一般苦澀。
時光飛逝,轉瞬子君也嫁為人婦三個月了。螭吻倒也愛去酒坊喝酒,時間一長便也聽了慕容的故事,便是那筱海棠。螭吻也時不時的逗弄一番慕容,慕容一般并無回應。
這日螭吻又在酒坊喝酒,不料感覺一陣心悸,不由伸手捂胸,莫非莫非是子君出事了?匆匆化身飛回徐府。
只見子君跪在堂下哭泣,那徐府兩位老人卻坐在堂上,一臉不耐。那徐公子卻摟著個年輕女子站在一旁,時不時調笑一番。好不愜意,一點也不覺得這般有何不對。
螭吻看的一陣怒氣翻涌,卻又不能現身于人前,只能在屋脊上看著生氣。若非有限制在,定要揍一頓那公子出氣。
方成親三個月,那府中的人便要為那公子納妾,這是那般道理。那公子倒也是個風流種身邊妾侍不少,這還是子君成親后才知曉的,也不知這徐府的人如何瞞的母親。
苦于家中無人,只得一母親,子君回許府也不敢與許夫人說,唯有自己一人默默忍受。那知這徐府的人如此欺人太甚,未過三月便以無子為由納妾。
螭吻附身于玉中,子君回房便對著玉哭泣,把所有的委屈對螭吻道來,螭吻聽的心中酸疼,可又無能為力,唯有默默心疼。
若螭吻知道今天的無所作為,會害了子君一命,定不會讓徐府這般猖狂。
“夫人,你出來做甚,夫君不是讓您在院中養身子么?”
院中一粉色衣裳的女子,掩嘴輕笑、眼里滿是鄙夷。叫聲夫人不過是給個面子罷了,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
子君面色凄苦,脾氣本就柔和的她,也說不出什么惡毒的話來,只能干站著。這時徐公子往這邊走來,那女子遠遠瞧見便哭做一團。徐公子一看,心疼的摟著直哄。
女子抽抽噎噎的把子君如何欺負她的總總說了一遍,徐公子直呼心疼,一把把子君推倒在地,兩人說說笑笑,摟著女子轉身走了,全然不顧子君的呼痛聲。
子君察覺身下流血,直叫救命,卻無一人前來。螭吻回來一看,急忙變成人身,抱著子君就往房里去。
子君看著螭吻的人形卻愣了一下,滿目淚水。這不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么。
顫抖的伸手,撫上螭吻的臉,聲音沙啞帶著些許小心翼翼:“小魚兒?”
螭吻抱著子君,低頭吻上子君的額頭,滿是溫柔。
“我是小魚兒啊,你的小魚兒。”
因流血已久,無人發現,子君的身體漸漸失去了溫度。
螭吻滿臉淚痕,伸出手顫顫巍巍的揉著子君的頭,小心翼翼的把子君放到背上。
“你不是說龍會很大,會飛么,你看現在我帶你飛了,你睜開眼睛。”
螭吻化為龍身,騰飛于天空之上,子君睜開眼睛,澄澈若琉璃。
“龍真的好大,會飛。”
就像小時候一般,看見了螭吻的龍身。隨后慢慢的閉上,再未睜開。
禹城中突然下起了大雨,接連幾日,越下越大稍有些低的人家,都被水淹了。
最嚴重的卻是那徐府,明明是個地勢高的,卻不知為何整個院子都被淹沒了,里面的人生死不知。
慕容站在酒坊門口,看著門外瓢潑大雨。微微有些出神,隨從門邊拿出一把油紙傘,撐著傘走在雨中。
慕容行走在水面上,風雨雖大,全身無一點濕處。走到一山腳下,見一龍魚騰飛于空中,慕容抬頭問道:“你這雨若還不停,管理者該來了。”
“你已經觸犯了規則,我將你鎮于云觀寺屋檐之上,可有異議?”
慕容撐著傘,站在水面上淡淡的問。
螭吻未曾言語,慕容直接出手將他鎮壓在云觀寺中,走時慕容問螭吻:
“愛是什么?”
螭吻沒有回答,只是一直盯著子君的墓,慕容也沒想聽螭吻回答,望了一眼寺廟的某個地方,撐著傘往回走,這話隨著風漸漸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