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的話讓萊格斯心里又是一陣羞愧。

“我看艾希的情況不容樂觀，你得先考慮讓他恢復原狀吧？”

阿克的建議還是很中肯的。

萊格斯緊緊捏住瓶子，感覺自己似乎正站在命運的十字路口。

阿克見萊格斯不說話，接著繼續說：“萊格斯，有時候我還是很佩服你的，你是個很堅強的人，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也許你確實沒什么特殊的能力，也沒什么高人一檔的背景，但你的心，是一顆堅毅頑強的心。”

萊格斯覺得這番話似曾相識。

“安卡諾跟我說過好些事，讓我覺得你是有無限可能的人。就說今天，安卡諾死了，阿什莉被帶走了，艾希也生死未卜，你依然能鎮定冷靜地和我說話，分析問題。你知道你缺乏的是什么嗎？”

萊格斯嘆了口氣，感覺胸膛里郁結著一股氣，釋放不出來。

“你缺乏目標，你沒那么執著，如果一件事不是一定成功，你就不會有什么興趣。到這里的旅程，你只是被艾希和周圍的人牽著鼻子走。”

阿克怎么這么能說了？

萊格斯搖了搖頭，說：“那我也不會加入獵刃的。”

“我們討論的不是這個問題。你真的對自己種族的來源關心嗎？這種只有萬分之一成功幾率的事你其實只是走走看吧。要投入更多熱忱，舍棄更多自尊，才能走到最后。”

萊格斯凝視著湖面，感覺很糟糕，自己已經沒什么好失去了的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萊格斯對著湖面大叫。

山林里沉睡的鳥兒被驚動，撲打著翅膀飛了出來。

“我就問一句，能救好艾希嗎？”

“來了就有一絲希望。”

萊格斯看著瓶子里的艾希，他像是一顆紅色的月亮。又是艾希左右了自己的人生選擇嗎？

“去，我去。不過，可不能殺阿什莉啊！”萊格斯笑著說。

阿克點點頭。

兩人干脆原路返回，到了這些天阿什莉和老爹躲藏的山洞。

一只熊掌正串在熄滅的篝火之上。

熊皮則被扒了下來當成了床鋪。

“哈哈！賺到了。”阿克趕忙點起篝火。

萊格斯在熊皮上坐了下來，把老爹留下的行囊打開，有一個信封。

拆開信封，掉下來兩個東西。

是獵刃的徽章和一把鑰匙。

萊格斯撿起徽章，丟給阿克。

“這下你回去可以少挨點罵了吧？”

阿克點點頭，趕緊收起來，說：“要是丟了以后我就走了，也許就不會困擾你調查了吧。”

“也許吧。”

萊格斯不喜歡設想這些如果的假設，比起感嘆以前的不幸，不如好好計劃以后的行動。

鑰匙是什么？

萊格斯趁著火光遞給阿克看，“見過嗎？是獵刃的東西嗎？”

阿克對著篝火扇風，透過煙塵瞇著眼看了一下，搖了搖頭，說：“沒見過，不過這鑰匙很精妙啊。”

“嗯。”

萊格斯嘟囔了一句。確實，這個鑰匙的設計很復雜，光澤也很明亮，在新大陸沒見過這種鑰匙。

“你看看安卡諾留給你的信不就知道了？”阿克隨意提了個建議，但他的眼睛可是絲絲盯著烤肉。

展開泛黃信紙，老爹的字跡很潦草。

萊格斯：

你們此刻已經離開了貝瓦城，我心里有些擔心，以后可能追不上你們了，所以只能寫下這封信，日后情況有變，好轉交給你。

所以，看到這封信時，我大概已經死了吧。

萊格斯，你是個能自立的孩子，我不擔心你，在什么環境下你都能冷靜地思考，和阿什莉不一樣，她平常大大咧咧，但真碰上什么事還是會很依賴別人的。希望今后，你還能好好陪伴阿什莉。

只是有些事，我一直沒跟你講。十六年前，我不僅僅是馬戲團的老爹，我還是一個恐怖組織獵刃的成員。那時的馬戲團只不過是我行動的幌子。我在獵刃最后的一個任務，是刺殺布魯王，但是我失敗了。

看到布魯王抱起還是嬰兒的王子，我一下子想起了碧翠絲和阿萊克斯，就是我的妻子和兒子，

抱歉，這個我也從沒說過吧。其實阿什莉不是我的女兒，我在加入獵刃前，曾經有一個妻子，叫碧翠絲。碧翠絲為我生下了一個兒子，叫阿萊克斯。碧翠絲死后，我和阿萊克斯一起加入了獵刃。

布魯王抱起嬰兒的瞬間讓我感覺到，殺了他也是沒有意義的，只會帶來更多仇恨。我沒有下手，但是我的兒子阿萊克斯卻擄走了另一個王族的嬰兒，一個女嬰。

我不想制造更多仇恨，渡過中途河返回北方的獵刃本部時，我發覺這是最后的機會了，我抱起嬰兒想回岸，但是阿萊克斯發現了。

他怒不可遏，想阻止我，我們倆發生了激烈的打斗，打斗的結果是渡輪船被撕裂了。

所有的乘客都落入湍急的中途河。包括我、阿萊克斯、那個女嬰還有你萊格斯，以及，

你的父親。

你的父親在船沉沒的最后時刻，把這個鑰匙掛在了你的脖子上，他一直把你抱得緊緊的，但是中途河的水流永遠沒辦法預測。

阿萊克斯不見了。

我救下了那個女嬰和你萊格斯。

你的父親也不見了。

我等了許久，什么也沒發生。

我明白，我只剩一個選擇了，隱姓埋名地活下去。我真正地經營起馬戲團，帶著女嬰和你離開了。

女嬰就是阿什莉。

她本應該是個公主。

我在船上聽到過你和你父親的交談，他叫你的名字不是萊格斯，你真正的名字應該叫做——安。

這把鑰匙的作用我實在不知道，但是你父親在生死邊緣交給你，一定有其重要的意義。

在十六年的旅行中，我偶爾聽說過獵刃的傳聞，我知道了，我的兒子阿萊克斯并沒有死。

我希望你的父親也沒有死。

中途河雖然詭譎多變，但并不是會吞噬無辜性命的河。

我不知道你看完信之后，會怎么想我。我是罪人，無論對你還是阿什莉，假如當年沒有頭腦發熱，加入獵刃，阿什莉會成為亭亭玉立的公主，而你會和父親過上幸福的生活吧。

原諒我，原諒我只有十六年的贖罪機會。

原諒我，原諒我的膽小，不敢為你和阿什莉找回真正的家。

原諒我，直至今日，也不敢對阿什莉說出事實，只敢用信寫給萊格斯你看。

希望阿萊克斯和碧翠絲也能原諒我。

回顧往事，我一直會思考，我的選擇是否正確？

迎娶碧翠絲是否正確？

加入獵刃是否正確？

放棄刺殺是否正確？

和阿萊克斯爭斗是否正確？

把你和阿什莉放置在錯位的人生，是否正確？

我有遺憾嗎？有，有太多太多。

萊格斯，不要做像我這樣軟弱的人。

罪人

安卡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