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格斯嚇得驚坐起來，背后已經沾滿湖泥。

“阿克！”萊格斯大聲喊道。

寧靜的湖面也泛起了一絲水紋。

阿克把他拉起身。

“這里真的很美啊，站著看能領略兩層美麗。躺著只能感覺自己的渺小。”

萊格斯順著阿克的目光看向湖面，光滑如鏡的湖面完美地映照出星空銀河，自己仿佛處于宇宙寰宇之間。

阿克順著湖邊，輕輕踢動湖面，整個星空都蕩漾了。

“好像是我害你失去了阿什莉。”

萊格斯心里一痛，搖了搖頭，說：“阿斯蘭王子沒說錯，阿什莉離開也許對我會好一些，對阿什莉也會好一些吧。”

“你這么快就接受事實？你的老爹安卡諾不會原諒你這樣的懦弱的哦。”

聽到老爹的名字，萊格斯心里又覺得被誰揪了一下一樣，他輕聲說：“老爹死了。”

阿克轉過身來，一臉驚訝，說：“死了？”

萊格斯干脆把所有事都說了。反正自己又不是什么王族支持者，沒必要對獵刃設防。不過關于萊特的事都換了個說法，這畢竟關乎他的性命。

“阿什莉是阿斯蘭的妹妹嗎？其實他沒跟我說這么多。”

阿什莉是王族了啊，怎么忘了這一茬，萊格斯一下子緊張起來。

阿克發覺了萊格斯的慌亂，輕聲笑道：“我不會殺阿什莉的。再者說，安卡諾是脫退者，可是我依然幫助他去見阿什莉了啊。”

萊格斯停住了腳步，說：“阿克，你為什么會加入獵刃？你在達克賽德是要刺殺誰？”

阿克的臉色有些陰沉，萊格斯感覺得到在阿爾托內那個大大咧咧的阿克已經再也回不來了。

“萊格斯，就從離開阿爾托內說起吧。你們離開后，我就躲在山林里，希望能尋覓到什么機會，可是我最先看到的就是安卡諾，他甩開追逐他的索瑞斯的士兵從城墻上一躍而下，竟然毫發無損。”

“有人在追他？”

“你們不知道吧？安卡諾和你們在安卡諾失散后，一個人闖上山腰藥劑師的小屋，把衛兵都殺了，闖進屋里一看……”

“我們不在。我們從小道逃走了。”

“對的，但是有一些士兵之后就發覺了他的蹤跡，他乘著夜色一直在逃，也從暗處看到了那個白龍法師幫你們逃跑的場景。然而依然有士兵搜捕他，沒有辦法，安卡諾只能利用改造人的超人體魄躍下城墻逃跑。”

老爹居然在阿爾托內殺了衛兵，萊格斯心里五味雜陳。

“然后，遇見了你？”

“是，我非常吃驚，求他告訴我，到底怎樣才能變得這么強。”

“老爹直接說了？”

“當然不會。他急著前往貝瓦城找你們，在請求的過程中，我不小心扯開了他的行囊，他的徽章掉了出來。”

怎么請求別人，還能把別人的行囊扯開？這是什么操作？

“你以前見過這個徽章？”關于這一點，萊格斯也是非常驚訝。

“我好歹也是阿爾托內的衛兵長，對于新大陸的恐怖組織都是需要一定了解的。”

這個理由也算過得去吧。

“你這樣就加入了獵刃？”

“當然沒有，當時我一點都不想加入。直到后面，我看到了……”

阿克突然說不出話來，雙拳緊握，站在原地。

萊格斯不敢繞到阿克面前看他，顫抖著的阿克好像在哭泣。

“那個……女……惡魔……他用……妖術……殺害了……所有人……我……怕極了……我從未想過……血肉之軀的人……能擁有那種能力……”

莉莉安。

完全超出想象范圍的能力。

“我明明……在誰也看不見的……山林里……卻嚇得不敢呼吸……”

阿克冷靜了很久，那天所看到的東西對他的刺激非常大。

“我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我想為大家復仇，所以我立即想起安卡諾，所以加入了獵刃。”

“你不是因為對王族有深仇大恨嗎？”

阿克搖了搖頭，說：“事實上，真的針對王族的行動屈指可數。獵刃日常的很多活動還是以斂財為目的，除了本部的頂層人物極度仇恨王族，其他人都各懷鬼胎。尤其在稀釋主義之后，后來加入的成員基本對王族沒什么特殊的情感。”

萊格斯點了點頭，之前他也覺得奇怪，獵刃這種可能一百年才能刺殺一次王族的組織怎么運作。稀釋主義是指王族放棄明面上的權利，實行聯邦制，將各州的領導人換成和王族親緣較遠的人物，讓民眾淡忘王族印象的政治行為。王族實施這種稀釋主義有數百年之久了，很多百姓已經對王族統治這種事毫無印象了，所以這年頭想找出極度仇恨王族的人，其實并不是什么易事。

“安卡諾當年也是，在見識神一樣的能力后，想成為強者復仇。而獵刃最能提供的就是想辦法讓你成為強者。”

萊格斯點了點頭，他大致上已經理解了萊格斯的意思。

“那老爹怎么沒一下子就找到我們呢？”

“安卡諾猶豫該不該進入大城鎮，獵刃是無處不在的，于是在貝瓦城外徘徊多日，結果和你們錯過。到了卡朋特，又是阿斯蘭王子駕臨，他更不敢出現。到了達克賽德他實在忍不住，又恰好碰見了我。我那時已經從獵刃出來了，安卡諾自覺，既然達克賽德的獵刃已經被自己碰見了，那應該沒有其他獵刃了，于是借由我的幫助，想見阿什莉，結果……”

“不幸的巧合。其實貝瓦城和卡朋特反而沒有獵刃出現。”

萊格斯嘆了一口氣，又覺得有些難受了。

“改造術。這個我今天不止一次聽過，這是什么意思？你也接受了嗎？”

“沒有。他們說我要是完成了這次的刺殺，就會給我做改造術。”

阿克語氣里有種遺憾。

“那你豈不是還沒多少長進？”

阿克笑了笑，說：“從阿爾托內到達克賽德，也沒過多久吧？”

萊格斯嚴肅地說：“你不會覺得獵刃的人沒有考慮你的安危，只是送你來當炮灰嗎？”

阿克抿著嘴，又輕聲說：“他們不愿意幫我，除非我干這票大的，刺殺丹尼爾王子。”

“為什么？刺殺行動不是已經很少了嗎？”

阿克撿起一塊石頭，對著湖面打了個水漂，石頭在湖面上彈出好幾個漣漪，美妙的淡紫色的星空也隨之蕩漾。

“我和你還有阿什莉，也算是生死之交，所以我今天全跟你說了。其實我也是發覺了黑龍，有意來找你的。”

“怎么了？”

“這不是我應該跟你說的秘密，布魯王，他可能要死了。”

萊格斯想起了阿斯蘭對阿什莉說的話。

“王族要洗牌了，新的布魯王即將誕生，目前有太子一派和三王子丹尼爾一派爭奪最為激烈。但是從獵刃的報告來看，丹尼爾已經勝券在握。”

萊格斯回想丹尼爾的舉動，覺得丹尼爾似乎并沒有這個想法。

“我知道你覺得丹尼爾似乎只是個武夫，但你忘了，阿斯蘭在支持丹尼爾。他放下前線的戰事返回王都，為的就是幫丹尼爾搶下王位。”

感覺丹尼爾自己聽到這個都會大吃一驚。

“如果是阿斯蘭的話，他可能會放棄稀釋主義，選擇王族壓迫統治。獵刃的高層因而決定刺殺丹尼爾，阿斯蘭是年紀較小的王子，只憑他自己，怎么輪都輪不到他直接上位。”

萊格斯平常也許會很有興趣，但現在聽得腦子里一團漿糊。

“所以你就一己之力來刺殺丹尼爾？你瘋了吧？你不是還是什么都不會嗎？”

阿克自嘲般地笑了笑，說：“可是不爭取這個機會，我可能一輩子都是什么都不會了。”

阿克繼續走著。

兩個人的身影映在湖面上，還是那么渺小。

可是他們都不想這么渺小。

“你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么多？”

阿克停住了腳步，轉過來，說：“我希望你也加入獵刃。”

啊？

呃？

萊格斯無言以對，這是什么想法？

“為什么？”

“你不想變強嗎？阿斯蘭今天可是從你手上硬生生搶走了你的女人？”

“哈。不是我的女人，好不好？”

“你就別裝了，傻子都知道你喜歡阿什莉。”

萊格斯感覺臉頰發燙，他撇過臉，對著湖面說：“我和她種族都不一樣，你可別忘了這一點。”

“沒忘沒忘，她還比你高一點呢。不過這又有什么關系呢？相愛是兩個靈魂之間的交流，種族算什么柵欄。”

“別胡說了。”

萊格斯漲紅了臉。

“這一點，你還挺像小孩子的。”

阿克笑了。

萊格斯也笑了。

感覺好久沒笑了。

“阿克，我和王族無冤無仇，我也不想靠別人的幫助成為強者，更別說，什么奇怪的改造術。我不會加入獵刃的。”

“那還有一個人呢？你怎么辦？”

阿克指著萊格斯的胸前。

萊格斯把裝著艾希的玻璃瓶掛在胸前，里面一顆深紅色的球正在緩慢自轉。

轉速好像越來越慢了。

“獵刃有人能解決艾希的毛病，也說不定哦。”

萊格斯猶豫了。

“再者說，你這個人，是不是有點過于保守了。”

“什么意思？”

“你難道想什么都不舍棄，就變得更強嗎？沒有人可以那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