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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肆)你憑什么懂我的孤單

我曾經邂逅過一個吉他手。

他狂放不羈,他目空一切。

他英俊帥氣,他浪漫炫酷。

可是這些都不是讓我記住他的因素,我之所以將他在腦海里存檔地這么清晰,是因為,他對我說過一句話。

“你憑什么懂我的孤單。”

就是這句話,讓我記住了他,這個孤單的流浪青年。

那是初三的暑假,我住在蘭州的親戚家,在那里待了很多天,我不喜歡整天悶在屋子里,總是出門到附近走走。

那是一個晴朗的天氣,白天的時候,外面很熱,我沒有出門,到了傍晚,空氣漸漸冷卻下來,我就出去沿著馬路走了走,在橋上,我看到了彈著吉他的他,一曲《愛的羅曼史》深深吸引了我,我走近他,卻又不敢離得太近,靠在離他較遠的橋頭,我望著遠去的黃河水,聽著他優美的音樂,覺得全身無比放松。

我對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一個字,“瘦”。

第二印象還是一個字,“酷”。

至于第三印象,我后來總結道,是一個叫做“意境”的詞。

我時不時地望向他,他大概二十歲左右,精致的臉龐特別好看,他穿著黑色的皮夾克,還有黑色的牛仔褲,鞋子是那種黑色的高幫鞋,和電視劇里看到的吉他手很相似,但我又覺得他和那些不良少年很不一樣,起碼他的頭發沒有那么長,耳朵上也沒有閃閃發光的東西。

他專注地彈著吉他,手指在吉他弦上來回撥動著,整個人都看起來很投入很享受的樣子,他的帥氣和他的音樂透過空氣蔓延過來,讓我不可抗拒。

橋上來來往往有很多人。

有人匆匆走過,對他完全沒關注。

有人看著他離去,從他身邊走過,留下一陣短暫的清風。

有人會站下來聽他的樂曲,然后走過去投幾塊錢給他。

有人趴在橋上,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樂曲吸引,趴一會兒之后,默默離去。

……

我在橋頭趴了很久,聽著他彈完好幾首曲子,我發現和我聽過的樂曲不一樣的是,他的曲子,無論彈的是什么,都充滿一種莫名的傷感,如果聽得久了,一定會潸然淚下。

我聽著他的吉他曲,在那里站了很久,聽著聽著就忘了時間,忘了自己要去哪里。

時間悄悄流逝的同時,街邊的路燈亮了,遠處的樓房里,也發出橙色的光芒。

有好幾次,我試著邁出腳步,前去和他打個招呼,可是我沒有。

有好幾次,我試著移開腳步,朝著遠離這里的方向走去,可是我沒有。

我就這么糾結著,不向前,也不后退。

他又換了一首曲子,一邊彈著吉他,一邊唱起來,這首曲子我沒有聽過,我特意在網上搜了搜,還是沒有結果,我想那一定是他自己寫的曲子。

我被他的樂曲和歌聲帶走了情緒,等到他的一首歌唱完,我的靈魂也染上一層悲涼的顏色。

我終于沒能忍住自己的腳步,我終于沒能再次被膽小牽絆,我終于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我走向他,一直順著橋邊走到他的側面,他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我,很認真地調著吉他弦。

“你好,我……”我剛開口,他就抬起了頭,橋上燈光很暗,將他白皙的臉龐襯托的很美。

“小妹妹你好,有什么事么?”他很快接了我的話。

“我喜歡你的歌聲,還有你的曲子。”我指了一下他手上的吉他,很認真地說道。

“謝謝。”說完,他撥動了一下吉他弦,然后低頭繼續擺弄著它們,對我沒再理采。

“可是,我覺得你的曲子有些悲傷,似乎充滿了故事。”我試圖再次引起他的注意。

“你憑什么懂我的孤單。”他突然抬起頭,冷冷地說道,陰森森的語氣讓我不寒而栗。

我被他的這一聲嚇了一跳,不敢再張口說些什么,只是站在那里,像個木頭人。

我們之間的空氣停滯了幾秒鐘之后,他說,“我只是個流浪者,你沒有必要這么認真地解讀我的音樂。”他說話的聲調低了下來。

“可是沒有故事,就沒有音樂,我喜歡有故事的音樂。”他的話給足了我勇氣,我一口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謝謝你,愿意再聽我彈一曲么?”他看著我,一只手掃著吉他弦說道。

“嗯。”我靠在橋上,聽他又彈了一首。

這依舊是一首我沒有聽過的曲子,聽到最后依舊覺得凄涼,我在他的曲子里,覺得自己更像是在聽故事。

路過大橋的人們,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我剛開始盡力地躲避,覺得渾身不自在,但聽著他的曲子,聽著他的故事,我漸漸忘記了自己所處的環境,也不再去關注周圍人的眼光,只是靜靜在他的曲子里,構造著一個美麗的,孤寂的,動人的故事。

他彈完整首曲子之后,我差點哭出來。

“好聽,特別好聽。”我還是藏起了我難過的情緒,拍著手向他點點頭。

“哈哈,你不用恭維我。”

“這不是恭維,這是什么曲子呀?”

“自己寫的,《孤寂的夜》。”

難怪,整首曲子這么凄婉,連名字都是冷色調,“你寫的很棒,我仿佛聽了一個美麗的故事。”

“謝謝。”

我看了一眼表,已經八點多了,我得走了。

“我該回家了。”

“嗯,希望有緣再見。”

我走了大概幾步,突然想起還有點事情,便駐足,然后回頭,“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可以啊,林楓,楓葉的楓。”他說道。

我開心極了,“嗯,記住了,再見。”我很快就離開了橋面,離開了那條馬路。

之后的很多天,我都一直想要再去那橋上,再聽他的音樂,再聽他的故事,可惜由于許多原因,直到我離開蘭州,我都沒有再去那里。

我再去蘭州,和那次相隔了一年多,我找了各種借口去了那座橋,可是橋上空空的,一連幾天,我去的時候,都沒有一個叫做“林楓”的吉他手。

他可能去了別的城市,在別的城市某座橋上繼續彈唱。

他可能還會遇見許多像我一樣喜歡他音樂和故事的女孩。

他可能也會笑著向別人說出“林楓,楓葉的楓”。

但是我不確定,他還會不會用那種陰森的語氣,向其他人說句:“你憑什么懂我的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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