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青雀在宮里又一次撞見老朋友時，心中立刻涌起強烈的感慨。

一定要宰了這兩個混蛋。

“左遠道，你們怎么會混進來的！？”青雀“眼神和善”地打著招呼。

左玄穿了簇新的絲綢道袍，很有黃狗出角變麒麟的神采。

“什么叫混？我現在是上善天師，是被晉王殿下特召進宮輔佐天子的。”

“左玄，你個吃里扒外的騙子。原來成了晉王的人。大概我長遠不揍你，你皮在發癢了。等你趴在地上撿牙時，就知道什么叫飛仙得道了。”程青雀說著便舉起拳頭，要左天師回憶他們美好的初見時光。

左遠道嚇得趕忙用神幡擋住，結巴道：“程……程青雀，你……你斯文些，這是在宮里！”

涂逸之有些不耐煩，皺皺眉，捋一捋花白的胡子：“你們要打，最好快一些。下半夜我還要回去應征虜將軍家的酒局。他家小女兒甚是纏人，我可不想勞神用分身術。”

“對了……你還帶了這只老妖怪。”她看看化成老奴的妖狐，撇撇嘴，“怎么，你也被晉王包身了嗎？那你最好幫我把他的精元吸干，省得他來害人。”

涂逸之拿眼角瞥瞥她，淡淡道：“雇我是要花很多錢的。估計你是付不起，大概叫你那個會演戲的親戚付賬還差不多。”

“什么？”左玄從神幡后伸出腦袋，“青雀，你還有親戚會唱戲嗎？下次我們去看看捧捧場。”

“關你屁事？！”程青雀惱怒地踹他一腳，她打不過妖狐，只好拿左玄出氣，這對左道爺的屁股仿佛不大公平。

左玄摸著屁股哀哀地叫。

青雀似乎還不解氣，一把抓過他的神幡就要扯爛。

左玄慌得連忙要奪，二人糾纏到一處。

“小道爺，你要不快點解決這個女人。銀錢就該泡湯了。”涂逸之看得挺歡快，悠悠提醒道。

“上仙息怒，上仙息怒。”他陪著笑臉在心中暗罵，這年頭要賺幾個錢，還真是他娘的不容易。

左玄小心地貼近母夜叉，和顏悅色：“青雀，皇帝的錢太多了，就許你賺，不許人家分一杯羹嗎？王八蛋才是晉王的人呢，除了程青雀，我左天師就只有孔方兄一個朋友。我若出賣你，天打雷劈。”

青雀想了一想，瞪了他一眼，扔掉了神幡。

“你這就對了嘛。你看啊，你，我，還有上仙大人，咱們都在西市做過買賣。”看見青雀咬牙切齒瞪他，左玄笑得更加討好，“你說書，我作法，上仙演戲，各取所需，互惠互利。怎么到了這里就不行了呢？”左遠道笑著撿起吃飯家伙，上來就要勾青雀的肩。

“滾開，”程青雀推開他，整整凌亂的衣裝，回復斯文打扮，畢竟她待會兒還要繼續演她老好人師父的角色，“我在西市說的都是鬼話，在這里教的可是真學問。不像你這個不要臉的騙子，到哪兒都是坑蒙拐騙。”

“這話說得多難聽，咱們這里可是有一尊真神。”左遠道獻媚地朝涂逸之彎彎腰，回頭對青雀道，“再說了，我回頭還要教天子修煉我左家的獨門房/中術，可以戰無不勝的，陛下受用了，一定得賞賜我。這可是我對大周朝皇嗣綿延做的巨大貢獻啊。房/中術可是真學問，上仙您說是不是？”他征詢起妖狐的專業意見。

涂逸之點點頭，淡淡道：“你要有慧根。我回頭也可以傳你一些。程侍讀多半也希望你能在這事上頭多多幫助皇帝。”

“當真？太好了，我……哎喲……”左道爺的屁股又倒霉了，青雀的這一腳踢得更狠，“我又說錯什么了。”

程青雀面色鐵青，把個左遠道看得莫名其妙。

老狐貍見了笑笑道:“侍讀大人，活命嘛，沒辦法的事。賺了錢，就不丟人。”

青雀聽他話里有話，怔怔看著他老臉上那對狡黠的眼睛。

“程師父？”清河郡主遠遠在回廊盡頭看到了青雀，向她歡快地招起手。

青雀扭頭望去，原來她的那些學生，連同小姨李夫人都來了，正在那里等她一同去迎接新同學。

程青雀咬咬牙，溫柔地笑起來，風雅地一施禮，篤悠悠朝那邊踱去。

左玄摸著還在作痛的屁股，低下頭吐吐舌頭，輕輕自言自語：“我的祖宗哎，原來這婆娘還可以這么斯文。比我還會裝，有前途。”

白毛仙卻笑得更加詭譎了。

程青雀，在西市是三流說話藝人妙珠兒，在宮廷卻是一流老實臣子程侍讀。和酒肆里那些粗鄙的百姓相比，宮里的這群貨確實要難伺候多了。

青雀應付她們撐滿了整場酒宴，回到李夫人替她騰出的下處，闔起門，才長出一口氣，收起臉上老實的笑。

她有點頭疼。

每一回，禰羅突的妻妾們都能讓她大開眼界。

她們個個窈窕多姿，打扮精致。面貌猶如未嫁的少女，卻已經為皇帝陛下生了一堆皇子公主。侍讀程師父跟她們站在一處是很出眾的，所謂云泥之別，沒有她這個泥又怎么顯出妃嬪們云朵般美妙的儀態。

還有新學生——突厥公主阿史那蘭，她早就在館驛見過了。經左大天師的無上妙法，除掉了身上的妖邪，越發標致動人。

這一個，才是大周天子的正經妻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