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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請君共唱南朝曲

謀生的日子,吃飯也是不太平的。

吃飯就吃飯。作什么怪,跳個什么舞啊六的。

程青雀平時最恨麻煩,別人都在嘰嘰喳喳尋找下一個歌舞的表演者,她卻只自顧吃肉喝酒。

今日的河?xùn)|頤白真是難得的好。

這酒才是上巳最該品嘗的春酒。

冬酒酒曲發(fā)酵藥性慢,需加熱去除霜氣。夏酒則多發(fā)酵過頭,有了酸朽。唯有這春酒,恰于萬物滋長時節(jié),配合了自然的節(jié)奏。一線入喉,宛如活物,在體內(nèi)舞蹈蹁躚。

“程師父的袍子是絳色的,跟紅的差不多,可以讓她去!”清河一聲喊立刻引來了麻煩。

程青雀一聽,嘴里甜酒的歌舞也被嚇散了,立刻凝眉看著清河。

這丫頭一定是為上次的事報仇吧?

“雀兒,你就去吧。”身邊的李娥姿摸摸青雀的鬢發(fā),微笑著發(fā)了話。

她的小姨李夫人,端莊美麗得令青雀汗顏。她是在座的女眷里年紀最長,地位最高的。宇文邕沒有立皇后,李娥姿是他的第一個侍妾,長他八歲,又是先帝宇文泰親自做主配的,自然就成了后宮實際的管理人。

“小姨說去,你就去吧。”宇文邕只好笑著附和。

他總是同青雀一樣,恭恭敬敬地喊李夫人“小姨”,鮮卑人本來就不大講究輩分倫常,旁人看了,也就只覺得皇帝是對這個老資格的妃嬪特別寵愛尊重些。

青雀恨恨瞪著臺上風華絕代的涂三郎。

該死的狐妖,跳舞就跳舞,為什么非要作怪,在戲的最后,尋什么穿紅衣的“貴人”來演日神。

貴人。她是貴人嗎?貴人會同你這男倡一起娛樂大眾嗎?

青雀被眾人推搡著上了臺。

“涂三郎,”她繼續(xù)擺出老實的笑容,“我不會歌舞,只怕擾了你的演出。”

涂逸之很是謙恭地行了一禮:“大人過謙了。小人是知道您的才學(xué)的。還請不吝賜教。”

青雀笑得越發(fā)溫柔。

“不吝賜教”,很好。早晚有一天,我要教你,怎么扒了狐貍皮。

音樂響起,涂逸之行到她身后,摟住了她的腰。

“你!?”青雀就快拔劍了。

“莫鬧,你也不想出丑吧?”老狐貍依然笑得那樣謙和,在她耳后輕輕道:“你跟著唱就好。我要找找到底是哪一個。”

“什么哪一個?”青雀不解,待要追問,他卻已經(jīng)開口唱了起來。

原來是《同生曲》?

《同生曲》,她倒是會唱的,那是小時候在南朝聽到的祭神的歌。她也曾經(jīng)教過宇文邕。

青雀聽見音樂奏到了自己的部分,凃逸之卻并不打算幫她搭腔。她只好硬著頭皮,悠悠唱了起來:“人生不滿百,常抱千歲憂。早知人命促,秉燭夜行游。”

她不能自持地望著臺下那頂高高的華蓋。

那里,有一雙明亮的棕色眼睛正痛切地望著她。

“雀兒,我們果然只能秉燭夜游呢……”

多年前的那個夜晚,也是梨花盛放時節(jié),他曾這樣嘆息。

他就要被抓去做下一個傀儡了。晉王殿下,已經(jīng)毒死了他的兄長,替他騰出了寶座。

禰羅突是個好孩子,雖然他的母親沒有高貴的出身。可他卻很能討人喜歡。他說的少,聽的多,萬事都由著大人們的安排。這樣的孩子,才是他們需要的好孩子。

他們不知道,這個好孩子,也偷偷藏了個了不得的珍寶。

就在那一夜,他與她的珍寶,在梨花樹下分別。

“終有一日……”

“終有一日,如何?難道你有權(quán)利去決定,當不當這個遭瘟的皇帝嗎?小…。。”青雀沒能喊出那一聲稱呼。

“小姨父”?!

真是刺耳。

他痛恨聽見她這樣叫他,便只好用吻去吞噬。

青雀永遠也忘不了那個吻,又冷又狠,吻得她生疼。

“跟著我。”凃逸之見她出了神,便牽起了她的手,在耳邊輕輕吩咐。

不知涂逸之用了什么法術(shù),她竟然能自然地跟上他的動作,仿佛很久之前就曾經(jīng)練習過。

溪水在臺下潺潺流淌,波光粼粼倒映到臺上,形成了絕妙的光影。漫天花雨,似雪如玉,在悠揚的南朝清商樂里緩緩飄零。

扮演云中君的涂逸之,深衣素白,儀態(tài)萬方,一舉一動舒展飄逸,如行云流水。著絳色胡服的青雀在他身前,亦步亦趨,姿態(tài)風雅,那俊朗的模樣像極了東君日神。這二人仿佛兩只悠然的鶴鳥,在燦爛的春陽里,翩翩起舞,相得益彰。

眾人沒有想到,冒牌“日神”在正牌“云君”的引領(lǐng)下,竟然能煥發(fā)出別樣的神采。她與配在胸前的杜若花一樣,潔白無色,似不起眼,卻又芬芳四溢,“女夫子”程青雀原來也可以笑得這樣美?

涂逸之靜靜觀察著臺下的眾人。

這一個是滿滿的艷羨,那一個是深深的迷戀,這一個是癡癡的羞怯,那一個..

很好……。

仿佛是被他找到了。

真是意外的收獲呢,看他那種表情,說不定待會兒會有一出好戲。

他得意地笑了起來。

“侍讀如果也是個男人就好了,我也不用同你爭三郎了。”安陽郡主嘆口氣對清河抱怨道。

她的這一句嘆息,把滿座的貴族男女全都逗笑了。

華蓋里的皇帝陛下也笑了,笑著灌下了一大口冷酒。

……

春酒雖好,后勁卻大。

不知道是不是宇文邕剛才在宴上吃多了胡餅和春酒,撐得難受,竟然想起讓所有會騎射的男女全都一哄而散,去為他逮一只他前日在驪山見到的白麋鹿。

“哪里會有什么純白的麋鹿。”青雀騎在馬上,望著茫茫的林子罵起了娘。

程青雀一點也不想?yún)⑴c這無聊的游戲。可那些帝姬郡主們倒是個個都很起勁,她這個老好人也就只能裝出高興的樣子,陪她們戲耍。待走入林子,她便收起了假笑,沿著山澗,信馬由韁,享受起難得的清閑。

不用陪著那些貴人奉承,于她而言,才是真正的過節(jié)。

她正在飲馬,望著泠泠的溪水出神,不防飛來了一支暗箭,射入水中,叫她嚇了一跳。

難道是……晉王?

她警惕地回過頭,見到射箭之人,頓時沉了臉。

“你是想把我射死,殺人滅口嗎?”

那人悠悠策馬來到近前:“我從不知,沒有頭的箭,也能射死人。”

程青雀頓時明白了皇帝陛下的心思,所謂“白色麋鹿”,不過是他給二人尋的一個機會。

帝師的胭脂馬與皇帝的青驄馬并排喝著水。

青雀坐在草上,無趣地尋著話:“桃花就快要開了……”

宇文邕不喜歡這個話題,所以并不接話,只是皺著眉,欣賞她衣上的杜若。

“突厥人仿佛對你的計劃還是很感興趣的。”帝師需要盡好參謀的本分。

皇帝,是躲不過皇后的。

“不過又要多一個麻煩。”宇文邕扔掉了馬鞭,將頭枕到她腿上,閉上眼,嘆了一聲,“還是貼在身邊的。若有個人替我看住這麻煩就好了。”

“哦……”青雀的臉色越發(fā)冷。

她胸前的杜若香氣讓他沉醉。

他睜開眼,凝望著她,輕輕唱起來:“山中人兮芳杜若,飲石泉兮蔭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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