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之后。

吳九一已經由先前一天兩喝改為一天三喝，到現在已經是隨時隨地喝了。無論在哪，吳九一的兜里永遠裝著一瓶白酒，有時裝在上衣口袋里，有時裝在褲子后面的兜里，一天最少也是兩瓶。青鳥也不知道他從什么時候開始身上的酒氣就沒有停過，更不知道他從什么時候開始已經不用酒杯喝酒了。隨著吳九一喝酒的量越來越大，他的脾氣也比之前更大，更容易發火，非常的暴躁。

眼看再過七八天就要過年了，青鳥分別給小峰和小力打過電話，問什么時候放假，什么時候回家。小峰本是不想回家的，但是經不住母親的問，也知道母親心里的期盼，最后只得下了回家過年的決定。于是在臘月二十五這天小峰進了家，小峰回到家的當天，就發現父親有點不對勁，好像比先前胖了好多。

“媽，一年不見我怎么看著我爸胖了不是一點兩點。那肚子鼓鼓的，都快撐破了，看著挺嚇人的?！毙》宄弥鴧蔷乓徊辉诩业目諉柕?。

“你爸現在過得那叫一個好，自己掙的錢從半年前開始就一分錢不給我了。說什么兒子長大了，家里的事他就不管了，好在你和小力兩個每月打點錢回家。你爸還跟外面的人說什么，家里沒啥事了，我該吃吃該喝喝。你說你爸這話說的，你們兩個還沒成家呢，他就敢這樣說話?！?

“就算這樣，才一年，也不至于胖成這樣夸張吧！”

“你爸半年前就一個人搬到東屋去了，在家里想吃什么了，就自己去買，那床頭柜子上雞腿豬腸就沒斷過?？柿司秃染?，餓了就啃雞腿?！鼻帏B說著嘆了口氣。

“對了，我上午跟我爸聊了兩句，他跟我講的，他在外面吃飯，天天下飯店，而且從來就沒有斷過酒肉。媽，我爸能吃是好事，不過我看，照他這樣的花錢，掙多少也不夠他花的，更別說補貼家用了?！?

“說實話，你爸吃了喝了我也不心疼，就算不給我一分錢我也不計較。你不知道，我只是擔心你爸把錢都給你爺爺奶奶了。以前你爸可沒少給他們錢，這事也不是我瞎說，上個月，就在東屋里面，我也不知道那老家伙是什么時候來的，我親眼看見你爸給了你爺爺兩百塊，當時我去拿東西正趕上，氣得我咬牙。你說你爸是不是憨，這么多年了，往外拿了多少錢給那兩個老家伙。到現在還在給他們錢，不管他拿多少錢他爹娘也看不起他。你說，這是我看見了，那我看不見的時候給了多少？”青鳥咬著牙說道。

“媽，行啦，他就那樣。你念叨了這么多年我也沒見我爸變得好點，好像還不如從前呢。明天小力就回來了，有些話就別說了。”小峰安慰道。

“知道了，我也就是跟你說說。”

大年初二的一天上午，正是探親的時候。這天青鳥早早地就起來了，心情不是很好，因為每年的這一天，吳九一總會找茬，不同意青鳥回娘家，而且也總是想方設法的阻止。今天又到了回娘家的時候了，不知道吳九一又要搞出什么事？所以從早晨一睜眼，青鳥的心情便不是很好。

剛吃過早飯，青鳥便給大姐打了一個電話，大姐知道青鳥不方便去，說是要來接青鳥一起去，畢竟大姐有車，來回路上也是很方便的。

青鳥當著吳九一的面，對兩個兒子說，“小峰，你去超市里面買一箱牛奶，我們今天去你姥姥家帶著，今天你姨夫開車過來接我們一起去?！逼鋵嵡帏B這一句話是說給吳九一聽的，青鳥說完這一句話便用眼睛的余光掃了一眼吳九一，想看看吳九一聽到這一句話后什么反應。

“好，我馬上去買?！毙》逭f著就站了起來，正要出門。

“不準去！”吳九一惡狠狠地瞪著青鳥說道。

“每年要拿多少東西？今天這兩個小子誰都不準去?！眳蔷乓徽f完點了一支煙抽著。青鳥聽到這句話，很是生氣。

“這半年多了，你沒少給你爹娘錢吧，東西也沒少給吧。再說了你看誰家不走親，就你不讓去，我這是回娘家，又不是走了不來了，憑什么不讓去?！鼻帏B也不甘示弱。

小峰聽到父親這一句話，站在門口，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左右為難。小力是個脾氣暴躁小伙子，不吃父親那一套，“媽，我去買?！毙×φ酒饋砭屯饷孀?。

吳九一大叫道：“今天，你敢出這個門，我打斷你的腿?！眳蔷乓辉掃€沒說完，小力已經出了屋門，根本不把吳九一的話當一回事，眨眼之間已經沒影了。吳九一看到小力完全不聽他的話，氣的肺都要炸了。

小力去超市買牛奶還沒回來，姨夫的車已經到了青鳥的家門口了。姨夫可能是不想多事，所以并沒有下車，只是在車上坐著，大姨下車之后就進了青鳥的家，

“青鳥。”青鳥聽到叫聲就迎了出來，

“大姐來了，屋里坐，大姐夫呢？”青鳥問道。

“不進屋了，你準備好了沒有，我們走吧?！贝笠檀叽俚?。

“再等一下，小力去買牛奶了，等他買回來我們就走?！鼻帏B剛說完，小力就回來了，手里拎著一箱牛奶。

“大姨來了，媽，牛奶我先放在堂屋里了?！毙×φf著話就走進了堂屋，剛放下手中的牛奶。吳九一剛好從里屋出來，說是剛好其實吳九一在里屋聽著呢?？吹叫×φ娴馁I回來了一箱牛奶，兩只眼睛睜大大的。氣呼呼地走到小力放牛奶的地方，對著那一箱牛奶就是一腳?！拔易屇阗I，我讓你買?！弊炖镞吔兄瑑芍荒_不停地踩在牛奶上面。也就幾秒鐘的功夫，一整箱剛剛買回來的牛奶已經被吳九一開膛破肚了，地上淌滿了白色地牛奶。

而吳九一這一系列的動作小力全都看在眼里，心里面也是生氣。

“爸，你這是干啥？”小力說著走到吳九一的面前正要伸手拉開。吳九一一見小力走到近前，伸手就要打小力，小力沒想到吳九一會出手打自己，所以吳九一那一巴掌結結實實地打在了小力的臉上。

“我又沒犯什么錯，你打我干啥？”小力毫不示弱地喊道。

“打你，我是你爹，我要打便打，我還想打死你呢?！眳蔷乓徽f著又要打，小力自己心里明白，自己是兒子，怎么能打父親呢。但是看見吳九一伸手還要打，只得舉手攔住。兩個人就這樣在堂屋里打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小峰在里屋聽到外屋打了起來，趕緊跑出來拉架。

“打啥架啊，都松手，爸，爸?！毙》暹吚吔?，好不容易拉開了。小峰剛松口氣，沒想到吳九一在屋內不停找著什么東西。小峰趕緊拉著弟弟要往外走，沒想到吳九一手中拿了一把鉗子對著弟弟打了過來。

“我打死你?！本驮趨蔷乓宦湎裸Q子的那一瞬間，小力也看到了吳九一手中的鉗子，連忙伸手去擋，竟然沒擋著。就在小力手去擋的同時，小峰也伸出兩只手去抓吳九手中的那個鉗子，也沒抓著。不幸中的萬幸，小峰雖然沒有抓到鉗子，但是卻讓吳九一落下的鉗子偏了方向。

剛才吳九一是對著小力的腦袋下去的，小峰的右手推偏了鉗子落下的方向。鉗子從小力的右耳下方滑過，經過脖子，鉗子只在脖子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紅線，甚是明顯。小峰兩手緊緊抓住吳九一的左手，使勁地從吳九一的手中奪下了鉗子。一轉身看到父子兩人又抱在一起了，吳九一抱住小力，想把小力放倒，小力呢，正在努力的維持著不被吳九摔倒在地上。

就在父子三人在屋內打架的時候，青鳥正在外面大姐夫打招呼呢，根本就不知道家里面已經打了起來。

“大姐夫，來家里喝點水吧！”青鳥和大姐走到車子側面對著大姐夫說道。

“不了，你準備好了我們就走吧，時間也不早了，早去早回。”大姐夫說著話就從車上下來了，兩只腳剛下車還沒站穩，就看見大門內小峰對著他叫了起來。

“姨夫，快來，我爸和小力打起來了?！毙》搴巴暧峙芑亓宋堇锶ダ?。姨夫一聽到小峰的話，就往家里面跑，還沒進屋就看到吳九一正和自己的兒子打著。

“哎呀，九一，你這是干啥呢？快撒手?！币谭蚝爸捜ダ瓍蔷乓坏氖?，

“姐夫，你讓開，我今天非打死這個小子不可，我讓他不聽話?！眳蔷乓缓苁菤鈶嵉亟械馈?

“九一，快撒手，讓外人看見笑話，一家人打什么？快松手。”姨夫拉開了吳九一，

“小力你先出去。”小峰拉上小力就出了院子。

“小力，你脖子上的紅印哪來的？”青鳥一眼就看到了小力脖子上的紅印。

“媽，是我爸用鉗子劃的，幸虧沒打到頭，剛才好懸?！毙》逭f道。

“看來今天走不安生了。”青鳥很是擔心地對著大姐說道。

“媽，沒事的，我們馬上就走，他說不讓去就不去了，今天我們就去，不管他了?！毙×τ行┥鷼獾恼f道。

青鳥正擔心著，只見到大姐夫從家里面出來了。

“大姐夫，怎么樣？”青鳥急忙湊了上去，

“九一說了，不讓去。他說，恁都有爹娘，他也有爹娘?！贝蠼惴蚝苁菬o奈地嘆了一口氣。青鳥聽到這話，氣是牙癢癢，但是也沒有一點辦法。

“青鳥，要不你們今天就別去了?！贝蠼惴艞壛?。

“大姐夫，俺可沒說不讓他管他爹娘。再說了，這一年，他也沒少給他爹娘錢和東西。就在上個月，在東屋里面我可是親眼看見的，他給了他爹兩百塊，我一句話也沒說。這到好了，我回娘家探個親也不行，每一年都這樣，總是要鬧出點事來。大姐你說，哪有說大年初二不去探親的，這不是不講理嗎？”青鳥說著氣得眼淚快要下來了。

幾個人正站在大門外一籌莫展的時候，只見吳九一從家里面走到大門口，指著這幾個人說道?！扒帏B走行，這兩個小子敢走，我打折他們的狗腿。”吳九一兇狠地罵完這句話就走進了院子。

“這樣子哪還像是一家人，明明是仇人！”青鳥兩胳膊在胸前抱著。

“青鳥，九一這不是不講理嗎？”大姐看著青鳥說道。

“我快被他氣死了?！鼻帏B兩眼通紅地說道。

“大姐你看，這不是胡攪蠻纏嗎？還要去俺娘家找人評理，自己沒理還要找人評理，我看他還是孬，憨！自己沒走過親戚，還不讓人走。要按他的想法，都不走親戚才好呢。”青鳥說道，眼淚早就出來了。“今年也不知道中了啥邪？二十多年沒給他爹娘拜過年，今年居然去給他爹娘拜年去了。我還以為他變好了呢，沒想到今天還是整這一出?！?

“算了吧，青鳥，要不你們今天就別去了，東西我幫你帶過去?！贝蠼銊裰?。

大姐夫在青鳥說話的時候又進了院子，過了不多時又從里面出來了，面帶微笑。

“同意了，九一同意了，青鳥我們走吧！”大姐夫的話剛說完，只見吳九一從家里面走了出來。大姐夫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看見吳九一從身后走了出來，倒是嚇了他一跳。吳九一并不說話，一直向北走去。

“我們走吧，九一同意了?！贝蠼銓χ帏B說道。

“九一這是干什么去了？”大姐夫不解地問道。

“這是去買酒去了，我還不了解他?！鼻帏B憤憤不平的說道。

“走走走，媽，我們不管他了，一個不管別人的感受的人，我們為什么還要在意他的感受?！毙×φf道。

“青鳥，我看到九一從第一個店里面出來去了對面那個店?！贝蠼惴蛘f。

“我前兩天跟那個店里打了招呼，不讓賣給他酒，所以他就去了對面那個店?！鼻帏B正說著話，就看見吳九一從遠處正往回走呢。

也就三四分鐘的路程，吳九一兜里面裝著兩瓶白酒。走到門前也不打招呼就進了家里面。

“青鳥，九一這樣行不行，別在出什么事？”大姐夫也有些不安的說道。青鳥還沒答話，就見吳九一站在院子里面大喊。

“你們走，你們前腳走，我后腳就喝藥死了。”吳九一說完話一轉身就進了院子。

青鳥本就不知道該怎么辦？一看到吳九一又這樣沒事找事，一生氣。

“走走走，我們都走，這是啥人，死他算了?！鼻帏B說著話就上了車。小峰和小力見母親上車，他們兩個也跟著上了車。大姐夫和大姐看到都上車了，也不想再多事，大姐夫發動車子就開走了。

青鳥在吃飯的點，給閆家老奶打了個電話，讓她幫忙去家里看看九一怎么樣了。

閆家老奶打電話說，沒事，九一在懷里抱著農藥睡著了。

青鳥收到閆家老奶的話，這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