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
竇長青坐在矮榻上,兩個丫鬟有規(guī)律地搖著扇子,縷縷青煙在房間里隨處飄蕩,散發(fā)著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
“君安,你剛才說什么,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大娘,我現(xiàn)在不小了,也到了迎親的年紀。我想迎娶魏王府的春桃做我妻子。”侯君安穩(wěn)穩(wěn)的站著,面目誠懇。
竇長青猛地坐起來,像才反應過來一樣,目露疑色的看著侯君安:“你說誰?春桃?等等,讓我想想,你說的春桃,不會是皇孫身邊那個婢女吧?”
“大娘,就是她,她原來在大姐房里,最近才去皇孫身邊。大娘,像這樣的情況,是不是直接把聘禮下到魏王府就行?”侯君安滿臉歡喜,微微的踱著步子,一想到馬上就能迎娶春桃,心里竟然微微有些緊張。
房里眾丫鬟聽說四公子想娶的人真是個丫鬟,所有的眼神全落在了他身上。有的羨慕那個丫鬟,有的替四公子捏一把汗。
竇長青微微一笑:“一個世家公子要娶一個丫鬟,這倒是十分新奇。你既然在這里毫無顧忌的說出口,說明你對她是情真意切的。
可是君安啊,你要知道,像你們這些世家公子小姐們的婚事,可不是隨隨便便自己就能做主的。比如你大姐是皇上賜婚,像你大哥,肯定也免不了是賜婚。
你雖然是個庶子,但到底也是咱們侯府的公子。那些王孫貴族家里婀娜多姿的姑娘,有的是想跟侯府連親的。你就這么堂而皇之的跟我說要娶個丫鬟,你覺得合適嗎?”
畫萍站在一邊,聽著大夫人的話,一聲都不敢吭,心里咚咚直跳,這么看來,哪怕自己想嫁給大公子做妾,估計都不可能了。她頓時心灰意冷,可眼睛里的盈盈淚光,一滴都不敢落下,生怕有人看出什么。
“大娘的意思就是不同意,對嗎?”侯君安的眼睛眨巴著,躲躲閃閃的撇向四周,不由得鼓起了臉頰,滿臉不高興。
“你自己領(lǐng)悟了就好,要正確理解。我并非不同意你迎娶春桃,而是一切身份低下的女子,都不能成為侯府的兒媳。”竇長青的眉毛輕輕一挑,側(cè)臥在了軟榻上。
“可是大娘,婚姻之事也需要兩情相悅,互相愛慕吧。春桃雖是個婢女,但蘭心蕙質(zhì),聘聘婷婷,為人清清白白,怎么就不能做我的妻子?”侯君安不想放棄,仍在爭取。
畫萍此刻倒是很佩服四公子,如果大少爺能為自己爭取一番,哪怕做不了他的妻子,也算沒白活。
“如此說來,你也不過是看上了春桃的美色,那丫頭還沒進門就迷住了你的心神,這樣嫵媚的女人,更是不行了。”竇長青說著,身子干脆躺在了軟榻上。
“可是,大娘……”侯君安眼見沒了希望,焦急萬分,往前走了兩大步,還想說些什么,卻被竇長青無情的打斷。
“好了,別說了,我乏了。”
侯君安一堆話憋在胸口,說也說不出,咽也咽不下。
畫萍勸道:“四公子,請回吧。”說完還伸出一只胳膊,往門那邊做了個“請”的手勢。
侯君安別無他法,只能默默的退出了門去,他眼前浮現(xiàn)出春桃聽到這個消息后,失望的眼神。
侯君安苦笑了一下,春桃說的對,身份地位這些,自己可以不在乎,可別人在乎。他覺得被困得緊緊的,心口痛得難以喘氣。
時間過得很快,眨眼間半個月就過去了。這半個月里,侯君安一次都沒找過春桃,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樣的結(jié)局。他恨侯府,是侯府禁錮了他,是侯家四公子這個身份禁錮了他。
他每天反復在酗酒、清醒、痛苦,再酗酒、再清醒、再痛苦之間。可從前的侯君安,絕對是滴酒不沾的。
某一天的清晨醒來,第一縷陽光照在他臉上,晃得他眼睛都睜不開。侯君安突然從床上跳起,做了一個決定:他要出家當和尚,離開這紅塵,更離開侯家。
在離開之前,他想去找大夫人問最后一次。竇長青知道他此來的目的,緊緊關(guān)著房門不見。
侯君安痛苦的跪在大夫人的門口:“大娘,你告訴我,這輩子真的娶不到春桃嗎?我不想要什么世家的小姐,我只想要春桃!”
竇長青的房門仍是不開,就好像里面沒有人一樣,四周都靜得出奇,除了偶爾的鳥啼。
侯君安的頭一個接一個的磕在地上:“大娘,如果娶不到春桃,我覺得活得根本沒意思,往后那么多年,我寧愿青燈古佛,了此余生……”
“嘩啦”一聲,房門開了,大夫人走了出來,帶著滿臉的怒意和不屑,一看就是忍耐了很久的樣子:“你大哥在戰(zhàn)場上浴血奮戰(zhàn),你卻要出家?堂堂七尺男兒,為了個女人,竟然墮落到這個地步!如果你父親還在世,也斷然不會同意這門婚事,你趁早死了這條心。來人,把四公子給我抓回房里,嚴加看管,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放他出來!”
魏王府。
春桃被侯書瑤叫去,走在路上,她的心不停的咚咚直跳。總覺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兒將要發(fā)生。
“王妃,有什么事要吩咐嗎?”春桃怯怯地邁進侯書瑤的房門。
侯書瑤的嘴邊浮現(xiàn)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嘴里卻是一副極其可惜的口吻:“我知道你和四公子的事兒了,我母親也知道了。君安為了能娶你進門,這半個月可受盡了罪,隔三差五的就跪到我母親面前哀求,還染上了酗酒的毛病。”
春桃的眼淚奪眶而出。侯書瑤站起身來,走到她面前,抬起手輕輕的撫摸春桃的臉龐:“瞧瞧,這淚水漣漣的可人兒,我看著都心疼,可君安的婚事要靠皇上賜婚,不是我母親能說了算的,更不是他自己說了算的。你一向心高氣傲,這是瞄不上魏王,又把眼睛瞄到我四弟身上吧?你能是真心的嗎?”
春桃猛地抬起眼睛,一大滴眼淚順著臉頰滾落,眼睛瞪得又圓又大,狠狠咬著自己的嘴唇:“我對四公子是真心的!”
侯書瑤見她這樣,收回撫摸她的玉手,繼續(xù)說:“是真心的就好辦了,你肯定希望他好對不對?那你就別耽誤了他,只要有你在這杵著,君安是不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