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府。
半夜時分,侯書瑤倒在床上,頭疼的吱哇亂叫。
今晚是春桃守夜,她守在王妃的門口,聽著里面不斷傳出的慘叫聲,心咚咚直跳。天好冷,她戰戰兢兢的將兩只手拿到面前,哈了口氣。阿嚏、阿嚏……好巧不巧,春桃冷的連著打了兩個噴嚏。
這時,王妃的房門開了,春桃看著一臉陰笑的蘭竹出來,心想完了。
侯書瑤正愁沒地方撒火,聽到門外春桃的噴嚏聲,立馬讓蘭竹把她叫了進去:“你進來,王妃找你。”
“春桃,我平時可待你不薄,今天我的頭痛成這樣,你得想個法子給我解憂啊!”
“回王妃的話,奴婢……奴婢愚笨……”春桃也顧不得冷了,跪下就拜,渾身篩糠一樣抖得停不下來。
“愚笨?我看你機靈的很呢!咱們主子平日對你多好啊,旁的丫鬟羨慕都羨慕不來,現在,該是你回饋的時候了。”蘭竹提著一壺滾燙的開水,緩緩朝春桃走來。
“蘭竹,你看春桃冷得多厲害,抖得不成樣子,快給她暖暖。”侯書瑤冷幽幽的聲音響起。
春桃跪著一動也不敢動,不知道她們想干什么。
蘭竹拿過一個極其薄的青玉小碗,放在春桃手中:“端著,端穩了!”她提起那壺開水,慢慢將春桃兩手之間的小碗倒滿。
春桃還是沒搞清她們這是什么意思,只感覺滾燙的開水在碗里一下子就熱了,越來越燙手。她咬著牙,感受到手掌逐漸傳來一陣輕的疼痛,又熱又痛,額頭頓時滲出一片細汗。
侯書瑤看她燙得流出眼淚,頭痛好像都好了,也許這毒藥本就下的不多。她安心的笑了一下:“嗯,還真有效。春桃啊,看你難受,我就好多了,不枉費我對你好一場,繼續跪著。”
春桃的膝蓋跪在冰冷的青磚上,手里捧著滾燙的玉碗,下半身冷的徹骨,上半身熱的冒火,兩只手燙的又紅又腫。她的眼睛噙著淚水,想著再堅持一會兒,溫度就下降了。沒想蘭竹將碗中的水倒了,從壺里又倒出滿滿一碗剛滾開的水讓她端住。
那玉碗本身就是熱的,又薄,還沒過一會兒,春桃覺得比剛才還燙手,手臂連同整個身體劇烈地搖晃著。
“暖和嗎?”侯書瑤淡淡地問。
“暖……暖和……”春桃聲音抽泣,不敢表現出半點違逆。
“暖和就好,不暖和了就換水。”侯書瑤將身子側到床的那一邊,閉上眼睛,逐漸入睡。
三碗、五碗、七碗……二十碗開水過去,春桃已經覺不出疼痛,手掌早已麻木,只覺得渾身哆嗦的厲害,前心后背沁出一大片的汗,分不清是膝蓋疼痛還是胳膊僵痛,也分不清哪兒比哪兒疼得更厲害。
春桃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手上的皮膚變得近乎透明,全是數不清的大水泡,一個摞一個,一個賽一個。
天已經快亮了,春桃見侯書瑤翻了個身,似乎睡醒了。她終于忍不住劇痛,淚連連地哭道:“王妃饒命,求求王妃了……饒了奴婢吧,再這樣下去,奴婢這雙手怕是要廢了,求求王妃……”
侯書瑤伸了個懶腰,沉聲說:“一大早就擾了我的清夢,真是該打。”
春桃抖了一下,眼淚再次蓄滿眼眶,雙手再也端不住了,一聲脆響,那玉碗直接掉在地上碎開,開水撒了一腿,一時間,雙腿又冷又熱。她見玉碗碎了,驚醒一般猛烈地磕頭認錯:“求求王妃饒了奴婢吧!求求王妃,求求王妃高抬貴手……”
侯書瑤這一夜睡得還不錯,她微微一笑:“瞧你可憐的,這么美的小臉蛋都哭花了,嘖嘖……真是我見猶憐啊。”
經過這一晚上,春桃深深覺得王妃十分可怕,她恐懼地看著侯書瑤,哭了一夜的眼睛腫的像核桃。
侯書瑤的手指輕輕的在茶杯上敲了一敲,看看外面逐漸明朗的天色。聲音里透著涼森森的寒意:“起來吧,今晚的事若是敢說出去半個字,就將你的頭擰下來。”
春桃臉上睜著驚恐的眼睛,戰戰兢兢的叩首謝恩:“奴婢明白,謝謝王妃大慈大悲!”春桃僵硬的身子剛站起來,感覺馬上就要散架了,哪里都是痛的。
“慢著,把地上的碎碗片收拾了再走。”
春桃欲起身退下,僵硬的剛邁開一個步子,又被蘭竹叫住,她下意識的回頭,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春桃將自己腫成剛出鍋得豬蹄膀一樣的手,朝地上的碗片伸去,隔著手上那起起伏伏的水泡,一點一點把碎碗片拿在手里。當她捧著一把碎碗片,艱難地邁出院子大門,終于卸下了千斤頂一樣,長舒了一口氣,可眼淚一路都沒停過。
李渡什在魏王府走著,腳步輕快,她正要去給李欣上課。側目望去,那不是春桃嗎?
“春桃!春桃!”
春桃明明看見了李渡什,可兩只腳像被定住了一樣,一動不動,踟躕了很久。再一抬眼,李渡什已經到了跟前。
“春桃,你的手怎么了?你哭什么?這是怎么了?”李渡什第一眼就看到了她滿是鮮血的手掌。
“李姑娘,我……”
“這么多水泡,這是被什么燙的?春桃,你到底怎么了?”李渡什眉頭緊鎖,聲音帶著哽咽。
春桃一夜的委屈仿佛找到了傾瀉口,一把抱住李渡什,哇的一聲放聲大哭,說話也斷斷續續:“李姑娘,我……我知道你是好人,但今天你只當沒有看見我,不然……不然你以后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李渡什一怔,她竟然怕成這個樣子:“究竟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還是那些丫鬟嗎?太過分了!我去找她們說理去!”
李渡什拉起春桃就要走,而春桃的身子連連后退。
“不是,不是她們。姑娘,你別管我了,讓我走吧……”
李渡什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一雙晶瑩的美目含著淚光,在春桃的臉上停下:“你這傻姑娘,全魏王府上下,除了侯書瑤,誰能讓你怕成這樣,就是她吧?”
春桃不說話,眼淚吧嗒吧嗒的掉,只是一個勁兒的搖頭。
“一定是她!”李渡什捏緊了雙拳,雙目布滿紅絲,一把拉起春桃的胳膊,道:“跟我走!我絕對不能讓你繼續留在侯書瑤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