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佛堂白綾血染咒
馬嵬驛,夜雨如泣。破敗的佛堂內,殘燭昏黃,映照著斑駁剝落的佛像,更顯凄惶。泥水從漏頂滴落,在布滿灰塵的蒲團上濺開污濁的花。
楊玉環跪在冰冷潮濕的地面,素白衣裙早已被泥污浸染。她面前,一條刺眼的白綾,如同冰冷的毒蛇,盤繞在陳玄禮捧著的烏木托盤中。殿外,是六軍不發、刀劍出鞘的森然殺機,是山呼海嘯般的“誅妖妃、清君側”的怒吼。
玄宗背對而立,身形佝僂,龍袍沾滿泥點,昔日威嚴蕩然無存,只剩下深深的疲憊與掙扎。他不敢回頭,不敢看那雙曾傾倒眾生的眼眸。
禁軍統領陳玄禮,面色鐵青,手按劍柄。他是忠臣,更是執行者。眼前這禍水紅顏,必須用她的命,平息六軍的怒火,換取天子的喘息之機。他深吸一口氣,眼中最后一絲猶豫被決絕取代,猛地拔出腰間橫刀!
刀光如雪,映著玉環蒼白的臉!刀鋒破空,直斬那纖弱的脖頸!
就在這刀鋒及頸的剎那!
一直低垂螓首、仿佛認命般的玉環,猛地抬起了頭!那雙曾盛滿春水的眸子,此刻卻燃燒著冰冷的火焰與無邊的悲愴!她櫻唇緊抿,貝齒狠狠咬破右手食指指尖!
“噗!”
一滴殷紅刺目的血珠,如同紅寶石般滲出!
她沒有絲毫猶豫,染血的指尖閃電般劃過面前托盤中的白綾!并非胡亂涂抹,而是以血為墨,以綾為符紙,指尖翻飛如穿花蝴蝶,瞬間勾勒出一道繁復、扭曲、散發著沖天怨戾之氣的巨大血色符箓!
“陛下——!”玉環染血的手指指向玄宗顫抖的背影,聲音凄厲如杜鵑啼血,字字泣淚,直刺靈魂,“您當年在驪山秘窟,以《霓裳羽衣譜》為引,暗中抽取妾身太陰玉魄精元,注入您衰老龍軀,延壽續命之時…可曾想過,會有今日這馬嵬之劫?!可曾想過,這玉魄反噬之痛?!”
此言一出,如同晴天霹靂!玄宗如遭雷擊,猛地轉身,臉上血色盡褪,眼中充滿了被戳穿最不堪秘密的驚駭與恐懼!他嘴唇哆嗦著,想要辯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玉環不再看他,染血的指尖猛地向空中那幅剛剛完成的、飽含她血淚與怨氣的血符一點!
“以我玉魄為引,以萬軍之怨為薪——地脈陰兵,聽吾號令!起!!!”
“轟隆隆——!!!”
血色符箓騰空而起,爆發出妖異的紅芒!符箓并非燃燒,而是如同活物般瘋狂汲取著佛堂內、驛站外彌漫的沖天怨氣與殺伐之氣!更有一股無形的磅礴力量,順著地脈狂涌向百里之外的潼關古戰場!
大地,開始劇烈震顫!不是來自千軍萬馬,而是來自九幽之下!
百里之外,潼關。這片剛剛經歷尸山血海、埋葬了二十萬唐軍忠魂的修羅殺場,此刻如同煮沸的湯鍋!浸透鮮血的焦土猛地炸裂!一只只覆蓋著殘破甲片、掛著腐肉碎骨的手臂,如同地獄中伸出的鬼爪,破土而出!
緊接著,是頭顱!是軀干!是密密麻麻、無窮無盡的骸骨大軍!
這些骸骨士兵,身上還掛著破爛的唐軍制式鎧甲,眼窩之中沒有眼球,只有兩團跳躍不息、冰冷刺骨的青幽鬼火!它們手中緊握著銹跡斑斑卻依舊鋒利的斷刀、殘矛,下頜骨開合,發出無聲卻震顫靈魂的咆哮!一股沖天的死氣、怨氣、兵戈殺伐之氣混合而成的陰寒洪流,席卷天地!
青眼尸兵!二十萬潼關陣亡將士的骸骨與怨魂,在玉環血符的引動下,被地脈陰氣強行喚醒,化作復仇的亡靈大軍!它們的目標,并非佛堂,而是感應著血符中鎖定的叛軍氣息,如同嗅到血腥的蝗群,邁著僵硬而迅疾的步伐,踏著同伴的碎骨,朝著馬嵬驛方向,朝著安祿山叛軍主力駐扎之地,洶涌撲去!
(二)巨狼踏碎萬骨骷
馬嵬驛外,叛軍營盤。
篝火熊熊,酒肉喧囂。叛軍士兵正沉浸在攻破長安門戶的狂喜中,忽然間,腳下大地傳來恐怖的震動!遠處地平線上,一片慘綠色的“鬼火之潮”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伴隨而來的,是刺骨的陰風與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
“媽呀!鬼!鬼兵啊!”前哨士兵發出凄厲的慘叫!
亡靈大軍已至!它們無視箭矢,不懼刀劈!銹蝕的刀矛輕易洞穿叛軍的皮甲,青幽鬼火沾染人身便如附骨之疽般燃燒!骸骨被劈碎,立刻有新的骸骨踩著同伴的碎片涌上!整個叛軍營盤瞬間陷入一片鬼哭狼嚎、血肉橫飛的地獄景象!
“廢物!慌什么!”一聲暴戾的咆哮壓過混亂!中軍大帳轟然炸裂!身披漆黑重鎧的安祿山踏步而出,他望著眼前如同潮水般涌來的骸骨大軍,臉上非但沒有懼色,反而露出一種近乎狂熱的猙獰笑容!
“好!好得很!楊玉環!本帥倒是小看了你的玉魄之力!”安祿山狂笑著,猛地撕開胸前鎧甲,露出下方那幅愈發猙獰、仿佛要透體而出的巨狼噬月刺青!
他雙手結印,口中念誦著古老而惡毒的咒言,周身黑氣如同沸騰的墨汁般瘋狂涌出!腳下大地,無數戰死者的鮮血如同受到召喚,從泥土中滲出,化作粘稠的血溪,瘋狂匯入他腳下的法陣!
“嗷嗚——!!!”
一聲震動九霄的恐怖狼嚎響徹夜空!安祿山的身形在沸騰的黑氣與血光中急劇膨脹、扭曲!他的頭顱化作猙獰的巨狼之首,獠牙如戟,血口噴吐硫磺氣息!身軀暴漲如小山,覆蓋著鋼針般的漆黑狼毫!四肢化作擎天巨柱般的狼爪,爪尖閃爍著撕裂空間的寒芒!一條如同鋼鞭般的巨尾掃過,空氣發出爆鳴!
血狼噬月法相!完全體降臨!
“癡兒!你以為喚醒這些殘兵敗骨就能阻我?”巨狼法相口吐人言,聲如滾雷,充滿了無盡的輕蔑與貪婪,“這二十萬怨魂尸骨,連同整個潼關戰場的沖天血氣,正是本帥‘人牲破界陣’最完美的祭品!待本帥吞了你的玉魄,引動大陣,接引狼神之力,這九州,便是我囊中之物!”
巨狼法相仰天咆哮!一只房屋大小的恐怖狼爪,纏繞著粘稠污血與毀滅性的漆黑雷電,如同崩塌的山岳,朝著骸骨大軍最密集的區域,狠狠踐踏而下!
“轟——咔嚓嚓!!!”
地動山搖!煙塵混合著骨粉沖天而起!數以千計的骸骨士兵,連同它們腳下的地面,在狼爪之下如同紙糊的玩具般瞬間崩碎、湮滅!污血玄雷迸濺,將方圓百丈內的骸骨盡數炸成齏粉!青幽鬼火如同風中殘燭,瞬間熄滅!
狼爪抬起,留下一個深達數丈、邊緣流淌著熔巖般暗紅能量的恐怖巨坑!坑中唯有骨粉與焦土!
“吼!”巨狼法相毫不停歇,另一爪橫掃!狂暴的罡風如同實質的巨鐮,所過之處,骸骨士兵如同被收割的麥子般成片粉碎!血盆大口張開,噴吐出腐蝕性的污血吐息,如同瀑布般沖刷而過,骸骨觸之即融,大地滋滋作響!
二十萬骸骨大軍組成的亡靈狂潮,在這滅世般的巨狼法相面前,竟顯得如此脆弱不堪!如同螳臂當車,被摧枯拉朽般屠戮、踏碎!
安祿山的目標只有一個——馬嵬驛佛堂中那點亮血符的玉魄源頭!
(三)玉碎青蓮鎮幽冥
巨狼法相踏著累累骸骨,撞碎沿途營帳與拒馬,如同移動的災厄,幾步便跨至馬嵬驛佛堂之前!那雙燃燒著貪婪與毀滅欲望的血色狼瞳,穿透殘破的墻壁,死死鎖定了堂中那道素白染血的身影!
“楊玉環!你的玉魄,本帥收下了!”巨狼咆哮,聲浪震得佛堂瓦礫簌簌落下!一只纏繞著污血玄雷、遮天蔽日的恐怖狼爪,帶著撕碎空間、湮滅萬物的威勢,如同天罰之印,朝著佛堂屋頂,朝著楊玉環的天靈蓋,狠狠拍落!
爪未至,那恐怖的威壓已將陳玄禮等人壓得癱軟在地,口鼻溢血!玄宗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玉環立于佛堂中央,仰望著那覆壓而下的滅頂之災。她嘴角的血跡未干,臉色蒼白如紙,但那雙眸子,卻清澈得如同雨后的夜空,映照著巨爪上跳躍的污血玄雷,也映照著這亂世的瘡痍與悲涼。
沒有恐懼,只有一絲解脫的釋然與決絕的守護。
“安祿山…”她的聲音平靜無波,卻清晰地穿透了巨狼的咆哮與屋宇的呻吟,“你視蒼生如草芥,煉血肉為魔功…這污穢的世間,不配擁有太陰玉魄的澄澈。”
她抬起手,并非結印,而是猛地扯下發髻上那支象征著貴妃尊榮、鑲嵌著七寶的九尾金鳳釵!
“太陰玉魄——寧碎!不污!”
決絕的宣告響徹佛堂!玉環眼中銀芒爆射,再無半分保留!她雙手緊握金鳳釵,釵尖閃爍著玉石俱焚的寒光,朝著自己那劇烈起伏、承載著玉魄本源的心口,狠狠刺下!
“噗嗤——!”
沒有慘叫,只有一聲輕響。釵尖深深沒入心口!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緊接著——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純凈到極致的清冷光輝,猛地從玉環心口被刺穿的傷口處爆發出來!那光輝并非刺目,卻蘊含著洗滌一切污穢、鎮壓一切邪魔的浩瀚偉力!
玉環的身體,在這清輝中變得透明。她心口處,那枚凝聚了天地月華精粹、滋養萬物又飽經磨難的“太陰玉魄”,清晰可見!此刻,玉魄之上,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裂痕中迸射出的,正是那凈化一切的清輝!
“咔嚓…嘩啦!”
如同水晶破碎!太陰玉魄在玉環體內,在安祿山貪婪的注視下,轟然炸裂!
“不——!!!”安祿山的巨狼法相發出驚怒絕望的嘶吼!他感覺到一股足以湮滅他法相本源的力量正在爆發!
玉魄炸裂的清輝并未擴散摧毀佛堂,反而如同百川歸海,瘋狂地向玉環腳下匯聚!清輝所過之處,佛堂地面上流淌的泥水、污血,瞬間被凈化、蒸發!地面劇烈震顫、隆起!
“轟隆隆——!!!”
一株巨大無朋、通體由純凈青玉構成的蓮莖,破開佛堂地面,沖天而起!蓮莖之上,一片片巨大如舟的青玉蓮瓣次第綻放!蓮心之處,并非蓮臺,而是一輪由玉魄清輝凝聚的、皎潔無瑕的明月虛影!明月清輝灑落,形成一個巨大的、籠罩整個馬嵬驛的光罩!
通天青蓮!以玉環破碎的玉魄與生命為祭品,綻放的終極守護!
與此同時,安祿山那毀天滅地的巨狼之爪,狠狠拍在了青蓮明月光罩之上!
“咚——!!!”
如同洪鐘大呂被巨錘撞擊!震耳欲聾的巨響讓天地失聲!狂暴的能量沖擊形成肉眼可見的環形巨浪,將佛堂殘存的墻壁徹底撕碎!將周圍的叛軍士兵如同草芥般掀飛!
青蓮光罩劇烈震蕩!明月虛影明滅不定!蓮瓣之上,甚至出現了細微的裂痕!但,它終究沒有破碎!硬生生抗住了這毀天滅地的一擊!
污血玄雷在純凈的清輝中如同沸湯潑雪,迅速消融、湮滅!巨狼爪尖與光罩接觸的地方,發出“滋滋”的劇烈腐蝕聲,冒出大股腥臭的黑煙!安祿山感覺到一股純凈而霸道的反噬之力,順著狼爪狠狠沖入他的法相本源!
“呃啊!”巨狼法相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龐大的身軀竟被反震之力推得踉蹌后退數步!
它驚怒交加地看向那株通天徹地的青蓮,看向蓮心處那輪明月虛影中,漸漸消散的、楊玉環最后一絲帶著悲憫與決絕的微笑殘影。
明月清輝之下,污血退散,骸骨安息。佛堂廢墟中,唯有一株接天青蓮靜靜綻放,以破碎的玉魄為祭,鎮住了這方染血的大地,也鎮住了安祿山那吞噬九州的野心。然而,狼瞳中的瘋狂,并未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