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琉璃盞上綻殺蓮
洛陽城西,董卓新筑的麒麟閣,今夜燈火通明,亮如白晝。閣內極盡奢華之能事:金磚鋪地,玉柱擎天,南海明珠綴滿穹頂,散發著柔和的輝光。大殿中央,竟鑿出一方十丈見方的碧玉池,池中并非清水,而是注滿了琥珀色的西域葡萄美酒!醇厚的酒香混合著烤肉的焦香、脂粉的甜膩,彌漫在渾濁的空氣中,熏人欲醉。這便是董卓享譽“臭”名的“酒池肉林”!
董卓肥碩如肉山的身軀半陷在鋪著白虎皮的巨大鎏金寶座中,身著玄黑繡金蟒袍,粗壯的脖頸上掛著一串鴿卵大小的東珠,更襯得他滿面油光,兇戾之氣四溢。他一手摟著個衣衫半褪、瑟瑟發抖的宮裝美人,一手抓著一條油光锃亮的烤鹿腿,大口撕咬,汁水順著虬結的胡須滴落,發出滿足的哼哼聲。
下首首席,呂布呂奉先昂然而坐。他身披赤金狻猊吞肩鎧,內襯火云錦袍,身形挺拔如標槍,面容英武如天神。只是那雙本該顧盼生威的虎目,此刻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郁與不耐,漫不經心地把玩著倚在案旁的方天畫戟。戟刃在珠光下流動著血色的寒芒,仿佛一頭蟄伏的兇獸。董卓的粗鄙享樂,群臣的阿諛諂媚,都讓他感到一種格格不入的煩躁。
宴會氣氛喧囂而糜爛。舞姬們身著薄紗,在酒池邊緣的玉臺上扭動著腰肢,絲竹管弦之聲靡靡。群臣推杯換盞,諛詞如潮,竭力討好著那位主宰他們生死的相國。
就在這浮華喧囂達到頂點之際——
“叮鈴…叮咚…”
一陣極其清越、仿佛冰泉滴落玉盤的環佩之聲,如同天外之音,穿透了所有的嘈雜與渾濁,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剎那間,整個麒麟閣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按下了暫停鍵。靡靡之音戛然而止,舞姬的舞步僵在半空,群臣的諂笑凝固在臉上,連董卓啃咬鹿腿的動作都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那聲音的來源吸引。
只見大殿入口處,月光與珠光交匯之地,一個身影踏著奇異的韻律,裊裊而來。
貂蟬!
她褪去了司徒府中的素雅,換上了一襲流光溢彩的七彩羽衣。金線銀絲勾勒出曼妙的身姿,衣袂飄飛間,仿佛有星河流轉。烏發挽成飛仙髻,斜插一支銜珠金鳳步搖,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搖曳,發出方才那清越的環佩之音。最令人窒息的是她的容顏,在珠光寶氣的映襯下,美得驚心動魄,仿佛集天地靈秀于一身,卻又帶著一絲月宮仙子的清冷疏離。
然而,更令人驚駭的是她的步伐!
她沒有走在金磚鋪就的地面上,而是如同月下精靈,赤著一雙玲瓏玉足,輕盈無比地踏在那些漂浮在酒池表面、供人取飲的琉璃盞之上!
“嗒…嗒…嗒…”
每一步落下,都精準地踩在琉璃盞的中心。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那盛滿了美酒、本該一觸即傾的琉璃盞,竟穩穩地承托住了她的重量!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她足尖所點之處,盞中琥珀色的酒液瞬間凝結!并非凍結成冰坨,而是如同被無形的刻刀雕琢,綻放出一朵朵晶瑩剔透、栩栩如生的冰晶蓮花!
一步一蓮生!
冰蓮在酒面上綻放,散發出絲絲縷縷的寒氣,與大殿的奢靡燥熱形成鮮明對比。七彩羽衣的流光映照著剔透的冰蓮,貂蟬的身影在酒池之上翩躚移動,如同踏著星河蓮橋降臨凡塵的仙子。這一幕,美得超越了凡俗的想象,充滿了致命的誘惑與無法言喻的詭異!
呂布原本陰郁不耐的眼神,在貂蟬出現的那一剎,如同被投入火石的干柴,轟然點燃!他猛地坐直了身體,握著方天畫戟的手指因用力而骨節發白。那雙虎目死死追隨著酒池上那驚世絕艷的身影,驚艷、震撼、癡迷、占有欲……種種復雜激烈的情緒在其中瘋狂翻涌!他從未見過如此女子,仿佛將他心中所有對“美”與“強”的幻想都凝聚成了現實!
“好!好一個踏蓮仙子!”呂布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杯盤亂跳!他霍然起身,手中方天畫戟重重頓地!
“鏘——!”
一聲震耳欲聾的金鐵轟鳴,如同龍吟虎嘯,瞬間壓過了殿內所有的聲音!狂暴的罡氣以戟尾落點為中心轟然擴散,堅硬的金磚地面竟被震出蛛網般的裂痕!這一喝一跺,盡顯其蓋世武勇與桀驁不馴!
(二)饕餮吞星戟驚龍
呂布的喝彩如同投入滾油的冷水,瞬間引爆了董卓的警惕與暴虐!他肥碩的身軀猛地從寶座中彈起,將懷中的美人粗暴地推開,油亮的臉上橫肉抖動,小眼睛瞇成危險的縫隙,死死盯住酒池中央的貂蟬。這女子美則美矣,但每一步踏出的冰蓮,那瞬間凝結酒液的寒氣,絕非尋常舞姬所能擁有!一種野獸般的直覺告訴他——危險!
就在呂布畫戟頓地、喝彩聲余音未絕的剎那!
酒池之上,踏著最后一步冰蓮的貂蟬,身形驟然由極靜轉為極動!她足尖在冰蓮上猛地一點,整朵冰蓮轟然炸裂!無數細碎如牛毛、閃爍著幽冷星芒的冰針,如同被颶風卷起的暴雨梨花,發出刺耳的尖嘯,目標并非呂布,而是直取高踞寶座之上的董卓咽喉!
這暗襲,陰毒!刁鉆!時機把握妙到毫巔!正是借呂布喝彩分神、董卓驚疑未定之際發動!星芒冰針細密如雨,覆蓋范圍極廣,速度更是快逾閃電!其上蘊含的不僅僅是物理的穿刺力,更有《七情天舞》引動的、專破護體罡氣的太陰星力!尋常高手,縱然是呂布,倉促間也未必能盡數擋下!
眼看那致命的星芒針雨就要將董卓射成篩子!
千鈞一發!
“嗷吼——?。?!”
一聲仿佛來自九幽地獄、充滿了無盡貪婪與暴戾的恐怖獸吼,猛地從董卓腰間炸響!他腰間那條鑲嵌著無數寶石、看似只是奢華裝飾的“饕餮吞天玉帶”中央,那枚雕刻得栩栩如生、大嘴怒張的饕餮獸首浮雕,驟然爆發出濃稠如墨的漆黑光芒!
黑光迅速膨脹、扭曲,瞬間化作一個磨盤大小、完全由濃稠黑霧構成的猙獰饕餮獸首虛影!那獸首獠牙外露,巨口仿佛連接著無底深淵,一股恐怖的吸力從中爆發!
“嗖嗖嗖——!”
如同長鯨吸水!那漫天激射、蘊含破罡星力的冰針,竟被這股恐怖的吸力強行扭轉方向,如同百川歸海,盡數沒入那饕餮獸首黑洞般的巨口之中!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濺起!
星芒針雨,瞬間消弭于無形!只余下酒池上空彌漫的絲絲寒氣,證明著方才那驚心動魄的一擊。
“哈!哈哈哈哈!”董卓死里逃生,驚怒瞬間化為歇斯底里的狂笑,臉上的肥肉因激動而瘋狂抖動,小眼睛射出毒蛇般的兇光,直指下方臉色驟變的王允:“王允老匹夫!竟敢以妖女行刺本相!好!好得很!本相要將你剝皮抽筋,點天燈!”
他猛地一指酒池中央的貂蟬,聲音如同夜梟啼血:“奉先我兒!給為父生擒此妖女!本相要親自炮制她!”
呂布在貂蟬發動襲擊的瞬間,眼中癡迷已被驚愕取代。待看到董卓腰間饕餮玉帶化形吞噬針雨,更是心頭劇震!聽到董卓的狂吼,他眼中瞬間閃過一絲掙扎。貂蟬那驚世之美,已深深烙印在他心中。但董卓積威之下,加之“父子”名分(呂布已認董卓為義父)的束縛,以及方才險些被利用的怒火,瞬間壓倒了那一絲憐惜!
“妖女受死!”呂布暴喝如雷,聲震殿宇!壓抑的怒火與被戲耍的屈辱,徹底點燃了這位飛將的兇性!他雙臂肌肉虬結,猛地抓起方天畫戟!
“吟——!”
畫戟仿佛感受到主人的狂暴殺意,發出一聲穿云裂石般的龍吟!赤金色的戟身爆發出耀眼的血芒,戟刃處更是吞吐出數尺長的血色罡氣,凝如實質,宛如一條擇人而噬的猙獰血龍!
呂布身形如電,一步踏出,堅硬的金磚地面應聲碎裂!他整個人化作一道赤金血影,撕裂空氣,帶著無堅不摧、毀滅一切的恐怖氣勢,方天畫戟高高掄起,如同盤古開天,朝著酒池中央、剛剛落地的貂蟬,當頭劈下!
“血龍破天——!”
戟未至,那狂暴無匹的罡風已如泰山壓頂!貂蟬腳下的金磚寸寸龜裂,七彩羽衣被吹得緊貼嬌軀,獵獵作響!這一戟,蘊含了呂布含怒而發的十成神力,更帶著沙場百戰積累的慘烈殺伐之氣!鎖定了貂蟬所有閃避的空間,勢要將這絕代佳人連同她腳下的地面,一同劈成齏粉!
(三)驚鴻九變惑飛將
面對這足以開山裂海、來自當世第一猛將的絕殺一擊,貂蟬清麗絕倫的臉上,竟無半分懼色!那雙倒映著血色戟芒的眸子深處,反而掠過一絲冰寒徹骨的冷靜與算計。
就在那纏繞血龍的方天畫戟即將觸及她發絲的剎那!
貂蟬動了!
她曼妙的身軀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后仰倒,纖腰柔若無骨,幾乎與地面平行!同時,按在冰冷金磚上的右手五指如蘭綻放,指尖縈繞著肉眼可見的、細碎如星屑的銀色光輝!以此為軸心,她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又似月下被清風吹拂的柳絮,驟然加速旋轉!
“唰——!”
七彩羽衣的裙裾在這一旋之下,如同孔雀開屏般轟然綻放!不!不是綻放,而是分裂!
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瞬息之間,竟有九道姿態各異、真假難辨的貂蟬幻影,隨著她身體的旋轉,如同瞬間綻放的九重蓮瓣,以她按地的指尖為中心,驟然擴散開來!
《七情天舞》之——“驚鴻變”!
九道身影,或仰首望月,或俯身探海,或回眸淺笑,或振臂欲飛……每一道都凝若實質,散發著貂蟬獨特的氣息與星力波動!更詭異的是,這九道身影并非靜止,而是如同九只真正的驚鴻,在呂布狂暴的戟風籠罩下,沿著玄奧莫測的軌跡,翩然飛舞,交織成一片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影之網!
呂布這必殺的一戟,挾著開天辟地之勢狠狠劈落!
“轟隆——?。?!”
血龍罡氣狠狠砸在貂蟬真身方才所在的位置!堅硬無比的金磚地面如同豆腐般被切開一道深達尺余、長達數丈的恐怖溝壑!碎石混合著狂暴的罡氣向四周激射,靠近的案幾、酒器瞬間被撕碎!幾個倒霉的侍從被飛濺的碎石擊中,慘叫著倒地。
然而,戟下空空如也!劈中的,僅僅是一道正在消散的殘影!
呂布瞳孔驟然收縮!以他的眼力和戰斗直覺,竟在劈中的瞬間才驚覺目標已失!那九道飛舞的幻影,不僅完美地迷惑了他的視覺,更干擾了他對氣息的鎖定!一股寒意瞬間從尾椎骨竄上頭頂!
就在他舊力剛盡、新力未生的微妙瞬間!
一道清冷如月的氣息,如同鬼魅般出現在他身后!是貂蟬的真身!她不知何時已如月下青煙,穿過了戟風的死亡領域,欺近到呂布身后三尺之內!纖纖玉指并攏如劍,指尖凝聚著一點璀璨到極致、仿佛濃縮了漫天星河的銀芒,不帶絲毫煙火氣,卻快得超越了思維的速度,無聲無息地點向呂布后頸致命的大椎穴!
這一指,名為——“星隕”!
指尖未至,那凝聚的、穿透一切的太陰星力,已讓呂布后頸的皮膚感到針扎般的刺痛!一股足以凍結骨髓、湮滅神魂的寒意瞬間侵入!
“喝啊——!”呂布畢竟是呂布!生死關頭,百戰磨礪出的本能救了他!他發出一聲野獸般的狂吼,雄壯的身軀強行在半空中擰轉,不顧筋骨發出的不堪重負的呻吟!同時,回撤的畫戟以一個極其別扭的角度,用戟柄末端的鎏金纂狠狠地撞向身后!
“嗤——噗!”
貂蟬的“星隕指”終究快了一線!指尖的星芒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點在了呂布大椎穴側半寸的肩胛骨上!并非要害,但蘊含的穿透性太陰星力,如同冰錐般狠狠刺入!
“呃!”呂布雄軀如遭雷殛,劇震之下,半邊身子瞬間麻痹!緊握的方天畫戟再也把持不住,脫手而飛!
“鏘啷——!”
沉重的畫戟砸在金磚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血色的罡氣瞬間黯淡下去。
呂布踉蹌前沖幾步才勉強站穩,猛地回頭,眼中再無半分驚艷與癡迷,只剩下無邊的驚駭與如同見鬼般的難以置信!他死死盯著身后那個飄然落地的七彩身影,聲音因劇痛和震驚而嘶啞變形:
“你…汝非凡人?!”
(四)蝠翼蔽月黑潮臨
“妖女!妖女??!”董卓的狂吼幾乎要掀翻麒麟閣的穹頂!他親眼目睹了呂布被一指擊退、畫戟脫手的駭人景象!這徹底粉碎了他對呂布武力無敵的認知,更點燃了他心中最深沉的恐懼與暴怒!
“影蝠衛!給本相拿下她!死活不論——!”董卓雙目赤紅,如同受傷的瘋獸,肥碩的手指因暴怒而顫抖著指向貂蟬。
隨著他歇斯底里的咆哮——
“轟!?。W啦——!??!”
麒麟閣那鑲嵌著無數明珠、描繪著祥云仙鶴的琉璃穹頂,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轟然炸裂!無數晶瑩的碎片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
與此同時,無數道黑影如同真正的吸血蝙蝠,從破碎的穹頂缺口處,無聲無息地、密密麻麻地俯沖而下!他們身著緊身的黑色皮甲,臉上戴著只露出雙眼和口鼻的蝠形面具,背后張開由精鋼骨架和堅韌黑綢制成的巨大蝠翼!借助俯沖之勢,速度快如鬼魅!
三百影蝠衛!如同決堤的黑色潮水,帶著濃烈的血腥與陰冷殺意,瞬間淹沒了整個麒麟閣大殿!他們訓練有素,配合默契,一部分人手持淬毒的短弩,弩箭如蝗,封鎖貂蟬所有閃避空間;另一部分則亮出閃爍著幽藍寒光的弧形利爪,如同蝠魔探爪,從四面八方朝著中央那道七彩身影猛撲而下!
天羅地網!絕殺之局!
貂蟬立于酒池邊緣,腳下是呂布劈出的恐怖溝壑,頭頂是傾瀉的琉璃碎片和如雨毒箭,四周是蜂擁而至、爪牙猙獰的影蝠衛。七彩羽衣在混亂的氣流中狂舞,如同怒濤中隨時會傾覆的一葉彩舟。
然而,她那絕美的臉上,卻在這一片殺機狂潮中,緩緩勾起了一抹驚心動魄的、帶著冰冷嘲諷的笑意。
好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