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城燼》第三章·血月人燭

九原郡的雪片像磁石粉般撲簌而下，粘在窗欞上便凝成鐵銹色的痂。孟姜裹著阿蘅遞來的氈毯，望著掌心紋路出神——那少女右手的燒傷疤痕竟與骨簡上的蝌蚪紋同源，在燭火下泛著幽藍。

“客官且安心住下，“阿蘅往炭盆里扔了把磁石碎屑，“這驛站建在古鐵礦上，再大的雪也壓不塌。“火焰竄起的瞬間，孟姜瞥見她后頸處有道細長的疤，形如司南磁針。

子夜時分，銅壺滴漏突然倒流。孟姜被鐵器嗡鳴驚醒，發現腰間銀針正在空中劃出《考工記》的陣圖。窗外傳來范喜良常哼的《無衣》，那聲音卻像浸過磁石粉般沙啞：“與子同袍……豈曰無衣……“

她踹開地窖木門的剎那，血月正巧爬上中天。三十六盞人魚膏燈在墻上投出扭曲的影子，每盞燈下都跪坐著具“人燭“——活人胸腔被剖開，嵌著磁石雕成的心臟，皮膚上刻滿《考工記·攻金之工》的殘章，字跡間還插著銀針導流汞汁。

“第七行第三列，“孟姜突然讀出聲，“磁石引水銀成河，貫心則魂魄不散……“話音未落，最內側的“人燭“突然轉動眼珠，那張臉她認得——正是工部失蹤三年的司空主簿！

鐵鏈聲從頭頂傳來，蒙毅的聲音混著風雪灌入：“范夫人好眼力，這些可是陛下親點的'長生燭'。“他手中磁石燈臺映出地窖全貌，孟姜這才發現“人燭“們呈北斗狀排列，每具尸身腳下都壓著半塊司南，七枚磁針正對穹頂的血月。

阿蘅的尖叫撕裂了凝固的空氣。少女舉著火把沖進來，火光照亮她右手疤痕的全貌——那分明是用燒紅的磁石釘烙出的《河圖》殘片。當火把靠近“人燭“時，孟姜看見那些刻在皮膚上的字跡正在蠕動，如同蛆蟲般鉆進磁石心臟。

“快走！“孟姜扯斷氈毯裹住阿蘅，銀針暴雨般射向蒙毅。磁石燈臺在針雨中裂成齏粉，卻見蒙毅張口吐出枚磁石丹丸，丹丸在空中爆開藍色磁霧，地窖頓時地動山搖。

“磁極反噬，天地傾覆！“孟姜抱著阿蘅滾向角落，看著“人燭“們胸腔的磁石心依次亮起，在墻上投出完整的螭龍圖騰。當龍睛對準血月的剎那，所有“人燭“突然齊聲吟唱《無衣》，歌聲中混著汞汁流動的咕嘟聲，竟與范喜良的聲線完全重合。

地窖塌陷的瞬間，孟姜割破手腕將血涂在骨簡上。蝌蚪紋路在血光中化作利箭，生生撕開磁霧。她最后看見的畫面，是阿蘅右手疤痕裂開，從中飛出只銀針大小的機關雀，雀喙上銜著半塊與喜良的魯班鎖同源的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