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發生在三天后,一大清早,芊蕓著急忙慌的跑到我屋里,滿臉著急。
“小小姐,您快去看看,將軍他出事了。”
我連忙朝澈冽屋里跑去,一邊跑一邊問:“怎么回事?”
“將軍昏迷這幾天,本來氣色是不斷好轉的。可今天早上夫人和我去給將軍擦洗身子,一進屋就發現將軍渾身變成了黑色,夫人只是輕輕碰了將軍一下,也昏倒在地渾身漆黑。我就趕緊來找您了。”
一入門就看到兩具漆黑的軀體,就像是睡著了般。鑒于有嫂嫂的前車之鑒,雖然此刻嫂嫂躺在地上,但我也是不敢碰了。
怕是中毒了,我想。腦海里第一時間就出現了一個人,可惜,我不知道該去哪里找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
我走出屋子,拿出紫月葉,對著空氣喊道:“泠風。”
晨風依舊緩緩,陽光也如常灑下來。果然沒有用,我苦笑一聲。
“在你身后呢。”那個清雅的聲音突然傳來,帶點淺笑。
泠風依舊一身白衣飄然如仙,我卻顧不得許多:“你快去看看澈冽是怎么了。”
“對了,千萬別碰他。”
泠風并不碰兩人,他看了一眼,并指律出一縷看不見的細線,片刻之后轉過了身來。
“是六色絕毒中的,墨染。”
“怎么會,六色絕毒早消失在大火里……”話沒說完我突然瞳孔一縮,“他。”
“誰?”泠風倒是不急,不知哪里拿出的茶具又開始自酌自飲起來。
“汝嫣凌冽……哎你怎么又喝起茶來了,快點救人啊。”
不過有了上次的前車之鑒,我倒是沒那么緊張了,泠風能夠閑云野鶴的在這兒喝茶,說明事情還不是很糟糕。
“不急。墨染并不會殺人,只會讓人全身漆黑然后陷入永遠的沉睡中,在沉睡里變老死去。而且觸碰到漆黑的人也會同樣被感染。算是六色絕毒里最溫和的一個了。”
“你有解藥的對不對?”
“對,我有。”
“那快救人啊。”我有些著急了,莫不是又要我答應他什么事。
“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這解藥的來歷。那兩人不會有事的,有興趣聽我講故事么?”
我拿起他的杯子喝了一大口,倒不是想象般的好喝:“講吧。”
“還記不記得他中青蛹那次,我告訴過你的,解藥是什么?”
“我記得,是飼蠱人的血。”胡說出口我心就涼了半截,“是毒魂宗六閣老中的某一人?他們都已經死了,你的意思是已經沒有解藥了?”
“今天腦子轉的很快,但我想你誤會了些事情,首先,六色絕毒并不是六個毒藥的統稱,六色絕毒只是一個毒,雖然它有多種毒性,但每次施用只會出現一種癥狀。不過它確實是毒魂宗六閣老的心血結晶。”
“那飼蠱人?”
“六色絕毒和其它的蠱毒不一樣,大部分蠱毒都是毒師以己血飼養,但六色絕毒是六種不同特性的蠱毒合成的,這就需要一個包容性的飼蠱人來完成合成。他的血是蠱毒的溫床,也才有吸引毒體的能力。”
“那這個飼蠱人是誰,還活著嗎?”
“是冷溪沅。”
這個名字自那日被我壓在了心底,便努力讓自己不要再想起,自欺欺人的以為世界上沒有這個人了,我的心里便也沒有了。可此刻猛然出現,可心還是撕裂般的一疼。
“為什么會是他?”飼蠱人,聽著就很艱難。
“冷溪沅在父親死后,年幼不辨方向,陰差陽錯踏入了漠容的國土,被遍地的毒草毒氣所傷昏迷在地,被恰巧路過的毒魂宗閣老所救,帶入毒魂宗。彼時毒魂宗六閣老正到了煉制六色絕毒的瓶頸,用盡辦法也無法讓六種毒性融合到一起,唯有人血尚未試過。冷溪沅感謝六閣老救命之恩,愿以己血謝恩。六閣老推辭不過,愿用毒魂宗護宗使教他功夫當作報酬來換。一年之后,大功告成,六色絕毒問世,倒也沒有造成太大恐慌,畢竟毒魂宗一向只專心于研制毒,卻從不輕易殘害人命。兩年之后,六閣老覺得冷溪沅留在毒魂宗遲早會有危險,加之武功也小有所成,便讓他離開漠容。”
“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難怪他不怕六色絕毒,難怪他說遲早要殺了白屹骨。
“是冷溪沅告訴我的。”
“他還說什么了?”
“他說,若是真有那一日,她愿意緩一緩聽這一封往事,我便死也值了。”
“我若是不愿呢?”
“若是不愿,我愿賭服輸。”泠風說這句話時,我仿佛看到了說那話的冷溪沅,帶著孤傲與不可一世的深情。
眼里是擦不干的水霧,冷溪沅你可真會算計,人都死了還要我永遠忘不了你。
兩天后,太皇太后葬禮。
國主也是早早就派人接我入宮,其實他與我非常的生疏,僅有的幾句談話也是更多的在在意自己的東西。他壓根,就沒把我當妹妹。
外婆為了救國主,其實更是為了救晏紫,她犧牲了自己。她一定是開心的吧。白衣素稿,繁花漸落。
“把冉梵押上來。”
冉梵顯然這幾日沒有受到什么好的待遇,囚服破破爛爛的,形容枯槁,頭發散亂,再也沒有了當初的文質彬彬的書生樣。
“冉梵,沒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今天,就讓你在太皇太后靈前,以鮮血慰太皇太后在天之靈。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萬俟厲,外婆都不在了,你用不著裝作如此大義凜然的樣子。成王敗寇平常事,我比你聰明,比你有抱負,我才是更適合坐在王座上的人。呵呵,就讓我陪奶奶去吧。你就一個人獨活于世,承受煎熬吧。”說罷他仰頭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淚。
“動手,免得此人逃跑。”
“逃跑,萬俟厲,我要是想逃,這里沒人攔的了我,你以為是你的本事?我只是不能原諒自己殺害了奶奶我只是想要陪她去死。”說罷,他本被枷鎖縛著的手猛地掙脫開去,奪過身邊劊子手中的大刀,抹向自己的脖子,“奶奶,我來陪您了。”
血濺三尺,沒有人說話,甚至沒有人敢動。
“你沒有資格去陪奶奶,來人,拖出去,喂狗。”
我看著萬俟厲充滿戾氣的臉,那張我本就不熟悉的臉,此刻又更陌生了些,真小人也許是要好過偽君子的吧。
“青荼,我既是你皇兄,便有責任照顧好你。更何況,奶奶去世前還特意囑咐了我。”
“皇兄客氣了,妹妹覺得住在將軍府挺好的。”
“你畢竟是我晏紫的公主,又不是汝嫣澈冽的什么人,住在將軍府總歸是不太好的,宮里空著的院子倒也多著,你就住在宮里吧。”見我又要推辭,他補充道,“這是皇命。”
“既然如此,那便多謝皇兄了。”
雖是住在宮里,寂寥了些,可出入倒是不受什么影響的,我便常常出宮去將軍府玩。
澈冽本就傷得很重,再加上中毒,解毒后昏迷了五天才悠悠轉醒過來,真正是從內到外的虛弱。和他相比我倒是好多了,只是內心的虛弱,不明所以的虛弱而已。
“你來啦。”澈冽醒來之后我第一次去見他,他倒是精氣神很好的樣子。
“嗯。”
“謝謝你,青荼。”
“客氣什么。”
“雖然你做的事情是大義所為,但其實成功之后你明明沒有多么開心,該不是有人逼你這么做的吧?”
“沒有人逼我,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但是……他離開我的時候,我才發現,他在我心里的存在好像比我以為的要重要些。”我自嘲的嗤了聲,“也許是習慣了吧。”
他也是沉默了片刻:“人死不能復生,好好珍稀眼前人吧。你外婆臨去世的最后時刻,她是看向你的。你是她的牽掛,你一定要好好活著。”
“放心吧,我會好好活著,過自己想要的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