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過招，其實并沒有太多的虛招。更何況，冷溪沅是確實比澈冽強上那么一些的。沒多久，澈冽就明顯的表現出力不從心來，倒是冷溪沅越打越輕松，已然勝利是囊中之物的感覺。我目不轉睛的看著，尋找著那個最合適的時候，生怕自己有一絲的失誤而造成萬劫不復的后果。

終于，澈冽已然是強弩之末，而冷溪沅只需要補上一招，這場決斗就可以完美結束了。甚至不只是他們之間的戰爭，墨臻和晏紫之間的戰爭也就結束了。

“溪沅哥哥，等一下。”我一邊喊道，一邊沖了過去。

冷溪沅手上的動作是隨著我的喊聲停了下來，但卻絲毫沒有放松警惕，他劍尖依舊指著澈冽，皺了皺眉頭：“你過來做什么？”

“在他臨死之前，我想和他說幾句話。”我慢了下來，但人已經到了冷溪沅附近。

我很難形容冷溪沅臉上的表情，但自己卻是緊張極了，生怕他看穿我的意圖而先下手為強。說實話，我其實沒有瓊宇那般的胸懷天下，我做的這一切，都只是想要盡自己最大努力的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而已。

“好，來我身邊吧。”他像是沉思了幾秒突然說道，我努力的壓抑著心中的悸動策馬走了過去，與冷溪沅站成一排。

我看著對面的澈冽，面色蒼白如洗，嘴角掛著幾滴尚未凝結的鮮血。

“澈冽，你有什么要和我說的嗎？”

他伸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突然笑起來：“我支持你，無論你做什么。”然后不再看我，看向冷溪沅，“來吧，冷溪沅，戰死沙場，馬革裹尸，也是我的榮耀。”

我朝冷溪沅走進了些：“將軍，妾身說完了。”帶些曇花一現的魅惑。

冷溪沅轉頭看了我一眼，似是有些錯愕：“完了？”

“嗯，完了。”我看著他。看著他眼里的欣喜，向前湊了湊，轉瞬即逝的親了一口。

他笑起來其實一直都特別好看，嘴角彎彎，眼角也彎彎，能笑到心底里的甜。他若是不經歷這一切，一輩子都會像小時候那樣溫和的笑，溫和的護我一世周全吧。可惜，命運總是太殘忍，生生把溫和磨成了殘忍。可此刻，我只覺得滿嘴苦澀，他不該這么笑的，我稍微低頭，看著他胸口，那一片洇出的血紅，在明黃的戰鎧上開出凄慘的花朵。

趁著我低頭，他的嘴唇又輕輕碰上了我的額頭，我沒有動，他也一直沒有離開。

“你一開始就知道嗎？”我任憑他抱著，沒有動。

“是呀，一開始就知道了，從你叫我溪沅哥哥我就知道了，你呀，真是太單純了，一點都不會演戲。可我不后悔，不后悔為你兵伐天下。見到你以后，我的天下早就不能沒有你了。能死到你的手里，我也算是心滿意足了。可是對不起，我就要死了，卻還沒能給你你想要的生活。”

“你從來都不曾問過我想要怎樣的生活，卻總是自以為是的給予，我想要的只是很少的那一點點安寧，可你卻從來不舍得給我，非要自以為是的奪取什么江山宏圖。”不知道為什么，眼睛就不自覺地濕潤了。

他撐不住晃了一下，伸出手來抱住我固定住身形。這一幕多么熟悉，可卻早已物是人非。

“可能是我不夠殘忍吧，終究難過美人關。雖然你總想要離開我，可我還是沒舍得廢掉你武功，你還記得嗎，小時候，你說天上的鳥兒成雙成對，你也想和我飛上天成雙成對，我怕這天會打雷會下雨，所以想要這天空都是我們的，再和你比翼雙飛。”

我的話里帶著哭腔：“誰要這片天空了，你自作多情。”我抹了把眼淚，“冷溪沅，我真不知道，遇見你，到底是我的幸運還是不幸。”那朵艷紅的花朵已然旋出黑色的螺紋。

“能聽到你這么說，我真開心。”我聽見他咽下一口毒血，“其實好希望你不要用毒，這樣我就可能和你多說一會兒話了。青荼，看著我。”

我抬起頭，對上那雙讓我忍不住淪陷的深邃眼眸：“不要難過，也不要后悔。這天空我給不了你了，便把翅膀給你吧，去過我給不了你的，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哭著說不出話。事情已經發生了，可我卻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是不是當時只要我強硬一點，這一切都不會是這樣的結果，是不是只要我不那么忍讓，就不需要有人付出生命。

“汝嫣澈冽，我把青荼交給你了，照顧好她。”他一邊對澈冽說著，手卻已經漸漸松了開去，在我沒有反應過來之前，落下馬去。

“溪沅哥哥！”我撲下馬去，似乎還是想要抓住什么。

我看到冷溪沅嘴角一直掛著的微笑似乎濃了一分。

我看到澈冽也翻身下馬朝我撲來，步伐有些釀蹌，也是倒了下去。

我抱著冷溪沅的身體，他嘴角依舊掛著笑，可他卻再也不會睜開眼睛看我了。

這一切都結束了。

冷溪沅一死，晏紫大軍本就是烏合之眾，隨即一哄而散。

洺汐城保住了，晏紫將士歡呼著擁過來，將澈冽抬進城區。我懷中的冷溪沅也被他們拽走。

天上落下了一場大雨，我把天空給了天下蒼生，再也沒有人會為我奪一片天空了。

雨點打在身上，身邊的人拉拉扯扯，我只覺得心力交瘁，明明一切都是我做的決定，明明什么都沒有錯，可這是我想要的結果嗎？好累。

全城都處在勝利的狂歡中，鬼兵把澈冽和我都帶去了將軍府，我渾身都濕透了，嫂嫂派了人帶我洗漱更衣，她自己忙前忙后的照顧澈冽，還有孩子。

換好衣服，喝了嫂嫂特意吩咐廚房做的姜湯，包著被子坐在床上，突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失去了意義。

“你說，活著又有什么意義呢？”

“怎么會沒有意義呢？這城中所有活著的人，都是你的功勞呀，他們因為你才能好好活著，你又怎么能輕易放棄呢？”

不多時，嫂嫂也過來了。

“青荼，感謝你救了澈冽和晏紫。”

“嫂嫂客氣了，青荼應該做的。對了嫂嫂，外婆她……怎么樣了？”

“青荼。”嫂嫂坐過來拉住我的手，“你外婆她已經……她為了救國主，外婆她走的很安詳，你也一定要好好的，好嗎？”

其實我早就預料到這個結果了，可當它確實被承認的時候，我還是覺得眼前發黑，外婆，她真的已經不在了。

“好好休息休息，以后就待在將軍府吧……你外婆的喪事在七天后。”

“謝謝嫂嫂，這個容我再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