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紫陣營
國主帶著一干朝臣將士站在城門外,不遠處墨臻的大軍壓境,猶如烏云般令人窒息。
沒有人說話,還愿意留在這里的沒有逃兵和懦夫,大都是愿意和國家同生共死。大家都在望著對面的烏云,暗暗蓄勢,哪怕是死,也要讓這些強盜付出些什么。
可變故總是來得突然極了。
站在國主右側(cè)的國相朝國主靠近了點,叫了國主一聲。國主不疑有他轉(zhuǎn)過身來,可沒想到他突然出手,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匕首,快極了,閃著寒光,直逼國主萬俟厲胸口,是想著一擊必殺的。那么快,以至于身邊的人注意到的時候,冉梵的匕首已經(jīng)插在了太皇太后的鎖骨窩里。
冉梵呆住了,他手握著匕首,不知所措。奶奶的身體朝后倒去,靠在身后的萬俟厲身上。
“奶奶!”萬俟厲的聲音撕心裂肺的響起,震醒了身邊的人群。
汝嫣澈冽第一個反應過來,立刻過來制住了冉梵,但其實根本沒怎么費勁,冉梵已經(jīng)呆了,定定的看著奶奶,也根本就沒有反抗。很快有幾個識相的鬼兵從汝嫣澈冽的手中接了過去。
整個晏紫陣營的前半截都混亂起來。國主抱著奶奶泣不成聲,文臣武將圍了一圈。人群里倒是有幾個沒有走的太醫(yī),連忙過來把脈后都是遺憾的搖了搖頭,其實根本不需要診治都看的出來,那柄極窄極薄的匕首貫穿了整個脖頸,甚至在脖子后面露出一個尖來。脖子上血沒有流出多少來,可口鼻里的血沫子確是止不住的流出來。
“奶奶,你不要死……”平日里雷厲風行殺伐果斷的萬俟厲涕泗橫流,哭的像個孩子,他坐在地上,輕輕抱著奶奶,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不住的顫抖。
“厲兒…你…一定…要做…一個…好人…好…國主…奶奶…死也…開心…”奶奶每說一個字都極為困難,匕首插入了氣管里,破著風,噴出許多的血沫子。
萬俟厲不住的點著頭,泣不成聲。
努力說出這一句話來,太皇太后已然是進氣多出氣少了。她想將頭轉(zhuǎn)到另一個方向去,那里,有她唯一放心不下去的人,可她做不到了。脖子使不上一點力氣。她只有努力的將眼珠子轉(zhuǎn)向那個方向。
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國主身上,很少有人注意到這個細節(jié),但汝嫣澈冽注意到了,他對太皇太后不像有國主那般的情誼,他的關(guān)注點更多的放在冉梵身上,冉梵總是以一個文臣的身份出現(xiàn),從沒有表現(xiàn)出自己有武功,哪怕是勢力,也是行盡閣這么個不具威脅性的,可明明剛才那一招,速度與力道甚至不輸于他,他完全相信,如果不是太皇太后以命相救的話,此刻,國主早已是躺在地上的一具尸體了,這一戰(zhàn),甚至都不用打就可以結(jié)束了。他的目光轉(zhuǎn)向太皇太后脖子上的匕首,匕首刃極薄,極窄,卻不是說明它脆弱,這柄,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名刃,斗兵。雖然極薄極窄卻鋒利無比,且行蹤成迷,沒想到會在冉梵的手里。
汝嫣澈冽的目光隨著匕首上移,卻正好看見了太皇太后努力朝那側(cè)望去的目光,他也朝著那邊望去,都是鐵甲寒衣,卻唯有一人格外動人。他鼻頭一酸,想幫助老人家看那一眼。回過頭來,卻發(fā)現(xiàn)老人的目光已經(jīng)漸漸失去了焦距,很快不再變化,歸于寂靜。眼睛大睜著,滿臉的血沫子,模樣竟是有些可怖。死不瞑目,竟是死不瞑目。
宮人從國主的懷中輕輕接過太皇太后的遺體,國主愣了片刻,猛然起身朝冉梵沖了過去,猝不及防的朝他面門兩拳揮過去。
萬俟厲雖然功夫沒有太高,但到底也是練過的人,兩拳過后,冉梵那張還算帥氣的臉也是血流不止,青的青,紫的紫。
“冉梵你這個混賬,你殺了奶奶。”萬俟厲怒吼著,“那也是你的奶奶,你怎么下得了手。”說著又要揮拳過去,被身邊的人拉住了。他終究也是忍不住,一邊哭著一邊癱倒在地上。奶奶是他唯一的長輩,唯一能給他溫暖和依靠的港灣,從此,沒有了。
“冉梵,你瞞了我們多少事情?”汝嫣澈冽走過來,蹲在他面前,看著他,目光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你的武功不弱于我,為什么要裝做文弱書生呢?這個時候行刺,你恐怕早已是和冷溪沅是一丘之貉了吧?”
周圍的混亂慢慢的平息了下來,這個時候,大家都想聽一個解釋,一個真像。
“是,你說的沒有錯。”他的聲音低弱,若不是周圍早已安靜了下來,還真是要聽不到。但此刻,卻像入耳的炸雷,“我是武功不錯,也確實和冷溪沅早有合作。可我從沒想過要傷害奶奶。我只是想殺了你萬俟厲而已,這樣戰(zhàn)爭就不用發(fā)生了,我就可以給奶奶想要的生活,而不是讓她晚年還生活在這不見天日的宮里。”他的眼淚不住的流著,混在血流不止的臉上。
今天之前,恐怕沒人想得到,旁人眼里那個兢兢業(yè)業(yè)以國家為己任的國相,會做出賣國之事。
“我要殺了你!”國主猛地掙開旁邊人的拉扯,抽出一個士兵的劍就要沖上去。
汝嫣澈冽瞥了一眼,朝近處的一名鬼兵示意了一下,那鬼兵一個手刃劈出,國主就軟軟的倒了下來,立刻被接了住,他手中的劍也是隨之掉到了地上。
“諸位,現(xiàn)在是國之存亡的時候,我絕不是要篡權(quán)奪位,國主痛失親人,情緒難以控制,現(xiàn)在應該好好休息。事情沒有調(diào)查清楚之前,冉梵也不能就這么死了。盡管出了一點小的意外,但我希望大家不要氣餒,拿出背水一戰(zhàn)的氣勢來,與我一同保衛(wèi)我們的國家。”
國主和冉梵很快被帶下去安頓了,太皇太后的遺體也被抬去了太廟。陣營里又恢復了如常,如果忽略少掉的人和略微低沉的氣勢的話。
我們隔著老遠,看著對面發(fā)生的一切。
我的目光幾乎一直是停留在外婆身上,雖然有些遠看不真切,但我總覺得奶奶在看著我,在對我微笑,給我說青荼啊,覺得對就放手去做吧,外婆永遠支持你。我把下唇幾乎咬破,才忍住不發(fā)出一絲啜泣聲出來。
直到國主和外婆被抬下去,冉梵被押下去,澈冽站在了隊伍的最前方蓄勢待發(fā)時,我覺得有些奇怪,難道外婆拼死救得國主,就這么死了嗎?難道是澈冽篡權(quán)奪位了嗎?不過很快這些猜測就被壓了下去,澈冽不會如此,也沒有必要如此。
“這個蠢貨,早讓他不要輕舉妄動。為了那么個老家伙,居然誤了我大事。”冷溪沅突然說道。沒有人敢接話,生怕觸了霉頭。
他也沒有在意,獨自策馬朝前走去。
緊接著,澈冽也走了出來。
“汝嫣澈冽,還是到這一天了。”冷溪沅開口。
“冷溪沅,這場戰(zhàn)爭普通將士上場也沒有意義,讓他們離開吧。既然不可避免,就少一些傷亡吧。”
“都是當將軍的人了,居然還這么多情。那也好,正好速戰(zhàn)速決。”
“冷溪沅,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待青荼。”澈冽突然開口。
“她是我的皇后,是這江山的另一個主人。這不用你擔心,還是擔心擔心你該怎么活下去吧。”
冷溪沅說過普通將士無需參戰(zhàn)時,大部分的將士都離開了,也許這就是他們許久以來的夢想。留下來的大都是像跟隨冷溪沅征服整個平川,雖然他們也許幫不上什么忙,但以冷溪沅的強大,根本無需擔心結(jié)果,便有恃無恐的在一旁等待目睹新世界的誕生。雖然離得遠看不見,但料想澈冽一定也給晏紫將士們傳達了這個意思,只不過走掉的非常少,本來留下的就很少是被逼的。他們寧可與國亡,也不愿背棄。
冷溪沅一聲令下,身后的武林高手們一涌而出。最后的一戰(zhàn),單對單的戰(zhàn)斗在此刻已經(jīng)沒有了意義。雙方陣營不同,大都早有積怨,一涌而出就去找對手。冷溪沅和澈冽倒像是是個例外,一步步走著,走的穩(wěn)穩(wěn)當當,直到兩人相隔兩米站定。
就像是約好了的般,同時出手,展開了這場曠世之戰(zhàn)。
我站在原地,并沒有跟著出去,我有自己應該做的事情,而此時,我該做的,就是站在這里,看著他們決一勝負。
不遠處的洺汐城樓看上去也不像平日里那般光彩照人,頗有些破敗之感。但更重要的是,城頭上,一個人隱與暗色中,冷冷的看著這一切。
其實我知道,要是真到了最后一刻,他一定會出手,哪怕是賠上所有,為了這天下蒼生,他也會出手。
可我,也許是給不了他這樣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