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他已不再我身邊，但被中枕上卻還殘留著他的氣息和溫度。枕邊已放好了一套新衣裳。感覺這種細微的關心簡直甜到心里，哪怕稍微一動下身便是撕裂般的疼，可卻是甜蜜的疼。

他已經要了我，不日便會娶我了吧？

早起畫峨眉，端坐看著銅鏡中云祺姐姐為我細致梳發，嘴角不禁就揚起一絲笑容。

“小小姐，您怎么還能笑出來呢？”

“怎么了？”我疑惑。

“您還不知道嗎？小將軍今日就要和丞相家的獨女浩星明奕訂婚了。訂婚之后他就再也不會回小院了。奴婢作為貼身丫鬟，自然是要隨小將軍走的……”

云祺姐姐后面的話我根本就沒有聽到，滿腦子都是訂婚，訂婚！他居然要和浩星明奕訂婚了。那昨天他來我房間所說所做，是什么意思？

不，云祺姐姐一定是騙我的。我要去問澈洌。我起身跑了出去，頭發尚未梳好，散落一肩，卻也顧不得更多。

我立定在了他房間門口，他背對著我站在屋內，身上穿的大紅婚衣刺目。

我狠命咬著下唇，努力讓淚水不流下來。他說過不會讓我為他流淚，他不會騙我的。

我就這樣站在門外，看著他穿上一件又一件大紅的衣服，從里到外，動作緩慢卻莊重。不知道他的心是不是也是大紅的，像這衣服般刺目。

云祺姐姐追著我跑了過來，站在遠處，并沒有上前。

我看著他戴上了束發，上面珍寶繚繞。然后轉過了身。

“青荼，你怎么來了。”他的聲音依舊喑啞，臉上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不該來是嗎？”我還是忍不住眼淚，朝他吼道，“然后你和別人訂婚，再也不會回來。我就這樣呈著你的恩惠一輩子在這里孤獨終老是嗎？”

“青荼。”他朝著我走過來，“對不起，昨晚…是我喝醉了。”

“你別過來。”我后退了兩步，他停下了腳步，手足無措，“呵呵，對不起是嗎？現在說是不是太晚了。昨晚你做了什么你知道嗎？難道喝醉了做的事情就可以不負責任嗎？汝嫣澈洌，你怎么這么自私。”身上的痛怎么也比不過心里的痛。

“我……”他也許想說什么，但還是沒有說出來。

“也好，當年是你救了我，昨天就當是我還了你的恩情。這也是我最后一次為你流淚。往后，我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老死不相往來。你珍重。”

我一把抹掉眼淚，轉身離開。其實心里還是有那么一絲期許，期待著他可以叫住我，不管說什么都好，哪怕是毫無關聯的挽留，我也會聽你的留下來的，畢竟我怎么舍得離開他呢？

“青荼。”我是真的聽到他喊我了嗎？我停下腳步，卻并未轉身。

他會不會像昨天一樣抱住我，讓我不要走？澈洌，你知不知道，若你對我還有一絲情，縱使放你和別人成婚我也不在意啊。

然而絕望總是會來的太過突然。他一如往日冷清的聲音傳來：“你也珍重。”

就像一擊重棒敲在我的心上，感覺心都要疼的掉下來一樣。他讓我珍重？即使全世界都說你不要我了，只要你還沒有點頭我就會義無反顧的和你走。可現在，你也點頭了嗎？那最后一絲期許被我世界里唯一的你生生掐滅的感覺。我以為的世界，轟然倒塌。

有那么一瞬間，我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而后我運起內力以我最快的速度離開這里。這不是逃避，是絕望。

也沒有方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沒有了路，也終于沒有力氣再繼續下去。我倒在地上，泣不成聲。

我坐在懸崖邊上，目光散亂。

夕陽的余暉一如娘去世那時那般打在我身上，今天已經結束了，他們也已經訂完婚了吧。我算什么呢？算是他與佳人執手到老前最后一次的放縱嗎？

我看著崖下，若是縱身一跳，疼痛會不會就此終止。可娘的大仇還未報，我若輕生，豈不是辜負了今生又辜負了來世？負我之人難道要我以死相報嗎？

腦海中不斷浮現著這七年來我們之間的點滴，越回憶越心碎，到最后，就只剩下了那句珍重。

澈洌你還不明白嗎？我是愛你的啊。

“啊……”我朝著崖下喊去，聲音打在崖壁上傳來更多的回音，“我恨你……”

“怎么，這就不想活了呀？”身后輕佻的聲音傳來。

我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如此讓人生厭的聲音長這么大我也就聽到過一次而已。

“呵呵……你不想理我也沒有關系。可你難道就不想知道為什么我親愛的弟弟訂婚，而我會在這里嗎？”他沒有絲毫的惱怒。

心里仿佛又被狠狠的扎了一下，我難受的閉上眼睛。

“還不理我啊……呵呵……心痛的說不出話嗎？”

我緊緊咬著嘴唇，縱使閉著眼睛，也滿嘴都是眼淚的咸澀。

“恨他嗎？”

“你滾，你給我滾！”回應一波波傳來。

“你可真不經打擊啊！”

“不過，現在的他應該比你更加痛苦吧？”

什么？“你什么意思？”聲音喑啞的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難受，他難受什么？他有什么資格難受。

“你可能不知道那年除夕，我那親愛的弟弟為了你，在大殿上公然忤逆父親，后來被國主秘密剝奪了繼承將軍之位的資格了吧？”他輕笑著，“要不是我碰巧知道了這件事你以為你們能安全的活過這七年？”

什么？那年除夕？

“他已不是我的威脅了我自然也不會再動手，所以你猜猜為什么這七年，汝嫣澈洌卻還要藏著你不予示人呢？”他提高了一個音調，“你難道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你的來歷嗎？”

“你到底想說什么？”我猛地轉過身。

他欺身到我眼前：“你說如果你來歷清白的話，汝嫣澈洌藏著你有什么意義？”他微微瞇起眼，“而且他為什么要在訂婚前拋棄你？”

我只是覺得呼吸都困難了起來，像是被人捏住喉嚨般。

來歷，我是村子里唯一的幸存者，從不曾知道自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來歷，是澈洌給了我新生，他說我是晏紫人。晏紫人，難道我不是?那我是什么？是什么？

拋棄！

“那，那我什么來歷？”我喃喃出聲。卻許久沒有聽到回應。抬起頭才發現周圍早已空無一人，汝嫣凌冽已經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