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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 名韁利鎖
  • 卜九九
  • 6837字
  • 2018-06-29 23:38:06

仲馗下葬后的第二天,他手底下所有對于他的生意來說舉足輕重的人物在遺囑的召喚下都聚集到了別墅區一幢豪華的三層樓房里。仲馗的律師尤達當著大家的面宣讀了這份遺囑。令在場的人迷惑不解的是,這份遺囑只字未提死者的家屬,而是完全針對他手底下的那群蝦兵蟹將而言的。而且,當遺囑宣讀完畢后,連目不識丁的文盲都覺得這份遺囑更像是一份事先擬定好的條理清晰的計劃書,而不像一個人生命垂危時的思想片段和語言碎片。這份遺囑層次清晰、邏輯明確、內容詳盡,從頭到尾都體現出遺囑擬定人的理性和明智。在遺囑中,逝者針對到場的每一個人多年來所付出的勞動和取得的成果給予了相應的獎賞和酬勞,并為他們井井有條的安排了未來一年的工作動向。與此同時,又諱莫如深、旁敲側擊的對他們未來生活的飛黃騰達暗示了模棱兩可的允諾。正是這份虛實不明、亦真亦假又異常誘人的遺囑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猶豫不決,不知道乘此機會是應該和這個團體分道揚鑣、自謀生路呢,還是應該忠心不二的效忠這份遺囑,就像以前效忠遺囑的口授人一樣。當遺囑的內容只字不漏、一清二楚的傳到他們的耳朵里時,在場的五十多號人心里七上八下,面面相覷,大家默默無語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同的面孔上都顯出一副相同的困惑迷茫的表情。

在死寂般的沉默維持了幾分鐘后,大家便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最后,旱魃躬先表率,大聲宣布接下來的這一年他依舊會忠心不二的效忠這份遺囑,就像以前效忠仲叔一樣。這個帶頭作用就像一串鞭炮點燃的第一個小鞭炮一樣,即刻便引燃了其他一直死氣沉沉的同類。隨即,就像其他的鞭炮也噼里啪啦的遙相呼應一樣,在場的所有人一見旱魃身先士卒,愚人的盲從思想便立刻左右了他們明辨是非的判斷能力。于是大家熱血沸騰、眾口一詞,宣誓說愿意像效忠仲叔一樣效忠這份遺囑。但在這樣宣誓的時候,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說這樣的話,為什么要做這種看起來滑稽可笑的事情,為什么要侍奉一個死人的并不明朗的遺愿。尤其不明白的是,自己早就想離開這個迷津暗道的團體了,而現在正是時候,時機已經擺在了眼前,卻無論如何都下不了決定。于是乎,每一個人就那樣頭暈腦漲、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混跡在這個團體里,別人說什么,自己就跟著說什么,別人做什么,自己就跟著做什么,實際上,自己根本不明白說和做的本質意義,不明白這一切意味著什么,會導致什么樣的結果。他們只是隱約覺得,由于多年來已經習慣于在這個團體中按照別人的意志行事,久而久之便沒有了掌握主動權的興趣和把握自身命運命脈的意愿,他們習慣于服從別人,聽從別人的指揮,即便某時也會意識到這是奴性的表現,但卻不能也不愿改掉這個習慣。因為一旦習慣改變,靠習慣生活的人就會完全失去生活的目標和方向。他會迷惘、茫然、無所適從,而這種狀態是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害怕面對的。

不管別人如何狡辯、抵賴,至少彎刀和鉚釘便是這樣。多年來,盡管他們始終有自己的思想和判斷能力,但已經不知不覺習慣于跟在旱魃的身后,就像旱魃習慣于跟在仲叔的身后一樣。這種不加選擇的盲從行為使他們完全丟棄了自我,心甘情愿的追隨別人,聽從于他人,這種唯命是從的思想已經完全主導了他們的主觀意志。因此,旱魃一表完態,彎刀和鉚釘便緊隨其后,信誓旦旦的表了決心,并為自己的意愿如此堅定而沾沾自喜、洋洋自得。

這期間,站在隊伍中間的永恒始終低垂著頭緘默不語。他既沒有留心聽遺囑的內容,也沒有隨著大家人云亦云,而是一門心思想著昨天發生的事情。昨天仲叔的送葬隊浩浩蕩蕩的沿著公路前去墓園的時候,永恒坐在緊隨靈車后面的第三輛車里。這輛車里還坐著旱魃、彎刀和鉚釘。開車的依舊是旱魃。鉚釘坐在副駕駛的位置,而他和彎刀坐在后面。前面的那輛車里坐著仲叔的家屬。永恒覺得,自從仲叔去世后,在這所有人當中唯獨云姨是最傷心、最痛苦的那個人。一路上大家一言不發,眉頭緊鎖,神情既嚴肅又憂郁。他們都穿著黑色西裝,黑色的皮鞋擦的油光程亮。

當時,車子在雨水的沖刷下一直沿著公路向前行駛。永恒百無聊賴的坐在車里,他把手肘抵在車門的玻璃窗沿上,手托著臉頰,漫不經心的看著遠處雨幕下若隱若現的山巒和近處郁郁蔥蔥的灌木叢,以及環繞山脊的一片蒼翠的樺樹林。一條蜿蜒曲折的環山路從中把樺樹林切斷了。不知道什么原因,行駛在最前面的靈車突然停了下來,后面的車子不得不放緩速度。就在這時,一輛公交車從后面駛來,飛快的越過他們的車隊,然后從前面不遠處一個路口拐上了另一條與他們行駛的路線垂直的公路,這條路直通山麓。而山麓下有個站牌正是這趟公交線的終點站。當公交車拐上另一條公路時,車上的一個側影吸引了永恒的注意力。他立刻放下手,坐直身體,目不轉睛的眺望著那個側影。這個側影顯得憂郁、沉靜。其緊挨著窗口,窗玻璃是打開的。因此,雖然隔著如簾的雨幕,這個側影還是異常清晰的映在了永恒的瞳孔里。他一動不動的盯著這個側影,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深怕他一眨眼,這個側影便消失不見了。但在淅淅瀝瀝的雨中顯得格外龐大的公交車還是把這個側影帶走了。永恒失望的垂下眼,心里卻有了新的打算。“棺材一下葬,我就要到山麓附近等她。雖然我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但我至少在這里看見她了。”他下了決定,而且的確這樣做了。葬禮結束回去的路上,他在公交車拐道的那個路口要求旱魃停車。

“你要干什么?”旱魃問。

“解手。”永恒回答。

“事兒真多。”旱魃一面說,一面停了車。永恒打開車門,他正要下車,旱魃又叮囑道:“快去快回。”永恒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旱魃,沒有吱聲。但他一走下車,關上車門,便又敲了敲車窗。旱魃不耐煩的搖下車窗,“又怎么啦?”

“你們先回去吧,”永恒帶著決然的神情說,“我晚一點回去。”

“你要留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旱魃惱怒的問。

“別管他,”彎刀嬉皮笑臉的說,“他也許要回去陪伴仲叔的陰魂。”

旱魃回頭惡狠狠的瞥了一眼彎刀,彎刀立刻不吭聲了。

“不行,”旱魃用嚴厲的口氣又對永恒說,“解手就去解手,解完了立馬回來。如果不解手就立刻上車。”

但永恒一轉身超那個路口跑去,邊跑邊頭也不回的擺了擺手,意思是不管怎么樣,他現在是決意不打算回去了。

“那你至少應該帶把傘吧?”旱魃在后面喊道,“雨下的這么大。”

永恒沒有回應,依舊頭也不回的向前跑去。一剎那,他便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里。永恒一走,鉚釘便說:“自從離開切面店,永恒一直都心神不定,好像有什么心事。”

“一窮二白的傻小子能有什么心事?”彎刀不屑的說。

“彎刀,”旱魃用嚴肅的語氣對他說,“以后一定要注意你的口氣,現在仲叔不在了,我們只能指望永恒了。難道你忘了?仲叔可是把最后一個籌碼壓在永恒的身上了。即便他年紀小,以后也不得對他無禮,他可是我們需要好好對待的人物。”

彎刀不服氣的咂咂嘴,盡管憤憤不平,但還是偃旗息鼓了。

這當兒,雨又下大了。永恒不顧一切的越過公路上積的一灘灘雨水,向山麓奔去。西裝已經完全濕透了,褲管始終浸泡在水里。他的頭發緊貼在頭皮上,雨水順著發梢流到濕漉漉的臉頰,然后又順著脖子流到黑色的襯衫里。他能感覺到一股股冰涼的液體沿著胸部或者背部往下流,積聚在腰部,滲透到西褲的褲腰處。濕透的衣服緊緊的貼在身上,雨水使衣服有了重量,他感覺到原本輕飄飄的衣服有了厚重感,一直在下墜。因此,冒著一泄如注的大雨走路就更費勁了。而且斜著打下來的雨滴又一再的沖擊、澆灌著他身體的一側,他覺得異常不舒服。但他依然沒有放慢奔走的速度。他認為他必須抓緊每一分每一秒,因為,他延遲一秒鐘就意味著會降低見到她的可能性。而這種可能性中蘊藏的機會又千載難逢。不知道為什么,他內心隱約感覺到自己以后的人生捉摸不定、昏暗一片,而這種雖模棱兩可卻萬般逼真的猜測又使他心神不寧、坐臥難安。難以描摹的惶恐、不安和害怕又使他深信目前生活的改變也許會讓他變的不再是他,至于究竟會變成什么樣子的,他既不敢想象,也難以預測。因此,他認為他必須把握這次機會,在他還是自己的時候,還能意識到他的存在只為她一個人而活的時候,不會被其他難以抗拒的力量干擾的時候,他認為自己還有資格去愛她,有膽量面對她,亦或者有勇氣去表白。是的,他之所以冒著風雨去盲目的尋找她,等待她,不為別的,只是想表白他的愛情。他不指望她能接受他的感情,只希望當著她的面大大方方的講出來,讓她知道他愛她。這就足夠了,有了這個大膽的愛的表白,以后不管他過上了什么樣的生活,他認為自己都可以忍受。

這個決定使他不顧一切的沖到了山腳下。可是,那里人跡罕至、一無所有,只有一個簡陋的站牌和不遠處一條蜿蜒小路的入口。這條小路的入口處很平坦,但越往里延伸越陡峭。顯然這是一條盤山路。永恒看著這個場景,不由的想道:“她能去哪里呢?那趟公交車不可能去別處,只能把她帶到這里。而且從那個路口到這中間是沒有公交站牌的,那么,她一定是在這里下的車。可是,下車后,她去了哪里?”他環顧四周,難以想象這個地方有什么所在是他心愛的女子愿意去的。他舉目眺望,望見山麓的右側有一個大院,大院里停了好幾輛公交車,院的上首還有一幢孤孤單單的二層小樓,那是公交車停車和公交司機休息的地方。“不,她絕對不會去那里,那么,她一定上山了。我剛才隱隱約約的注意到山上似乎有屋舍。好吧,我在這里等她。如果她還在山上,那么,我一定會等到她的。”于是,永恒向那個簡陋的公交站牌走去。因為那里建有避雨廳,可以讓他避雨,而且避雨處有一條木制長凳,可以供他休息。永恒在沒有靠背的長凳上坐下后,脫掉了外套,用手擰了擰水,然后又抖開,把它放在一邊。隨即又低下頭用雙手前前后后鼓弄了一番濕漉漉的頭發,使它們不再令人不舒服的貼在頭皮上,然后又坐直身子。他心煩意亂的解開襯衫袖口處的扣子,把袖子擼起來,然后雙手托在凳面上,撐住身子,陷入了沉思。其實,他什么也沒有想,只是覺得累了,必須要這樣發一會兒呆。他嘟起好看的嘴生氣的看著前方,就好像剛才有什么人激怒了他一樣,他英俊的臉龐由于疾走和雨水的打濕現在更英俊了,他憂郁的眼睛流瀉出深情款款的期待之情。就這樣,他一動不動的坐著,雨漸漸的小了,最后終于停了,他卻沒有發覺。他始終那樣坐著,腦海里一團亂麻。現在他想到的不是愛情,而是死亡。仲叔的死給他年輕的生命上了一堂人生無常的教育課。他突然覺得人活著是那么的渺小、被動和無力。一個活生生的人說死就死了。而活著的人也總是今天這樣,明天那樣,后天又不知道會怎么樣。他想起一年前他還在水鄉之城四處游蕩,想起他總是去阿婆的小屋去吃她做的熱氣騰騰、香味四溢的飯菜,而現在卻再也見不到她了,他甚至于都快忘記她的模樣了;他想起那個年齡和他相仿的男孩子總是會莫名其妙的和他談到一些傷感的話題,而且總是盯著他的面龐用一種同情和憐憫的目光看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踟躕貌。他似乎有千言萬語想對他說,卻不知道如何開口。而如今,他也快把他忘記了,不知道他現在每天都干些什么,想些什么。

“人生多么奇怪呀!”他想道,“你永遠也想不到下一秒會發生什么,明天你會遇到什么人,后天你會經歷什么樣的事。你甚至想不到自己會什么時候死去,也許是下一刻,也許是明天,也許是明年,也許一個人會活很久很久,久到他會忘記自己年輕時的模樣。”他舉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又繼續想道,“是的,人都會死去,像仲叔一樣,閉上眼睛,沒了呼吸。然后被放在棺材里,埋在土下。自此后,他的身體會怎么樣呢?”他毛骨悚然的想道,“也許會被老鼠啃掉,也許會被蛇吞掉,啊!想想都覺得可怕,死亡真的是太可怕了,我可不想死去。是的,我要好好的活著。”這樣想著,他的思路又改道了,“真奇怪,我居然在這里見到她了,我還以為如果我離開老街就很難再見到她了,沒想到竟然在這里見到她了。她的側影多美呀,可她看起來多么憂郁呀。她總是不愿和我多說話,她看起來總是那么嚴肅,可她愛吃我做的面條。哎!”他不由自主的嘆了一口氣,“我是那么愛她,連我自己都想不到我怎么可以如此愛她。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可我第一次見到她,就知道我愛她。這是多么奇怪呀。然而,愛究竟是什么呢?愛就是我現在坐在這里,滿腦子想的都是她。她和仲叔是完全不同的人,仲叔總是讓我害怕,而她卻讓我心情蕩漾。仲叔在身邊時,我覺得壓抑憋悶,而她在身邊時,我覺得興奮、激動、欣喜。”就這樣,永恒坐在木制長凳上漫無邊際的想象著,他甚至連夜幕降臨都沒有意識到。直到從山下下來的一輛疾馳的車子從小路的入口處飛也似的沖下來,嚇了他一跳,才把他從那種漫無邊際的思緒中拉回到現實當中。他撇過臉看了一眼那輛一眨眼便杳無蹤跡的車子,覺得司機一定瘋了。“他干嗎開那么快?”他問自己,“人只有在生氣時才會做這種傻事。”不知道為什么,永恒覺得司機的車速代表了司機的心情。盡管這時,他還不會開車,這種判斷卻不無道理。至少從山上下來的這輛車的司機的確心情不爽,他把郁悶之情一股腦都傾瀉在了腳下,于是油門被他一踩到底。

這位司機驚醒了少年,于是,他站了起來。他赫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在這里坐了很長時間,卻沒有看到任何人影。的確沒有人影,因為由于天氣的關系,今天很少有行人絡繹不絕的上山下山。這樣的天氣能窩在家里大家都盡量窩在家里,絕不出門。期間,又有一趟公交車駛來,兩輛公交車駛去,但由于沒有乘客,因此司機師傅都沒有拐過站牌停留。而永恒的存在曾讓他們狐疑過。“該不該過去呢?”出站的兩個司機都曾這樣思忖過,“那的確坐了一個人,可是他始終一動不動的坐在那里,既不左顧右盼,又不東張西望,看起來不像個乘車的。”短暫的思考后,兩位司機都認為那不是一個乘車的,于是都直接下山了,并沒有繞過站牌這兒停一下。

永恒的確不是乘車的,但他一直在等一個他自認為會乘車的人。但現在,他突然覺得自己等不到了。于是,他拿起外套,心灰意冷、垂頭喪氣的離開了站牌。他漫無目的的向前走去,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走到蜿蜒小路的入口處時,他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沿著這條路一直往上走,最終他邁開步伐,順著小路一直往前走。突然,一只野兔從左邊的灌木叢跳出來,停在路中間,豎起耳朵,機警的看了看他,然后又跳入右邊的灌木叢,消失不見了。盡管夜色正在漫溢開來,永恒還是看清那不是別的什么動物,而是一只灰色的大野兔。于是,少年的好奇心和殘留在骨子里的淘氣成分使他拔腿跑進野兔消失的灌木叢。他撥開荊棘滿布的灌木叢尋找了一會兒,但一無所獲,便決定回到小路上繼續往前走。就在這時,他聽到了清晰悅耳的高跟鞋的聲音,在這沉沉的暮色時分,在這雨后寂靜的襯托下,尤其是在這人煙稀少的叢林里,這高跟鞋的聲音分外清澈:咯噔、咯噔、咯噔……永恒欣喜若狂,他熟悉這個聲音,他曾在老街無數次的聽到過這種聲音,這一生他都不會忘記這種聲音,這絕不會是任何別的女人穿高跟鞋走出的聲音,這種聲音只可能來自于他所深愛的女子穿高跟鞋走路時的那雙腳。雖然這世界上的大多數女人都會穿高跟鞋,但不是所有的女人在穿高跟鞋時都能走出如此鏗鏘有力的步伐和堅定無畏的聲音。永恒立刻扒開荊棘叢,不顧一切的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沖去。由于夜色越來越濃,又由于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再加上他因為緊張、激動、不安和心急,他的呼吸便不可避免的粗聲粗氣。呼吸越困難,他越著急,他的呼吸就越不平穩,聽起來就像一個兇神惡煞的中年男人。但現在,永恒根本沒心思想那么多,他只想快點接近自己心愛的女子,對她說出自己深藏于心的愛之蜜語。

他是那么迫不及待,又是那么張皇失措,以至于忽略了這樣一個事實:說到底,她是個女人,又處在這樣影影綽綽的環境下,她就像驚弓之鳥一樣很敏感。況且在夜幕幽寂的襯托下,他看起來根本不像人,而像一個心懷不軌的幽靈。他觸不及防的出現只可能導致一種結果,那便是使她受到驚嚇。因此,當他終于撥開灌木叢,縱身跳到路中央,看到他心愛的女子時,女子卻在不遠處突然停住了。只見,她比剛才那只兔子還要警覺。她屏聲斂氣、紋絲不動的呆了一會兒,然后轉回身,拔腿就跑。

“她為什么要跑?”永恒既狐疑又不解的問自己,但他沒時間想出答案,便迫切的緊追其后。這一刻,他只想快點追上她,告訴她他愛她。他一開始離她并不遠,因為她穿著高跟鞋跑不了,但她突然扔掉了高跟鞋,他便再也追不上她了。由于她常年健身,跑起來就像飛一般。雖然他的腿比她的腿長很多,但他依舊沒辦法追上她。眼看她越跑越遠,他便在身后呼喚她,但從身后突然傳來汽車按喇叭的聲音掩埋了他的呼喊聲。他看到那輛汽車順著女子奔跑的方向駛去,一路上都在摁喇叭。當汽車越過女子一段距離后,車子戛然而止。從車上下來一個男子,女子瘋也似的跑到男子的跟前,撲到了他的懷里。永恒立刻收住了腳,他血液倒流,心跳驟停,站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看著前面的那兩個人。他看見男子抱起女子,把她抱到了車里。當車子原路返回時,他呆滯麻木的身體還是及時閃到了灌木叢里。車子駛離后,永恒蹲在灌木叢里輕聲嗚咽起來。

“我就知道她不可能是獨身一人,她那么與眾不同。”他絕望的想道,“如今,我什么也沒有了。仲叔也死了,她已經是別人的愛人了。這個世界只有我一個人是孤零零的。我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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