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雪地暈倒
- 余生是午夜夢回的故人
- 馬若坤
- 3393字
- 2017-08-15 17:37:54
多少人的轉身藏著旁人不懂的深情,多少欲言又止的眼神是險些藏不住的愛語。余生踏著雪后的泥濘,心口泛著微微的疼痛,這廣闊的天地為何她感覺自己呼吸困難,從水生家到回家的路程只有幾分鐘的距離,她卻覺得那么遙遠,她不要讓路人看見她的狼狽,不想讓自己有任何異樣,況且她不該有任何異樣,本來就沒交集的兩個人,只是來自同一個地方而已,怎么后來又生出了那么多親近和曖昧呢,余生有自己的隱忍,也有她的逆來順受,但龜縮的心態總是在事情發生時就會顯現出來,原本就孤獨的她此刻是真的孤獨了,她沒有怨恨水生的決定,也不計較他的失信,因為他說的都對,為那個家庭傳宗接代是他到那個家的最終目的,只是大家沒有看透現實而已。終于到家了,院子里還沒有消融的雪在太陽光的照射下,有些刺眼,嗯,確實刺眼,刺的余生眼睛酸澀,刺的她眼淚簌簌而落,一把關上院門,靠在那門后,身體上歡愉后的溫度在此刻卻成了一種冰冷的諷刺,她不該難過的,是她把未來想的太美好,或者是她根本沒考慮別的問題,抬頭想把淚逼回眼眶,卻看見那棵榆錢樹靜靜的看著她,猶如老宅的院子里一種慰籍的陪伴。那久遠的記憶,又在腦海清晰,余生她要怎么熬過這冰冷的日子。此后的幾天余生沒有出門,她生病了,一向健康的她,倒在那個雪后的夕陽中,當男人回來推開門時看到躺在門后雪地的余生,瘦弱的身子搬不動高他一頭的余生,喊來隔壁謝大嫂一起將余生抬進屋放炕上。那天余生在門后想了很多,很多,想的頭昏腦脹,她緩緩下蹲靠著門,想著來這里遇見的種種事情,想著她十六年蒼白孤寂的歲月,想著懵懂無知的向命運妥協,想著別人給的侮辱和刁難,但想的最多卻是遇見水生后發生的一切,越想越頭疼胸悶,她想站起來強迫自己不去想,可是蹲太久她眼前發黑向著雪地栽倒而去,在昏倒之前她突然生出一絲期盼,期盼向上次昏倒一樣可以看見一張年輕帥氣的俊臉,掛滿焦急和關切的眼。她昏倒不久男人發現了,和謝大嫂一起將她安頓好,謝大嫂摸摸余生的額頭:“哎呀,怎么這么燙,大路你媳婦倒地多久了?”“莪不知道么,莪回來就躺著呢”男人平緩的說道。“看樣子是發燒了,這昏迷呢么辦法去醫院,你去把老麻叔叫來給號號脈,看看是怎么回事,這樣燒下去會燒傻的,”謝大嫂一邊叮囑一邊麻利的端來涼水拿毛巾浸了浸給敷在余生額頭,余生嚶嚀一下似乎有些不適,嘴唇發白,臉蛋透著不正常的蒼白,身體輕顫著。男人又看了一眼炕上閉著眼睛的余生,兩手操著袖籠拖沓著腳步出去了。“這大路,怎的一點不著急么,唉……”謝大嫂無奈一聲嘆氣,繼續手里不停的換毛巾。男人不緊不慢的去街道請老麻叔,路過水生家門口剛好碰見水生出來準備去上晚班,水生對他一向無感,男人似乎也不在乎他的態度,看見水生慢悠悠的張嘴:“水娃你弄啥去啊,你姑昏倒雪地了,我去叫老麻叔過來,你不去看嘛?”水生本來打算漠視他的腳步頓了頓,臉上的咬肌隱隱跳動,片刻冷漠的回話:“要請醫生就放快去,腿腳跑快點,我還忙呢。”說完不在給男人機會,快步離去,男人瞅著水生的背影斂了下眼皮又開始不緊不慢的趕路,只有水生自己知道他的腳步有多么狼狽,他的心慌多么厲害,渾渾噩噩的趕到文化站,心不在焉的開始給員工做飯,今天當余生走出他家的大門,走出他的視線時,他知道他是真的讓她傷心了,她甚至都沒有問他一句“為什么”,他的余生從來不讓他為難,他端著冷掉的飯菜,一口一口認真咀嚼,他知道,以后再也吃不到她親手做的飯菜,再也不能近距離的看著她明媚的笑顏,這最后一頓,他吞下的不止有余生的苦澀還有他心底深刻的痛惜,此刻,他多么想去看看她,守在她身邊,可是抬了無數次的腿卻少很多個前去的理由,起了多次的念頭卻沒了有勇氣的身份。心不在焉的后果讓這頓飯很糟糕,被站長一頓說道埋怨,他默默聽著,此刻什么語言都激不起他任何情緒了,他的心里腦海里都是余生躺在炕上的樣子。也不知那個木頭一樣的男人請到醫生沒有,走時有沒有給她敷個冷毛巾……水生頹廢的坐在廚房的角落里,沉默的低頭不語,無人知道他內心的掙扎和焦灼,就像無人知道余生內心的蒼涼和悲痛。男人去到衛生所時老麻叔那正好有別的病人,看著屋子里的幾個人,躊躇片刻開口:“老麻叔,莪屋的那個昏倒了,你能過去看哈么?”老麻叔抬頭瞅他一眼:“有沒有發燒?”“莪不知道么,謝大嫂說頭上燙著呢。”“莪暫時走不開,你先等會,莪給你開幾片退燒的先拿回去服了,晚一點莪在過去看哈。”“行”說完男人繼續兩手操著袖子站在旁邊等候,老麻叔忙完手頭的起身回了柜子后,包了幾片藥片遞給男人“讓她服兩片,多喝水,一塊錢”。男人愣了幾秒,才想起來掏兜,摸了半天,摸出幾張零散詳細數夠遞過去拿了藥片就離開了。老麻叔瞅瞅這慢吞吞的性子一陣無奈的搖頭。房間里另一個吊鹽水的老人開口問老麻叔:“這瓜娃子是誰家的?”“莪村子高家的么,娃他媽是個利索人,這娃,唉……他媽活前給花錢買個外地媳婦,人俊俏干活也利索,就是可憐跟這娃不知熱冷的,女子年紀不大,也是個苦命人。”老麻叔一邊叨叨著一邊繼續倒騰手里的藥物,“各人有各命啊”吊鹽水的老人似是感悟的說道。男人回到家,謝大嫂還守著,看見他一個人眉頭直皺“老麻叔人呢”“說等哈來呢,讓先吃幾片藥”,說著遞過去包著藥片的白紙包。謝大嫂接過藥打開看著這些藥片直犯愁“都昏迷呢咋服藥呢么,你先去倒些開水來晾哈,莪看能不能叫醒來。”男人哦了一聲,轉身出去倒水,謝大嫂輕輕喚著余生的名字,“余生,余生,醒來了,吃了藥在睡。”余生掙扎著睜開眼,迷迷糊糊的她腦子有些混沌,只感覺自己全身無力,四肢酸痛,她虛弱的開口:“謝大嫂你來了啊”沙啞的聲音把自己都嚇一跳。“哎呀,你可醒來了,你倒雪地把人驚的,發燒燒的昏倒了,來,趕緊起來喝水吃藥。”說著扶起余生,端起先前自己晾好的水遞到余生嘴邊,余生抬眼看了屋子一圈,將失望斂下,悶頭喝著水,嘴里泛起無邊的苦澀,“大路出去給你倒開水去了,他叫了老麻叔過來,說晚一點來給你看看。”謝大嫂不明就里的解釋到。“嗯,麻煩你了大嫂,洪峰還在你家呢。”“這有啥麻煩的,你病著呢,孩子先放我那,有大妮陪著玩呢,你人松泛一點了我給你領回來。”謝大嫂說著話又遞過去藥片,余生接過不猶豫的吞下,那苦卻不及她心底半分的澀。余生服過藥就讓謝大嫂回去了,家里有三個孩子她放心不下,余生重新又躺回炕上,腦袋還隱隱泛著疼,外面的天色已經變暗,她感覺不到饑餓,無力的躺著猶如一條瀕臨死去的魚,她想就這樣死去是不是也是種解脫呢,屋子里沒有開燈,男人蹲在堂屋的灶前不知道倒騰什么,余生沒有過問。天黑透時老麻叔披著一身寒意進了屋“大路啊做啥飯呢,你屋的醒來了么?”“么做飯,燒開水呢,莪不會做飯么,剛才吃了藥醒來了”說完有些局促的撓撓頭,老麻叔繼續無奈一身輕嘆轉身進了屋,男人跟著進屋拉開燈的開關,昏黃的燈照著躺在炕上虛弱的人,余生轉過來臉看見老麻叔進來著急起身“老麻叔,麻煩你跑一趟了。”“么事,你躺著,我給你號號脈”說完不忌諱的坐在炕邊拉過余生的手,把棉襖袖往上攏了攏,開始號脈,一屋子的沉默,只有堂屋偶爾傳來的柴火燃燒的聲音。片刻老麻叔收回手,又查看了嗓子用聽診器聽了肺部,“感冒了,身體有些受涼心火肝火有些旺盛,莪在給你開些草藥熬些喝喝”說著起身,走到桌上從藍色中山裝的筆袋里掏出鋼筆又從下兜拿出本子開始寫藥方,一邊叮囑些喝藥注意顧忌事宜,片刻將紙撕下遞給男人:“你直接去莪那拿藥,你姨在那呢,你把單子給她,莪還要去別家。”說完起身“莪先走了,有啥情況再來。”“大路你去送老麻叔出去,麻煩你了老麻叔”于生虛弱的起身,被老麻叔勸了回去“你躺吧剛發燒完身子虛呢,女子,聽叔一句話,啥事心都往寬放,想想以前更難的都能過去呢,”老麻叔意有所指的開口,又轉身對大路說“發燒的人要喝點稀粥呢,光喝水不行,體力跟不上。”“哦,知道了”男人悶聲的回答。余生聽了老麻叔的話,心里仿似被灑了一把散碎的光,片刻將她的寒冷悲痛包圍,一點一點滲透到全身的血液,余生有些哽咽:“謝謝你老麻叔,我會的”。老麻叔這才收拾好東西離開。晚上的藥在男人的手忙腳亂中總算熬好,謝大嫂在晚飯時給余生端來一碗稀粥,余生感動的接過,淚水在眼角蔓延,晚上睡前勉強喝了藥,藥效開始發揮,余生很快入睡,這一晚,她的夢里沒有母親,沒有水生沒有任何人。白茫茫的一片只有她一個人不停歇的向前方不知名的地方走去,仿佛要走到天地的盡頭,可那天沒有盡頭,那地也亦無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