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趕慢趕,一個時辰后,白竹在離家一里處平穩(wěn)落地。
整了整略皺的藍(lán)衣,深吸一口氣,再拍拍自己肌肉緊繃的臉。用力拍了幾下,白竹的臉總算是有了幾分血色,她自己不知道,剛才那臉蒼白的厲害,像是將死之人。
不落地不要緊,現(xiàn)在緊張的神經(jīng)放松下來,原本抑制下去的恐懼感又涌上來,自己是真后怕啊。得虧是掉土堆了,要是土堆換成大石塊,她白竹的命今天就這么隨意的交代在那兒了。就算保住小命,她也得破相,神仙下凡也醫(yī)不好她的臉。若果真這樣,那她這輩子要和斗笠、面紗過一輩子了。
“干嘛呢,自己嚇唬自己,自己命大的很。讓爹練了這好幾年,鬼門關(guān)都走了好幾遭了,不都沒事嘛。還沒殺幾個惡賊解氣呢,哪會那么容易死。”白竹在心中憤憤的暗罵道。
剛剛在街市上,聽到人們說半月前西南邊境起戰(zhàn)事了。
這次楚國是下了狠手,半夜越境偷襲,一夜間三個寨子,共四千多人全部滅口,沒留一個活的。刀架在脖子上的老百姓,還沒等弄清楚發(fā)生了什么,甚至沒有發(fā)出一點點聲音,就被那刀割了脖子,立即斷了氣。
楚兵殺光后,又放了幾把火。布做的帳篷一燃就著,火蛇奔天伏地地涌動,在干燥的空氣中,火勢迅速蔓延,方圓十五里內(nèi)火光一片。從遠(yuǎn)處往這兒遙望,那天就像火燒云一樣耀眼,看起來有幾分美,可聞起來會反胃嘔吐,因為那火焚燒著幾千人的尸體,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味。
彼時楚兵個個眼中侵染赤紅色,雙眼盯著熊熊烈火,因嗜血的快感而產(chǎn)生的小火苗也在眼中跳動。
楚國憋屈了這么些年,今天可算是痛快了。火苗為什么是“小的”,因為它楚國不敢直面對抗強(qiáng)大的對手,只能在半夜里靠偷襲出出氣。可他們也知道,鬧了這么一出,楚國也只是暫時占便宜,所以在火燃到最旺時,領(lǐng)將就下令撤兵了。趕緊回去休整隊伍,馬上兩國間就有大戰(zhàn)了,他們卻等了很久了。
白竹一路小跑回家,右腳剛踏進(jìn)院子,只見一臉嚴(yán)峻的白峰就從屋里緩緩走出來,眼皮一抬,掃了白竹一眼,坐到臺階下放著的藤椅上。
右手拿著合攏的扇子一下一下敲打在左手手心上,聲不大,可清脆悅耳,似是按著某個小曲的拍子,白竹聽的發(fā)怵。
她爹是什么脾氣,她還不知道嗎。走路慢悠悠的情況就兩種:一是心情很好,高興;二是有脾氣了,在壓抑著情緒。現(xiàn)在的情況明顯屬于后者,保準(zhǔn)是因為自己回來的太晚了,所以爹不高興了。白竹心想也是,自己獨(dú)行外出很多次了,就數(shù)這次磨嘰。
知道爹要問晚歸的原因,白竹決定先發(fā)制人。用力咬了一下下嘴唇,深吸一口氣,右手大拇指掐著食指,勻速走向白峰。
邊走邊想,“別慌,這是小事,保持鎮(zhèn)靜,千萬別說漏了嘴。掉在土堆里的事可不能讓爹知道,太丟人了。”真是應(yīng)了那句話,表面淡定自如,內(nèi)心慌得不行。
白峰是誰啊,雖低著頭,但余光早已將白竹的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他倒是要瞧瞧,這小丫頭跑哪瘋?cè)チ恕E缘囊簿土T了,要是找別的臭小子尋樂子去了,他今天非得正兒八經(jīng)的收拾自家閨女,就是媳婦攔著也沒用。
“有你在,咱家竹兒就得熬成老姑娘,沒人能入的了你的眼。”白竹及笄那天晚上,萬蘭瞅著陰沉著臉的萬峰不滿的說道。
“哼!我還真是不知道有哪個小伙子能當(dāng)我的女婿,我就是養(yǎng)我閨女一輩子也不能讓她隨意嫁人,受氣、窩囊地度過大半輩子。”
萬蘭的話說到他的心里去了,自家孩子到了嫁人的年紀(jì),可自己是真不愿將女兒嫁出去。一個不小心,遇人不淑,那竹兒就得像她娘一樣受一輩子苦了。自己沒讓蘭妹過上享福安樂的生活,萬不能讓心肝也重蹈自家媳婦的老路。
沉默了一會,白峰倏地起身。一揮衣袖,大踏步走向屋外,給白竹做木劍去了。
“切!我就說了一句話,就不樂意了,安嫂說峰哥是個女兒奴,沒跑了。等竹兒出嫁那天,看你不抹眼淚,才怪。”萬蘭心想,看著白峰在院內(nèi)的凳子上坐著,她也沒追過去,自顧自地做起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