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河神將祭品送到沒有，現在這些神仙，越來越不靠譜了，咳咳，徐先生，煩請你下水走一趟，代朕向海神問問！人頭送到沒有！”

兩名甲兵不由分說拎起徐福，朝河邊走去。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始皇帝朝甲士揮揮手，微笑著望向面如土色的徐神仙：

“不要怠慢了徐神仙，東海風急浪高，給徐神仙套上繩子再扔下去，可別讓神仙走丟了！”

甲兵不由分說將徐福綁住，不顧他痛哭哀嚎，將他扔進河里。

徐福像石頭似的砸落水中，他不會游泳，掙扎著在河水中起伏上下。

“陛下！饒命啊！”

“陛下！饒命啊！”

風吹過河面，鬼哭狼嚎傳遍渭河兩岸，令人毛骨悚然。

高臺之下，群臣面面相覷，沒想到始皇帝竟用這種手段對付徐福。

嬴政見狀，連忙安慰眾人：“徐神仙正在東游，很快便會回來，諸位不必替他擔心！”

沒人替這個騙子方士擔心，相反很多人還希望徐福早點去死，只是這個始皇帝身邊的大紅人，平日里要錢給錢，要人給人，就這樣扔進河里，如何不讓他們感到恐怖。

徐福還在河水中拼死掙扎，眼看就要沉入水底。

嬴政朝甲兵揮揮手，繩子被拽其一些，始皇帝和顏悅色道：

“徐神仙，朕問你，二三得幾？”

徐福掙扎著露出水面，一邊嗆水，一邊叫道，“二三得六！得六！”

嬴政微微點頭，繼續問道：

“那朕再問你，三三得幾？”

徐福再次沉入水中，只剩兩只手還在水面亂抓，甲兵奮力將他拽起。

“得九！得九！“

始皇帝臉上露出得益神色，準備繼續問道：“那三四又得······”

徐福不等嬴政問話，連忙道：‘’陛下說得幾！就得幾！”

嬴政仰天大笑：”好！哈哈哈哈！！真會說話！“

兩名甲兵將快要淹死的徐福從渭河拖了上來，徐神仙全身濕透瑟瑟發抖鼻子凍得通紅，像一條落水的狗。

“徐神仙，海神給你說了什么？替朕告訴諸位大臣吧！”

徐福嘴唇哆嗦，不敢抬頭看始皇帝，站在祭壇上顫巍巍道：

“東海海神說，皇帝陛下的祭品已經收到！讓我感激始皇帝陛下！他老人家會保佑大秦國泰民安！”

待徐福說完，始皇帝微微頷首，臉上露出滿意笑容。

“徐神仙為朕辛勞操勞，辛苦了，荊叔段！帶徐神仙下去，喝點喝湯，烤烤火！”

“諾！”

荊叔段領命而去。

嬴政回頭望向眾位大臣，高聲道：

“都聽到了吧！海神會保佑大秦，朕已得不死藥，大秦也將永垂不朽！”

像是受到了某種指示，丞相李斯立即在下面高呼：

“始皇帝萬歲！大秦萬歲！”

群臣不甘落后，也跟著丞相喊叫起來。

“馮去疾！”

”臣在！”

左丞相跪倒在地，默默等待始皇帝詔命。

“以朕的名義，起草詔書，發布天下三十六郡，將祭祀海神之事昭告天下，”

始皇帝停頓片刻，特意強調道：”務必要天下黔首知道，朕與大秦都將永生不死！”

“諾！”

在這個通訊落后，消息全靠口口相傳的時代，對于帝王來說，掌握民間輿論顯得尤為重要。

歷史上大秦之所以二世而亡，原因有很多，但始終不能有效掌握輿論也是重要原因。

畢竟僅靠東巡刻石，是不能粉飾大秦太平的。

嬴政知道自己現在必須盡早控制輿論，即便不能完全控制，也不能讓那些潛伏在帝國陰暗角落里的叛逆們幻想振臂一呼便能應者云集。

祭祀結束，群臣退去，始皇帝命少府章邯留下。

少府章邯惶恐不安，跪倒在地，不敢抬頭看始皇帝一眼。

被始皇帝單獨召見可不是什么好事，從呂不韋到昌平君，不少被處死的大臣，臨死前都曾被始皇帝單獨召見過。

出乎章邯預料，嬴政和顏悅色道：

“去年，朕聽馮丞相說起過，說少府在溧陽緝拿盜墓賊，功勛卓著，今日難得有空，朕有事要和你說。”

章邯雙手抱拳，叩頭道：“陛下但說無妨，末將洗耳恭聽。”

“不必拘禮，起來吧！”

章邯緩緩站起身，始皇帝看他一眼，發現此人果然如史書描寫一樣，器宇軒昂儀表堂堂。

一種威嚴之迎面撲來。

“章將軍，隨朕到祭壇之上轉轉！”

始皇帝輕描淡寫道，章邯卻是臉色微變。

祭壇作為神權的象征，除了皇帝，只有巫師才有資格登上去，便是丞相李斯，也沒有資格靠近半步。

“少府不愿隨朕上來？”

始皇帝面帶慍色，冷冷道。

“末將不敢！”

章邯硬著頭皮一步步登上祭壇。

始皇帝站在高臺上，俯瞰渭河，夕陽西下，渭河被晚霞染成了紅褐色，仿佛戰場上流淌的血，天地旋轉，讓人暈眩。

“東郡要反了。”

始皇帝目視前方，對章邯淡淡道。

章邯神色鎮定。近來東郡禍事不斷，與咸陽漸行漸遠，各種謠言更是充斥朝野上下，章邯對此倒也并不驚訝。

見章邯波瀾不驚，嬴政甚是欣慰，所謂良將，必須泰山崩于前而不驚。

“聽過張良嗎？“

章邯一臉茫然，大秦少府對六國叛逆并不熟悉。

嬴政抬頭望章邯一眼，繼續道：

”張良乃韓國余孽，秦王政十八年，朕率群臣東巡，張良派遣力士埋伏在博浪沙，妄圖用鐵錘擊殺朕，秦王政三十五年，東郡墜落隕石，張良派人在隕石上刻下“始皇死而地分”。”

博浪沙刺秦天下轟動，章邯也有耳聞，至于隕石刻字，謠言甚多，章邯也不敢亂講。

章邯微微一震，看來始皇帝早就知道事情真相，卻一直隱忍不發。

大秦少府雙手抱拳，跪倒在地，主動請纓：

“末將愿往東郡，擊殺逆賊，斬下張良首級，獻于吾皇！”

始皇帝爽朗一笑。

“哈哈哈哈！有少府這樣的勇武之士在，何愁叛逆不滅？快快請起！”

說罷雙手扶起章邯，和顏悅色道。

“實不相瞞，剛才被處死的東郡使者，就是張良派來的，朕叫你留下，不是讓你去東郡，”

章邯疑惑望向皇帝，始皇帝抬頭望向東方天空，微微嘆道。

“六國余孽死灰復燃，不止是東郡，函谷關以東，不少郡縣都有叛亂跡象，丞相李斯勸朕再次東巡，刻石立碑，教化黎民，你以為如何？”

章邯沉吟片刻，猶豫不決道：“臣人微言輕，不敢多言。”

嬴政眉頭一皺，面露不悅道：“讓你說便說，不必顧慮。”

章邯抬頭望始皇帝一眼，小心翼翼道:“陛下，臣以為，對付這些叛逆，僅靠刻石立碑是沒用的，”

嬴政微微頷首。

“說的好，朕也有此意，大秦待六國貴族不薄，這些貴族卻一直想置朕于死地！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始皇帝說罷，從袖中取出一個小木匣子，遞給章邯，章邯雙手舉過頭頂，恭恭敬敬接過木匣。

“你攜帶詔令前往上郡，宣讀詔令，讓蒙恬率領大軍返回咸陽。蒙恬若有任何異議，你知道該如何做！”

嬴政邊說邊伸手在脖子上做了個斬首手勢。

“諾！”

章邯神色堅毅，沉重點頭。

南越任囂已經脫離大秦，必須牢固將蒙恬軍掌握在手中。

“此事絕密，不得泄露他人！”

“諾！”

章邯收起木匣，轟然應諾。

“此去上郡，路途遙遠，多有不平，朕派三百甲兵隨你同行，由你全權節制，遇事切不可戀戰，切勿耽誤大事！”

“諾！”

章邯高聲應諾，再次向始皇帝行禮，退下高臺。

經過高臺時，徐福已經蘇醒過來，正在篝火旁向火。

章邯抬頭看徐福一眼，沒有說話，快步走過。

嬴政目送章邯遠去，沉吟片刻，走下高臺。徐福驚魂未定，見到始皇帝走來，全身顫抖。

“誰讓你說東海有大魚的？”

徐福眉毛亂跳，不敢正視嬴政。

“都都是罪臣瞎編的，”

嬴政沉默片刻，轉身望向荊叔段：

“看來徐神仙身子還沒洗干凈，再把他丟進渭河洗洗吧。”

御林軍首領露出殘忍微笑，抓起繩索不由分說綁住徐福就往河邊拖拽。

“陛下饒命！我說！”

嬴政微微揮手，荊叔段狠狠瞪向徐福，將繩索松開，退在一邊。

嬴政拔出腰中佩劍，走到徐福身前，目光如隼。

“知道你為何能活到現在嗎？”

徐福冷汗直冒，吞吞吐吐道：

“因為陛下仁慈，一心向善······”

“哈哈哈哈！”

始皇帝仰天大笑，揮劍怒道。

“朕屠城滅國，動輒斬首十萬，便是面對尸山血海，也不會心慈手軟，何況你勾結六國叛逆，朕殺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螞蟻！”

徐福面如土色，他的所有秘密都已被始皇帝知曉。

“你擅長造船，還能駕船出海，你對朕還有用。所以朕現在不殺你。“

徐福神色愕然。作為大秦方士，除了求仙問藥，造船航海這些技能，他根本沒和任何人說過，始皇帝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朕不僅不會殺你，還會重用你！當然，”

始皇帝停頓片刻，繼續道。

“當然你必須死心塌地效忠朕，否則，朕會讓你生不如死，聽過凌遲嗎？”

先秦時代民風淳樸，還沒有千刀萬剮這種酷刑。

徐福滿臉驚恐，雖然不知道凌遲是什么，直覺告訴他那絕不好受。

“陛下真不會殺我？”

嬴政俯身望向徐福，一字一句道：

“張良現在何處？說出來，你就不會死，朕還會重用你。“

始皇帝目光平靜而堅定，如晨曦般直指人心。

徐福誠惶誠恐道：

“臣最后一次見他時，他在東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