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軒，軒軒，你回來！”方大正追出去的時候，軒軒已經不見了。又擔心徐方潔的病，急忙折了回來。徐方潔倒在沙發上，大汗淋漓，臉色十分蒼白。

“方潔，你怎么樣了？”看方大正焦急的樣子，徐方潔竟然露出一絲微笑。

“我沒事兒，快去找找軒軒吧。我一時著急，他竟真地走了。”徐方潔說話的聲音很低，拿出一瓶止疼藥，倒出幾片吞了下去。

“快去吧，他走不遠。快叫羽翀也幫幫忙。你快去，我沒事兒了。”徐方潔強打精神坐了起來。

方大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已經這么晚了，林羽翀已經睡下了吧，不好意思去打擾他。自從他去了和碩以后，家里的車就被他賣掉了，徐方潔不會開車，放在家里三年也不是個事兒。

“你快去呀，還愣著干什么！”徐方潔掙扎著把沙發上的外套扔給他。方大正只好穿上外套，又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這才向外走去。

昏黃的路燈，透著清冷的光。方大正走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心里一團亂麻。他實在想不透，他的軒軒，他一直引以為傲的軒軒，怎么就會墮落成這個樣子。最可怕的是，他對他這個父親的敵意，竟然是那么大，這種敵意從何而來？

從今天晚上娘倆的表現來看，她們一定有什么事情瞞著他。而且事情肯定與自己有關。方大正不了解軒軒的交友圈兒，他的朋友都有誰，他根本不知道。想打電話問問徐方潔，又怕她著急。想起老師說他跳墻上網的事兒，他會不會去網吧呢。

街上的網吧并不多，這個時候正是不良小青年們上網的最佳時機。方大正一家一家地找，每家都是帶著希望進去，滿臉失望出來。

“你們這些家長，對孩子平時不管不問的。我們網吧可不負責替你們看孩子。這沒有，快出去，出去！”網吧的小太妹們可不管你是不是縣長，她們的眼里，只要開心就行。我的地盤兒，我做主。

最后一家網吧了。如果軒軒還不在這里的話，他恐怕沒辦法跟徐方潔交待了。人是徐方潔一氣之下轟出來的，但找人的活兒，還得方大正來干。這家網吧里的人不太多，也比較安靜，年輕人耳朵上扣著麥，全神貫注地打游戲。

家長來找孩子，這太正常了。網絡就像海洛因一樣，侵蝕著一個又一個年輕的心靈。

“哎，大叔，也來上網啊？是包夜還是怎么著？”一個把頭發染成黃色爆炸頭的小姑娘打著招呼。

“我，來找人。”方大正有些不敢看她，這小丫頭，也太雷人了吧。爆炸頭倒也罷了，在燈光的映射，一條低腰牛仔短褲，連腹溝都能看得見，上面一件T恤，露出了大半個肚子，肚臍上的那個裝飾，方大正叫不上來。這也不怕風吹了腰，露這么多干什么啊。

“找人？我這兒沒有你要找的人。”小姑娘臉一變，馬上變成了西莊她二大娘。兩手抱在胸前，一臉的不屑，那意思像是在說，自家孩子管不住，跑這兒來管，不稱職的家長！

“小姑娘，我想進去看看，可以嗎？”方大正放下身段，這個時候，跟小姑娘鬧翻是明智的。

“嗯，看你態度還不錯，行，進去看看吧，不許打擾我的顧客。”小姑娘一看就是個厲害的主兒。方大正無奈地點點著，看上去有些誠惶誠恐。小姑娘很滿意方大正的態度，指了指房里，讓他進去找。

十幾個年輕人坐在電腦前，看這架式，恐怕核彈襲來，他們也不會動；洪水襲來，也得抱著電腦打完那一關。方大正進來找了一圈兒，也沒有發現軒軒的影子，滿臉失望地走了出來。

“怎么，沒在里面？”小姑娘樂呵呵地問道。方大正點了點頭，失望的神色讓小姑娘有些不忍。

“大叔，你先別走，里面還有兩個情侶間，看看是不是有你要找的人。不過可得注意點兒，千萬不要打擾他們，否則的話，他們會鬧的。”天，還有情侶間！這網吧開得也太人性化了吧。方大正猛點頭，在小姑娘的指點下，向情侶間走去。

所謂的情侶間就是小房間而已。小姑娘告訴他，兩個情侶間里面，只有一個有人，讓他非常小心地看門看一眼，不能進去打擾。

方大正小心翼翼地開門，頭沒有伸進去，只是用眼睛向里面瞄了一下，屋里有兩個影子。一個長頭發的女孩一手摟著男孩的腰，頭靠在男孩的肩頭。兩個人正在打游戲，女孩不時地發生一些指令，告訴男孩怎么辦。看那背影，方大正大吃一驚，那不是軒軒又是誰。

一看是自己的兒子，方大正膽氣足了起來。他推開門走了進去，男孩和女孩一起轉過頭。軒軒一看是方大正，又把臉扭了回去。女孩一看不認識，問軒軒是誰。軒軒的回答差點沒把方大正的鼻子氣歪了，“一個神經病，自以為是地道學家！”

“軒軒，在你眼里，你的父親就這么不堪，是嗎？”方大正怒急反笑，一臉冷笑地看著兩個年輕的背影。

女孩一聽是軒軒的父親，急忙站了起來。“叔叔……”叫了聲叔叔以后，女孩有些局促地站在那兒，有些不知所措。

“娜娜，坐這兒接著玩兒，這種人不值得你叫。”軒軒拉了女孩一把，女孩坐到他的腿上，像被針扎著了一般，又跳了起來。

“方皓軒，走，回家去，我不管你對我有什么意見，今天晚上必須跟我回去。這個，你叫娜娜，是吧，你也回家去吧。”方大正上前，拉起軒軒拽著他就往外走。

軒軒倒是沒有說什么，乖乖地跟在方大正后面，那只手卻拉著那個叫娜娜的女孩。

“娜娜，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方大正覺得自己不能對別人的孩子大呼小叫，便向娜娜問道。

“叔叔，我家就在前面。”娜娜小聲地答道，好像做錯了事一般。

“走，娜娜，我跟你一起去。我不會跟你回去的，是你們不要我的。”軒軒斬釘截鐵地說。

“方皓軒，你還是跟叔叔回去吧。我沒事兒，別惹叔叔生氣了。”娜娜晃著軒軒的胳膊，像在撒嬌，又像是在哀求。

軒軒沉吟了半晌，終于說道：“好吧，那你要早點睡。對不起啊，大半夜把你叫出來，害得你作業還沒做完。你去吧，我看著你。”軒軒難得溫柔。

看著女孩嬌小的背影走進低矮的平房里，方大正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如果到現在還不知道軒軒發生了什么狀態，那他就可以買塊豆腐撞死了。

“你早戀了？”方大正覺得，他跟自己的兒子之間，有話就要擺到桌面上來說，實在沒必要藏著掖著。

“怎么，不行？這叫什么早戀，比起不倫之戀要好多了。我們彼此喜歡，有什么不可以的。你不用跟我講大道理，我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我也知道該怎么對待娜娜。”方大正剛想張嘴說什么，卻被軒軒打斷了。

方大正覺得自己真是失敗。小時候的軒軒，可是一直特別崇拜他。可現在這是怎么了，他實在看不透軒軒。

徐方潔一直在等，等著他們父子的歸來。已經后半夜了，只有他們家的燈還亮著。

“方潔，睡吧，什么事兒都明天再說。”看徐方潔想要發問，方大正急忙阻止。如果再折騰一次，恐怕這一晚就不用睡了。

軒軒進了自己的房間。方大正和徐方潔兩個人則是徹夜未眠。軒軒的叛逆，是方大正沒有想到的，這樣的情況，他該如何去處理呢？他不知道。而徐方潔對于軒軒的巨大改變，雖然拒絕承認原因在她，可自責還是占據了她的內心。

“大正，軒軒究竟在哪兒找到的。大半夜，他能去哪兒呢。”徐方潔低聲問道。

“能在哪兒？在網吧。你知道你兒子有個小女朋友嗎？”方大正不想隱瞞。孩子的教育問題，必須兩個人同時努力才能有效果。一個人向前，一個人向后，效果可想而知。

“什么？小女朋友？什么時候的事兒？”看來，徐方潔是不知道了。唉，如果不是今天晚上，恐怕孩子抱到自己的面前，才知道這孩子竟然這么早就交了女朋友。他才剛上高一啊，該怎么是好呢。

“那個小女孩叫娜娜，我看見了。你這個好兒子，怎么這么不讓人省心呢。”方大正嘆道。這個時候，再埋怨也無濟于事，只能夫妻共同努力了。

“我明天到學校去了解了解吧。聽你這么一說，這個女孩大半夜能被軒軒叫出來，家庭是不是有什么問題？一般家長，孩子如果深更半夜地被男孩叫出來，應該阻止才對啊。”徐方潔道。

方大正一想還真是，這個小女孩，看起來還算不錯，挺懂禮貌的。看穿著打扮，也不像那種半瘋的女孩。軒軒跟她在一起，為什么呢？

“這個孩子，成績不行，品行不端，該怎么辦呢。”方大正把手枕到腦袋下面，一絲睡意也沒有。

徐方潔不吱聲了。自己的身體好像真的出了大問題，時不時地就疼痛難忍，怎么治也治不好。這一年來，對軒軒真的放松了。

不過，她知道軒軒產生這么大變化的原因，根子還不是在方大正身上。可方大正并不知道，如果不是徐方潔壓著軒軒，軒軒一定會鬧出更大的動靜來。

軒軒已經答應了徐方潔，不會跟爸爸攤牌。但他畢竟是一個思想不十分成熟的少年，很容易對一些事情揪住不放，甚至改變對親生父親的看法。

徐方潔希望軒軒信守承諾，保護好那個兩個人的秘密。但軒軒的各種表現，直覺已經告訴徐方潔，軒軒的小宇宙爆發的那一天，事情被爆出來的那一天，也是他們婚姻解體的那一天。

她告訴軒軒，她不希望那樣，可軒軒要固執起來，真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雖然他不說什么，但對方大正極盡諷刺挖苦之能事，時間長了，是不是又會導致方大正離家越來越遠呢。

畢竟，事情一旦爆出來，挑唆者的罪名馬上會安到她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