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平凡拿過照片，照片看來晚上照的，黑乎乎的，只看見兩個背影并肩走著，一個人可以明顯看出，是方大正，那個女人，如果沒看錯的話，應該是申晴。

照片看來是用傻瓜相機拍的，右下角顯示著拍照時間，2002年3月21日“你憑這么一張照片，就斷定你家男人跟這個女人有不正當關系？”把照片放到桌上，馬平凡抬起頭問道。

“那還不能證明？這照片是晚上照的，大晚上的，跟一個女人在一起，不是搞破鞋是什么？從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男人。大晚上的，不回家，在外面搞三搞四，他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這照片怎么到你手里的？”馬平凡清醒得狠，得先看看這照片的來由。

“今天一早從我家門縫兒里塞進去的。我真是命苦啊，找個男人給我戴綠帽子，這個王八蛋，他找死，我要跟他離婚！馬書記，你得給我作主！我饒不了他，我說呢，整天整天不回家，原來在外面有狐貍精在勾引著。馬書記，你得幫我把這個女人找出來，我要不搧她幾個耳光，我這口氣，我出不來！”看著面前這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年輕的、還算有點姿色的女人，馬平凡突然很同情方大正，僅憑這一點兒，就主動地把臟水往自家男人身上潑，這個女人如果不是頭腦簡單，就是故意這么做。

“你先別哭了！方大正真的下鄉辦事兒去了。他是你丈夫，你怎么對他一點信任也沒有啊？雖然是晚上，可兩人什么也沒干，連手都沒拉，找著人家不承認，你能怎么樣？”馬平凡說道。

“他們敢不承認？現在沒拉手，到別的地方就不拉手了，就不脫衣服了？你就往后想想吧，大晚上的，不在家休息，四處閑逛，非奸即盜。再者說了，一男一女，能干什么？”徐方潔發揮自己的想像能力，把事情說得污穢不堪。

“你也太能想像了吧。晚上在一起的就是非奸即盜？你先回去吧，我會認真調查的。但我也請你在沒有調查結果之前，不要再到處亂說這件事兒。他是你男人，他有什么事兒，你能得到什么好處？”馬平凡和顏悅色地說道。

“不行！我就在這兒等那個不要臉的回來，我得問問他，這日子還想不想過下去了，這回讓人拍了這樣的照片，下回是不是得給我在床上的照片了？上回有人說他進‘夜之藍’，我沒信，可這回有了證據了，不由你不信哪！”鼻涕流出來了，用手背抹了抹，又忘帶手絹兒了，看見沙發扶手上的沙發巾，拿起來使勁擦了擦，又把沙發巾放到了扶手上。馬平凡把這一切看到眼里，皺了皺眉，這樣的女人，方大正怎么受得了！

“這種事兒，只要不捉奸在床，沒有確實的證據，我們不會追究他什么的。你先回去吧，別在這兒鬧了，影響工作，而且對方大正的影響也不好。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先回去，有什么進展我給你打電話。”馬平凡的頭有點發大。

“不，我就不回去！他搞破鞋，我得要個說法！我在家給他帶孩子，伺候他，做家務，有哪點對不起他？我還得上班，每天累死累活的，到頭來他用這個來報答我？我本來想，夫妻之間應該互相尊重，他工作忙，不回家，好，家務我一個人做，孩子，我一個人帶，你只要好好的，就行。哦，剛當了兩天小破官兒，就忘了祖宗忘了老婆忘了兒子，搞小狐貍精……”

“行了，別激動，喝點水，先消消氣。”馬平凡做了個停的手勢，這家伙，跟水庫開閘放水似的，雷霆萬鈞之勢啊。

“我不氣，嘿嘿……”女人干笑了兩聲，“我知道，我氣病了，他就得意了。我偏不，我氣死了，他得好？門都沒有，我留著這條命，我纏死他。他想輕松地跟了狐貍精，讓我這個糟糠下堂……”

“嗯，還知道啥叫糟糠，有點墨水……”馬平凡心道。“我不會應他的愿的。這么多年了，他什么都不征求我的意見，什么也不跟我說，拿我當個外人。我是他什么人？沒離婚以前，是他名媒正娶的老婆！現在好了，想把我一腳踢開，他如意算盤打得太精了！”馬平凡桌上的電話響了，他示意徐方潔別再說了，接起電話。

電話是方大正打來的，王蕾偷偷地打了電話給他，說他老婆來鄉里鬧了，鬧到馬書記那兒。馬平凡看了看徐方潔，嗯嗯了幾聲，就放下了。徐方潔瞪著眼睛看著馬平凡，看領導臉色不太好，沒敢問是不是方大正打來的，接著往下訴，千百年、萬百年的陳年舊事一點點兒往外掏。

正說著，方大正氣順吁吁地跑了進來，帥氣的臉上全是汗。“馬書記，我回來，不好意思啊。你跑這兒來鬧什么，走，回家，有事兒家里說！”方大正想盡快挽回影響，說話的口氣比平時要橫點兒。

“怎么，丑事兒露底兒了，急著出來表演了？我告訴你！方大正，你不把事情當著馬書記的面兒說清楚了，我跟你沒完！”徐方潔指著方大正的鼻子，弄得方大正一點脾氣也沒有，本來他就不愛動手，現在當著馬平凡的面，更不能動手拉扯她。

“回家你跟我說是怎么回事，別在這兒耽誤馬書記的工作，快走，別胡攪蠻纏。”沒辦法，只好去拽徐方潔的胳膊。徐方潔一把甩開方大正的手，“別碰我，真是臟！呸！”一口唾沫吐到了方大正身上。方大正氣得臉都紅了，在家里，他可以讓著她，可現在當著自己上級的面，徐方潔太過份了。

“你走不走？你到底想干什么？”方大正使勁拽住徐方潔的胳膊往外拉，徐方潔則往相反的方向，兩人在馬平凡的辦公室里拉扯起來。

“行了！這是辦公室，有話好好說！”馬平凡忍無可忍，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方大正從沒見馬平凡發過這么大的火。有的村干部就夠纏人的，馬平凡都能吃得住勁兒，今天總是被徐方潔磨得快發瘋了。

“你發什么火？瞧你帶出來的好兵，你還有理了？你拍什么桌子，你拍，我還會拍呢！”這個女人真是瘋了，掙脫開方大正的手臂，跑到馬平凡的辦公桌前，使勁拍著馬平凡的辦公桌。馬平凡氣得頭發根兒都立起來了，如果方大正和申晴真的有什么，那好，我支持方大正！

“你們倆都坐下，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動腳的。你還想解決問題嗎？方大正，別拉她，今天咱們就把事兒往明里說。”馬平凡把桌上的那幾張照片扔給了方大正。

雖然王蕾在電話里跟他說了些情況，但照片的事兒王蕾并不知道，也沒有告訴他。看了看照片的內容，方大正一下子明白，日期，是組織部來檢查的前一天，看周圍的景物，應該是在鄉政府里面，他們幾個一起往外走的時候。

“馬書記，那天晚上我們加班，挺晚了，我和李安平一起送她回家。你也知道，大晚上的一個女孩，我們不太放心。”方大正解釋道。

“那李安平呢？怎么不見李安平？”馬平凡問道。畫面上確實沒有李安平。

“哦，對啦，李安平當時去了廁所。”馬平凡心里一下了敞亮了許多。

“去，你把李安平叫過來。”方大正轉身走了出去。“你站住，想走，事兒沒說清楚就想走。”徐方潔反身拽住方大正。

“好啦！我叫他去叫證人！你放開，你不是想讓他說清楚嗎？”馬平凡有點受不了徐方潔了，說話的語氣也不似先前那么平和。

徐方潔松開了手。方大正嘆了口氣，擰著眉毛，去叫李安平。一會兒，兩個人一起走進來，回手關上了門。

馬平凡示意方大正不要說話，把手里的照片遞給了李安平。李安平看了看，說道：“咦，這不是我們加班那天晚上嗎？方哥，申姐，誰照的？水平不怎么的，手發抖，有點虛。”李安平疑惑地看向馬平凡，嘴里還做著其他解釋。

“你確定是那天晚上嗎？”馬平凡問道。

“肯定是，3月21號嗎，第二天市檢查組來，我們組織辦加班。王姐家有事兒，秦書記讓她回去了。實際上也沒多大事兒，就是裝訂材料，那材料老是定不下稿來。”李安平是個愛說話的人，嘴快，人不勤快，但人品還算不錯。

“這照片是怎么回事兒？”徐方潔指著照片，尖細著問道。“這位是？”李安平剛進屋就發現屋里有個女人，不過他知道，與自己無關的不問，既然兩位領導都沒做介紹，就別必要問了。女人發話了，李安平的目光轉向了馬書記。

“哦，小方媳婦，這件事真實情況跟她說說。”馬平凡道。

“哦，嫂子啊。”李安平的腦子并不慢，馬上知道了怎么回事，“那天晚上我們一起加班，申晴晚上不得回家嗎，她家就住在鄉政府不遠的地方。但大晚上的，我們不能讓她一個女孩子自己回家，方哥我們倆就說送送他，我們就送了，就這么回事。”

“照片上怎么沒有你？”徐方潔臉上寫滿了不相信。

“我出辦公室后就先跑去廁所了，也就三五分鐘的時間。這卡得也太準了吧。”李安平的腦子又轉了兩圈兒，似乎明白了點什么。

“送去以后呢？”徐方潔緊追不舍。

“送去以后？到也家門口，看她進了門，我們就回來了。”

“回來以后呢？”徐方潔又問。

“回來以后？就休息了啊。”

“你怎么知道他休息了？”徐方潔指著方大正，問道。

“我的宿舍和他的辦公室對門兒，沒見他有什么動靜啊。”李安平有些不滿地看向徐方潔，這個女人，怎么這么多問題，十萬個為什么啊？

“馬書記，我不信。我聽出來了，他們是上下級，他們串供了。”馬平凡崩潰了，這樣的女人，你能拿她怎么樣？

“你不信？你想怎么辦，你還想怎么求證？”揮手示意李安平出去，馬平凡動怒了。

“我要見見那個申晴，我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把他迷得神魂顛倒。”徐方潔一副甩賴的樣子。

“我不會讓你見她的，跟人家一點關系也沒有，你見人家干什么？如果你還不相信，我也沒辦法。事實就是事實，我相信大正。這樣吧，大正，你先送你媳婦回家，這件事情，你們夫妻倆一起商量吧。前提是不要影響工作。”馬平凡板起面孔，徐方潔有點心虛，便沒再說什么。

看著兩個走出辦公室的背影，馬平凡在心里嘆了一口氣。有人說：“好漢無好妻，賴漢娶花枝”，看來還是有些道理啊。

以前，他沒聽說過方大正有這樣一個胡攪蠻纏的妻子，看來，造物主不想讓人都那么隨心隨性，在你獲得的同時，一定會剝奪你一些東西，造成好與壞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