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正可不知道他的密碼又被軒軒給解開了。好在，他已經對上網失去了興趣。現在，他最大的興趣是看書，從網上買了好多好多的書，回來后不看電視不上網，鉆進屋里就看書，弄得軒軒大呼自己也成了“書蟲”。

放榜的日子到了，方大正比軒軒還緊張。

“爸，你放松點兒。現在已經這么晚了，你先去睡吧！”盯在網上的軒軒，一直登錄著查分系統。可能登錄人太多的緣故，網頁老是打不開。方大正擰著眉，老坐在那兒指揮軒軒。

“不行，非得第一眼看見你成績，今天晚上如果看不到你成績，我睡不著覺。”方大正固執得像個小老頭兒。

“爸，聽話，先去看看書，你不是買了一套《藏地密碼》嗎。那書我可看了，相當不錯，快去先看書，一會兒登錄上去了我叫你。”父子倆角色顛倒，這個時候，方大正是兒子，軒軒成了爸爸。

方大正彈了一下軒軒，站起身來，不聽話的后果很嚴重。軒軒會把菜弄得更咸。不過，那套書真的不錯，卓木強巴，真正的男人！想起來看到一半的書，心里癢了起來，走開了。

看書看了幾十頁，軒軒還沒有動靜，方大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在屋子轉了好幾個圈兒。最后一次進來，軒軒抬起頭：“爸，對不起。”聲音很沉痛。方大正一下子明白了，軒軒考得不理想。大手放到軒軒頭上：“兒子，沒關系，如果想考就再考一年，如果不想考，報個一般院校，再考研也是一樣的！”

“嘻嘻……哈哈……”軒軒突然大笑了起來，方大正才知道上了兒子的當了。軒軒打開的頁面上，赫然寫著632分，天哪，他的兒子考了632分，實在太出乎意料了！雖然不太可能是學校的最高分，可至少能排在前幾名了。

軒軒撲進方大正的懷里，父子倆緊緊抱在一起：“兒子，你太棒了，我就說，方皓軒不可能被打倒！”

“爸……”笑過之后的軒軒，哭了。方大正笨拙地替兒子擦去淚水：“傻兒子，哭什么，好好想想，報哪個學校，這個成績，985肯定沒問題，你肖叔那臺‘愛瘋’到手了。”

“爸，謝謝你！”三個字道出了軒軒所有的情感。這幾年來，他也經歷了太多的東西。母親去世，父親車禍，還有些不光彩地介入了父親的情感糾葛中。那時候，他那么恨他，恨他對母親不負責任，恨他移情別戀，那場車禍讓他突然明白了。無論哪種情況，爸爸都不會丟下他，不會丟下他們的家。不管媽媽在與不在，父親總是最堅強的存在。

“兒子，睡覺吧。明天好好考慮一下，要報哪個學校。”

“爸，今天晚上我跟你一起睡吧。”軒軒突然提議。方大正一愣，這個孩子，真是情感細膩。點了點頭，他可能意識到自己就要離家獨自生活，與父親越來越遠，所以想盡辦法親近他、關心他。

父子倆躺在床上，卻睡不著，興奮勁兒還沒有過。632分，這可是軒軒少見的高分啊，即使在五次模擬考試中，軒軒最好的一次也只拿了625分而已。

“爸，你想我考哪所學校？”軒軒把手放到腦袋下面，低聲問道。

“離家近一些的吧。京津哪所學校都行。人大、天大、南開、北師大，你喜歡哪兒就報哪好了。”

“嗯，我聽你的。到學校以后，老師肯定會給我一些參考的。爸，如果我上學去了，你一個人，太冷清了。”軒軒拽過方大正的胳膊，抱在自己的懷里。

“沒事兒，慢慢就會習慣了。你在家整天鬧我，你走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方大正用滿臉的無所謂，試圖掩飾日后無休止的寂寞。

“爸，我媽都走了這么長時間了，你就真沒點想法？”軒軒又提這個話題了。說沒有想法，那是騙人，肖亦鐵給他介紹了好幾個，他都推到了高考以后。現在，軒軒真的要離開自己了，是不是考慮一下肖亦鐵的建議呢。可在他的心里，一直住著的那個人，怎么能輕易地忘掉呢。還是放放再說吧。

“爸，你把她娶了吧。”軒軒突然說道。方大正猛地扭頭，像不認識一樣看著軒軒，順便摸了摸他的腦袋，“軒軒，你沒病吧。你讓我娶誰啊？”

“哼，明知故問！申晴！”軒軒白了他一眼，心道你就裝吧，你不是愛了人家這么多年嗎，這回有機會了，還往后縮！

申晴的名字，重重地砸到了他的心上。她？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她的消息了。就像莫名其妙地人間蒸發了一樣，沒人提起，他也沒有主動問過。孤寂的夜晚，他會想起她那張美麗的臉。

“兒子，別亂說！”方大正一時說不出別的。

“我怎么亂說？你們那點兒事，我從空間里和你的聊天記錄里都知道了。爸，說實在的，我挺恨她的，沒見到她以前，我殺了她的心都有。可是那次見到她以后，我才知道爸你愛她是正確的。她的身上有一種氣質，讓人感到溫暖，感到清新。”

“爸，我聽肖叔說了，她已經離婚了。現在你們都是單身，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我覺得挺好的啊。”

軒軒哪里知道后來發生的事情呢。他們離婚了，可是申晴卻沒有來找他。她在證明什么？他看不清她。

“軒軒，爸爸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放心吧，爸這么年輕帥氣，你還怕爸打光棍啊？”

“爸，你怎么一點正經也沒有！我說的是真的。爸，對不起。以前是我太任性了。不知道你跟申晴阿姨的感情。現在，媽媽沒了，我不能光想著自己，也得為你想想，你現在這個樣子，多孤單啊。”

“好兒子，爸不會孤單的。你申晴阿姨有她自己的世界，有她自己的生活，咱們還是別去打擾她了。好好想想報哪個這校吧。大人的事，當孩子的少操心。”方大正板起臉，擺出了家長的架式，軒軒生氣地一扭頭，哪有這樣的老子！

聽著軒軒平穩的呼吸，方大正抑制不住心頭的喜悅，這是這幾年來最讓他開心的事了。他仿佛看到他的兒子，帥氣地站在大學圖書館前，戴著一副眼鏡，笑著和教授們談天論地。那是他的兒子啊！

小的時候，他也想上大學，他們家生活艱難，供不起他上高中，只好考了個小中專。中專畢業馬上參加了工作。后來，弟弟考上了大學，他興奮地拿著弟弟的錄取通知書瘋跑。現在，兒子以這樣高的成績就要上大學了。他的愿望，徐方潔的愿望馬上就要成為現實了。

等通知書一到，一定要到方潔的墳前說一聲。軒軒能這么優秀，她這個當母親的，功不可沒。想起徐方潔，方大正嘆息一聲，翻過身看著軒軒修長的身體。那個和他糾纏了十幾年的女人，一定在天堂毫無形象地大笑，因為她的兒子已經成為準大學生了！

第二天一大早，軒軒就給林紅娜打了個電話，問她的成績，林紅娜也是六百多分，比軒軒少了幾分。聽著兩個孩子商量著報哪個學校，方大正簡直美透了。在當前的社會景下，還有什么比孩子考出高分更讓人振奮的呢。

軒軒填報志愿的時候，方大正也在跟前，兩個孩子上下差不多，想報同一所學校，方大正勸他們盡量別報一個學校，好學校名額分配少。軒軒白了他一眼，昨天晚上說的關于聽方大正的那些話全都被他忘到了脖子后面。方大正無可奈何地看了看兩個孩子，算啦，由他們去吧。

兩個人還是選擇了同一所學校，都報了南開大學。這個選擇方大正還算滿意，名牌就是名牌，不服不行。報好了，那就等通知吧。幾個同學嘰嘰咕咕地商量著到哪去玩兒。是該出去玩玩兒了，這個時候的玩兒與日后是不一樣的心情。那么多的同齡在一起，有說有笑去旅行，這個感覺方大正特別想擁有。

“軒軒，你想出去玩兒就去吧，你都這么大了，自己出去轉轉，爸也沒什么不放心的。”方大正回家后說，因為他看到軒軒興致不高，還不時地看著他。

“爸，我想在家里陪著你。你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這個孩子，只有我不放心你的份兒，你怎么會不放心？想出去就出去吧，你以為我是你啊？”方大正從屁股上給他軒軒一拳，誰是誰的老子，還整出一個“不放心”來了。

軒軒捂著屁股假裝嚎叫，惹得方大正一陣大笑，軒軒越來越像個孩子了，心態也越來越陽光，這才是方大正特別想要看到的。

“爸，那個問題，我還想說，你就娶了她吧。如果原來是因為我，現在這個問題已經不存在了，我支持你。如果申晴阿姨不答應的話，我幫著你把她追回來，怎么樣？夠哥們兒吧？”這個屎孩子，說完以后還眨眨眼，吐吐舌頭，拿他老爸在開涮呢。

“去，追也是我自己去追，憑我這樣的資深帥哥，遇佛殺佛，遇神殺神，老少通吃……”

“嘔……”軒軒沖著滿臉自戀的方大正一陣干嘔，氣得方大正拿起拖布打了過來，父子倆鬧成一團，家里一片溫馨。

幾個考得好的孩子商量了一下，還是決定出去玩兒一趟，方大正支持軒軒，還問林紅娜去不去，如果去的話，旅費他來負責。畢竟她一個小姑娘家一個人跟著奶奶，父母雖然會寄錢回來，但不會多出這么多。軒軒把方大正的意思跟林紅娜說了，林紅娜謝絕了。至于這筆錢從哪出，她自己會想辦法。

幾個孩子討論來討論去，決定不去太遠的地方，泰山就行。至于交通工具，就選擇火車的臥鋪，也不用旅行團，拿著一張地圖，直殺山東泰山。幾個孩子越聊越興奮，當即拍了板。

去這么遠的地方，方大正還真有些不放心，跟軒軒好好商討了一下。軒軒又擺出一副欠扁的鄙視的神情：“爸，你以為我們都是一群傻帽兒啊？我們這六個人，全都是高考前幾名的主兒，哪個智商不比你高啊？這點事兒如果我們辦不成，干脆一個買十塊豆腐，助跑一百米撞死得了。”軒軒這些怪話都是從哪來的，聽著真是噎人。

去就去吧，孩子大了，總得要撒手，正如軒軒所說，又不是他自己。他們組團去泰山，總比窩在家里上網打游戲看電視要強，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嗎。

突然想起母子倆去和碩的事兒。如果徐方潔還在的話，她肯定要跟著一起去。也不知道她的心愿是不是已經完全完成了，她肯定還有沒說出來的心愿。遺憾總歸是遺憾，是對已經發生的事情無法彌補的一種壞心情。

軒軒他們幾個說走就走，買了火車票，拿了張地圖，樂呵呵興沖沖地登上了火車，火車開動的瞬間，幾個孩子把腦袋全都伸了出來，沖著前來送行的大人們猛揮手。

方大正看到，只有林紅娜一個人，坐在車窗前，沒有扭頭，似乎在抹著眼睛。孩子，總是脆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