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這番概括十分精要,讓人能夠很容易了解到羅賓和史柏林這兩個人的性格特征。不過,我們仍然不能從你的話里獲得有關這起案件的重要線索。”
馬克漢眉頭緊鎖,沉默了好一陣兒。過了一會兒,他忽然抬頭望著蓓兒。
“迪拉特小姐,我還想向你請教一個問題。就羅賓的死,你能不能從你的觀點出發,為我們提供一些可疑點作參考?”
“一點兒沒有!”女孩毫不猶疑地脫口而出,“誰會跟小知更鳥過不去呢?在這個世界上,我根本想不到誰會跟他結仇怨。直到現在,我甚至還不能相信自己所聽到、看到的所有事情。”
“蓓兒,羅賓真的被謀殺了啊!”迪拉特教授無奈地向她強調這一點,“你再好好想想,或許他的生活中還存在許多你不知道的事情。正像現在的學者經常會發現以前的天文學家根本不曾發現的的新星球。兩者是同樣的道理啊!”
“但我仍然堅信約瑟夫不可能結仇家。”蓓兒固執地說。
“如此說來,”馬克漢說道:“你認為史柏林不可能和羅賓的死有關啦?”
“這不僅是不可能有的事情,”她的雙眼異常閃亮:“而且根本是無法想象的呀!”
“可是,你也應該很清楚,”萬斯插嘴進來,語氣顯得很輕松:“‘史柏林’就是‘麻雀’!”
聽到萬斯的話,蓓兒木然地坐在椅子上。臉色慘白,手指緊緊地扣在扶手上。過了一陣兒,她才微微地點頭,似乎正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傷痛感包圍著,用一塊手帕蒙著臉,整個身體不住地顫抖。
“或許……”她顫抖地說道。
萬斯站起身來,走到蓓兒身旁,拍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和理解。
“或許?或許什么?”
女孩慢慢地抬起頭,無助的眼神一經碰到萬斯那專注的目光,女孩頓時心安了不少。她試圖回他一個微笑,但十分凄涼。
“就在幾天前,”蓓兒緩緩地開口說道,聲音就像被擠出來的一樣。“我們幾個人聚集在下面的射箭場上。當時雷蒙正在為全美射箭大賽做練習準備。而約瑟夫從地下室來到了射箭場。當時并沒有什么危險,席加特——就是亞乃遜——他也很清楚這一點,因為他當時正看著我們,就坐在后院的陽臺上。我對約瑟夫開玩笑似的喊道:‘危險!’坐在陽臺上的席加特就探出身子警告我們:‘嘿,你們這群年輕人,難道還還沒意識到這是一次冒險行動嗎?你這只不懂事的知更鳥!沒注意到射手正是一只麻雀嗎?你該懂得,對于一只知更鳥來說,手拿弓箭的麻雀是多么危險!你們兩個家伙的名字,真是奇妙的組合。’大家當時都沒有在意他的話,可是現在……”她哽咽得說不下去。
“蓓兒,不要被那些無意義的話所困擾。”教授試圖安慰他的好侄女,可是他看起來有些急躁不安。“你很清楚,席加特平時就喜歡開這些無聊的玩笑來戲弄別人,并樂此不疲。因為經常用腦的人需要用這些笑話來調節一下興奮的大腦。”
“我當然也是這樣想的。”蓓兒回道:“再說那也算不上是什么玩笑,可是,今天就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席加特的那番話就像是個不祥的預兆!但是,我絕不相信雷蒙會做出那樣殘忍的事情!”
正當蓓兒慷慨陳詞的時候,書房的門被毫無禮貌地打開了,門口出現了一張瘦削的面孔。“席加特!”蓓兒·迪拉特興奮地叫道,聲音中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安全感。
這就是迪拉特教授的愛徒兼養子——席加特·亞乃遜。他五官分明,長著鷹鉤鼻,有著突出的下頜;身高超過六尺,身材魁梧高大,上面頂著一顆與他身材相配的大頭顱,一頭黃色的亂發;雖然滿臉小褶子,但年紀應該還不到40歲。他那灰青色的眼睛里燃燒著強烈的對知性的渴望,雖然長著一副愛嘲弄人的表情,但也顯示出他與眾不同的個性,他留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這是個受人喜愛、值得尊敬的人。一定有著非凡的雄厚潛力。
席加特走進書房,他用他那冷峻而又犀利的目光掃視著每一個人的表情,當他的目光碰觸到蓓兒時,對她點頭示意了一下,隨后再以冷漠的眼神掃向迪拉特教授。
“家里發生了什么事?門口停有好幾輛車,還圍了一大群人,好像有人在門口監視……我一進門,派因什么也沒說,就把我帶到書房來了。一定發生什么有意思的事了吧,嗯?這不是地方檢察官大人嗎?早啊!噢——不,好像已經不早了,馬克漢先生!”
還沒等馬克漢開口打招呼,蓓兒就已搶先說話了:“席加特,正經點好不好?你知道嗎,羅賓被謀殺了!”
“噢,就是那只知更鳥?這沒什么好奇怪的,誰讓他叫這種名字呢!”席加特似乎對發生的血案毫不在意,“那么,是誰把這位先生還原成元素的呢?”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找出兇手。”說這句話的是馬克漢,他明顯對席加特吊兒郎當的勁頭十分不滿。“但是,羅賓的確是被箭射穿心臟而死的。”
“這箭射得可真準啊!”亞乃遜坐到了椅子上,“知更鳥被一箭穿心,再沒有比這更巧的事情了——”
“夠了,席加特!”蓓兒忍不住打斷他的話,“在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思開玩笑!你也知道,這事不可能是雷蒙干的!”
“那當然。”亞乃遜好像被蓓兒的話點醒了似的,“我剛才只是在研究有關知更鳥的古老童話而已。”他繼而望向馬克漢:“如此看來,這就是一起證據確鑿的謀殺案啰?尸體、線索,還有陷阱都一應俱全。你能把大概的情形告訴我嗎?”
馬克漢將事情的經過很快地對他說了一遍,亞乃遜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聽完后,他馬上問:“那么,射箭場上有弓嗎?”
“你問得可真專業,亞乃遜先生!”自從亞乃遜進入書房后,一直在一旁默默無聞的萬斯,突然直起身子,搶在馬克漢之前回答道:“是在離尸體大約十尺左右的地下室的窗外發現的!”
“這未免也太簡單了點吧!”亞乃遜略感失望似的說。“那么你們應該采到指紋了吧?”
“很遺憾,弓已經被人摸過了。”馬克漢繼而解釋道:“迪拉特教授把它撿了回來,放在屋里。”
亞乃遜以詫異的眼神看著教授。
“都什么時候了,你竟然做這種事情?”
“席加特,你要知道,在那種情況下,我根本不可能理智地去支配自己的行動。只想到這會是關鍵性的證物,一定要在警方趕到前保存好,所以我才會將它放到地下室。”
亞乃遜作出一副可笑的表情。
“從精神分析學家的角度看,你的這種行為會被歸為壓抑判斷的一種。當時在你的潛意識里,真實的意圖到底會是什么呢……”
正當這時,房門響了,波克出現在門口。
“長官,德瑞摩斯醫生正在樓下等您呢,他的現場驗尸工作已經完成了。”
馬克漢站起來向眾人致歉。
“目前還有許多工作需要我先出去處理一下,這段時間內,暫請各位留在書房里,過會兒我還想和各位好好談一談。”
當馬克漢來到樓下客廳時,德瑞摩斯醫生早已等得不耐煩了。
“沒什么難辦的地方。”馬克漢還未開口,醫生就自顧自地說下去:“有人用箭從這位時髦男子的第四根肋骨間直穿他的心臟。看得出,這是相當費力氣的活,死者的內臟和體外都出了大量的血。差不多已死了兩個小時了,據我的推測,死亡時間應該在11點30分左右,這只是大概的推斷而已。很明顯死前沒有經過激烈的搏斗——穿戴整齊,四肢沒有擦傷,死者應該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人射死的。此外還有一個問題,他的頭部有一處腫塊,或許是因為倒下的時候撞在了水泥地上……”
“嗯!這可真是有意思。”無精打采的萬斯聽到醫生的報告,突然插話說道:“醫生,這一傷口嚴重嗎?”
德瑞摩斯醫生對著萬斯眨眨眼,一副十分驚異的表情。
“非常嚴重,頭蓋骨都裂了呢!我只用手去摸就感覺到了。顱內大量出血,在鼻孔和耳朵里也都凝結了血跡;從我對死者瞳孔的觀察,就已經可以斷定他的頭蓋骨已經破裂。在我對尸體解剖之后,會得到更為詳盡的信息。”醫生轉過臉去問檢察官:“還有別的問題嗎?”
“暫時沒有了,醫生。就等著你的驗尸報告了。”
“今晚你們就可以看到結果了。警官已經派搬運車過來了。”在和我們一行人—一握手之后,德瑞摩斯醫生急匆匆地走了。
希茲警官一臉恐慌地站在我們身后。
“總而言之,直到現在,一點線索也沒有,長官。”希茲懊惱地猛吸著香煙,說道。
“這可不像你的作風啊,警官。”萬斯輕聲責備道:“死者后腦的傷就是一個值得我們思考的問題。我覺得,這不僅僅只是倒下時造成的腫塊。”
對于萬斯的這項思考,希茲似乎興趣不大。
“長官,”希茲繼續說道:“弓和箭上沒有任何指紋,不過那把弓上留有被仔細擦過的痕跡;教授拾過的那根箭的一端有一些斑點,此外,再沒有任何指紋的痕跡了。”
馬克漢沉默了好一會兒,只是默默地吸著煙,隨后問道:“有沒有檢查過通向大路的那扇門的把手,以及兩幢公寓間的巷道中的那扇門?”
“檢查過了。”希茲忿忿地蹦出這幾個字,“但這兩扇門都已老舊不堪,長滿了鐵銹,根本不可能留下任何指紋。”
“馬克漢,聽我說——”萬斯忍不住插嘴道:“你們好像弄錯了破案的方向了。毫無疑問,上面一定不會有指紋,而且你也很清楚,一出精彩的戲劇不可能完全忠實于劇本,每個觀眾也不可能注意到所有的小道具。當務之急是要摸到這出戲走的什么劇情。”
“你的想法未免太簡單了,萬斯。”希茲痛苦地搖搖頭。
“警官,我的想法其實并不簡單。這是一起相當棘手的案件,甚至有些謎中之謎的味道。奸猾又巧妙,而且萬分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