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蜿蜒石道,又回到正廳附近。遠方兩個熟悉的身影走來,一個黑色尊貴,一個粉色溫婉,正是趙昀騫和蘇瑾嫣。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立刻揮手向他們打招呼,趙昀騫先是一愣,而后恢復尋常神色。
趙昀騫的衣櫥里似乎只有黑色衣服,每次出來都穿著寬大的長袍,黑底金邊,雍容華貴。乍一看之下就像放大了的踏雪,一樣的高傲,一樣的臭屁。他身邊的蘇瑾嫣穿著一襲粉桃色長裙,頭上斜插著一支木簪,臉上抹著淡淡的脂粉,腰肢盈盈可握,撐著一把粉色的傘,巧笑嫣然,溫柔似水。
我走上前去,咧嘴笑道:“世子好。”然后戳一戳踏雪,“叫哥哥姐姐。”
踏雪不情不愿喊了一句“哥哥姐姐好”,然后躲在我身后,不肯再開口。
我干笑道:“我弟弟生性別扭……”踏雪再掐了我一把,“扭”字跑了調。
趙昀騫瞧向我:“身子如何,毒都解了么?”
我笑道:“世子的藥解毒功效很好,我現在已無大礙了。”
他淡淡點頭:“你該謝謝瑾嫣,丹藥是她給的。”
趙昀騫和蘇瑾嫣總是見面,關系一定不尋常。我望向蘇瑾嫣,誠懇道:“謝謝瑾嫣姑娘。”她微微一笑,臉上有些不自然:“原來世子找我拿藥,是為了這位姑娘。”說著又看向我,“姑娘是長安出名的活神仙吧,那日在榮福客棧,我們見過的。”
我嘿嘿一笑。趙昀騫又道:“你怎么會在王府中?”
我道:“王爺夫人召我入府,處理府中之事。”
他的臉上浮起幾分奇怪的神色,古怪地瞅了我一眼,而后語氣有些冷淡:“哦,那你去吧。”然后自然地牽過蘇瑾嫣的手,繞過我往前走去。從后面瞧,他們一個倜儻,一個亭亭,擱在一起分外適合。可我總覺得,那手是特意牽給我看的。
淺玉在一旁催促著我們往前。踏雪擺出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看得我腦門隱隱作痛:“雖說你現在是八九歲的模樣,但能否別這么幼齒?”
它的臉迅速黑下來:“小爺這是為了你!否則方才也不會屈尊。”說著咬咬牙道,“叫那兩個凡人為哥哥姐姐,實在太對不起小爺自己了。”
我道:“蘇瑾嫣也就算了。無傾冥君存在的時候,你連一粒灰都不是,讓你叫哥哥你還賺了。”
它一本正經道:“他現在在我面前只是趙昀騫,小爺沒當他是無傾。”
我打心底里鄙視他。
王爺夫人正坐在中間的太師椅上喝茶。她身邊站著一個尋常打扮的家丁,瞧見我們到來,臉色瞬間白了一白。我瞟他一眼,假裝沒看到,帶著踏雪上前拜見王爺夫人。她抬手讓我們起身,將請我們入府的目的大致說了說。
原來王府外傳的事大多是真的:后花園錦鯉無故失蹤,后廚雞鴨莫名死去,夜半無人時窗外會有影子飄過……前兩件事在普通民宅中也曾發生過,一般是妖鬼作怪。至于影子,應該是王府中躲著的妖怪四處走動,恰好被人撞見。
我沉吟片刻,拿出專業的態度:“單從事情來說,很難知道是什么所為。勞煩夫人差個家丁,帶梓笙去后花園和后廚那里瞧一瞧,梓笙好作判斷。”
她點頭,往身后喚了一句:“元寶。”
她身邊那個家丁身子顫了一顫,上前一步。夫人又道:“帶活神仙去后花園和后廚那里看看。”
元寶的臉色又白了兩分,領著我們往外走。我和踏雪對視一眼,心中了然。
元寶一路走得極快,低著頭匆匆領路,似趕著去投胎。后花園落花簌簌,魚池水面如鏡,魚兒見有人影,受驚地躲開。我閉上眼細細察覺了一下,兩道妖氣。一道是寒梅的,另一道從方才起一直在我們身邊。
我假裝不經意:“這王府如此大,不住一段時間,應該很容易迷路。看來元寶你在這里也有一段日子,看著卻頗年幼。”
他的臉色古怪,被我一問,身上那股異于常人的氣息愈發濃郁,吞吞吐吐道:“其、其實我入府才沒幾天。今年不過十五六歲。”
我故作詫異:“唔,究竟是十五,還是十六?”
他愈發吞吐:“十、十六。”
我笑一笑,不再多問。
前往后廚繞了一圈,不見什么異常。雞圈中有濃重的騷味,大概是有什么動物混入王府。元寶有些緊張地帶著我們回正廳,又向王爺夫人道了一句“身體不適”,便匆匆退下。
王爺夫人道:“如何,能否查出是什么所為?”
我恭敬道:“懇請夫人給兩日時間,讓梓昔在王府四處認真查探。”
她揮一揮手準了:“那這兩日你就先在王府住下吧。務必要將王府清理干凈,務必要保護好云湘郡主。”
一般王府重要的都是王爺和世子,她只提到一個云湘郡主,倒是讓我有些驚訝。
贏得機會住在王府,實在是再好不過。考慮到偌昔閣里還住著個傻帽神仙,我和踏雪決定先回去一趟,順便收拾一些衣物和紙符,方便保護趙昀騫。
出府時依舊是淺玉帶路。出府時換了一條路,景致卻依舊唯美,如自然園林。曲折竹廊之下是粼粼湖水,細光浮泛,映在水榭上方似一道銀河。水榭之中坐著趙昀騫和蘇瑾嫣,彈琴合奏,琴聲輾轉,周遭薄紗帷幔紛飛,如神仙眷侶。二人偶爾抬頭對視,郎有情妾有意,看得我甚是肉緊,連忙滾出王府回偌昔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