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可是見過我的姑姑，先帝的月皇貴妃？”沈玉揣度他那似乎改口的話語，心下有了計較，方叫住他問道。

聞言穆書言目中閃過一絲難以嚴明的復雜之色，似惆悵，有含著苦痛，卻是回憶之色，“當年就是在這里，月貴妃也是站在那里。”穆書言望向沈玉剛剛站的放向，眼前放佛又浮現了當年的那個身影，那個溫婉明媚的女子，那個嬌俏靈動的沈家三小姐，真是應了那“紅顏薄命”，而今的沈昭儀，帶著與她相近的容顏，相似的神韻，此時此刻卻更是讓他覺得，物是人非。

“我第一次見到她是在臨江王府，那日她穿著一件水綠羅裙，坐在秋千上，初見背影，我只當她是王府的人，”穆書言回憶道，“那年，她才十六歲，她一直那么年輕，先皇也是那么年輕。若是沒有入宮，也許還不至于如此薄命。”如今年輕的面容永遠的停留在記憶里，而記著的人，已經老卻了。

沈玉沒想到穆書言會記得這般清楚，更沒有料到他在自己面前會這么毫不掩飾，穆書言已回過頭來看向她，“微臣失言了，昭儀娘娘恕罪。”

沈玉淺笑道：“怎么會呢，本宮難得聽聞姑母的事情，還要多謝大人了。”

余光里剛好瞥見以菱和綠漪向染墨軒的方向行去，便道：“本宮還有事，這就回去了穆大人一路好走。”說著喚過綺菱離開了沈若亭。

潘錦瀾路過冰池的時候正好遇上乳母抱著皇子邊走邊哄著，一個小宮女拿著斗篷跟在旁邊，見了潘錦瀾連忙拜下行禮，潘錦瀾瞥了眼襁褓里的孩子，也不讓她們起身，“好端端的怎么把他抱出來了？”

乳母張氏道：“回頤妃娘娘，充儀嫌小皇子哭鬧，讓奴婢抱得遠一些。”

潘錦瀾冷笑道：“抱遠？韓充儀這是想怎樣？自己的兒子都厭了？”

她身后的幻蓮湊上來低聲道：“娘娘，奴婢聽說，韓太尉今日早朝未來，皇上發了好大的火！”

潘錦瀾道：“是嗎？太尉大人真是好官威啊！本宮的哥哥近日為著安蘄來犯的事忙著點兵出征，韓太尉掌管軍權竟然閉門不出不問朝政，還真把自己當成國丈了不成！”

乳母張氏戰栗著道：“娘娘，太尉大人是病重……”

“本宮可不管他是病了還是死了，本宮只知道替皇上分憂，”潘錦瀾伸手觸摸著小皇子光滑的臉頰，眼中的笑意越發生動，“既然充儀為著母家的事情煩心，無精力再照顧皇子，那就交給本宮好了！”

說罷給幻蓮一個眼色，幻蓮立即會意，從乳母手里強行抱過皇子，乳母原本不肯放手，奈何幻蓮下手太重，皇子受驚大哭了起來，幻蓮又喝道：“還不放手？”母乳方怯怯地送了手。

潘錦瀾得意的看著，鬢間垂下的金線墜珠流蘇盈盈晃動著，“你回去告訴韓充儀，就說小皇子本宮喜歡得緊，抱過來養些事日，本宮的芙渠宮人手多多，不必擔心照顧不周。”說完轉身逶迆而去。

待到晚間乳母張氏才去芙渠宮傳韓青筠的話，“充儀娘娘說，能得頤妃娘娘喜歡是小皇子的福氣，有頤妃娘娘照顧，充儀感激還來不及，怎會不放心！”

隔著珠簾，潘錦瀾懶懶地靠在榻上，戴著鏤金鑲玉石護甲的左手伸出，任宮女用玉輪仔細護理著，榻旁宮女坐在地上的小兀子上用小錘輕輕錘著小腿，聽著乳母的話眼皮也不睜地道：“她倒是認得清形勢，也罷，你既然來了就留下繼續給小皇子喂奶，本宮說了芙渠宮人多，也不介意多你一個！”說罷右手一揮，便有宮女掀簾而出引領她往小皇子那里去，張氏對著頤妃的方向叩拜了一番方起身而去。

不多久幻蓮突然匆匆跑進來道：“娘娘，出事了！”

潘錦瀾眼皮也不抬，不悅道：“本宮好著呢！”

幻蓮忙道：“是，奴婢失言，請娘娘恕罪，但是娘娘，奴婢剛剛聽說……”

“你瞧，這鐲子如何？”潘錦瀾伸出手腕，露出一只金絲香木嵌蟬白玉鐲，“這是內務府今早送來的，這般玉質通透毫無瑕疵，甚是難得。”

幻蓮道：“那是自然，皇上最寵著娘娘，內務府那里必定要挑了頂好的給娘娘。”

潘勁瀾臉上噙著莫名的深意，“既是這般頂好的，本宮也不是常得，可偏偏有人，還是區區賤婢，卻戴著連本宮都少有的珊瑚鑲珠鏤金雕花鏈，你說這是不是奇事？”

幻蓮頓了頓，方反應過來，驚訝地道：“娘娘是說綠漪！”

潘錦瀾道“本宮記得當日韓青筠有孕，大家都在以藍宮小坐的時候姬妃手腕上就帶著那個珊瑚鏈，本宮還特意留意了幾眼，絕不會認錯。”

“奴婢依稀記得，那時候皇上還問了姬娘娘什么，那個珊瑚鏈似乎是皇上賞的，”幻蓮驚道，“莫不是綠漪是貴妃娘娘的人？那沈昭儀將她要去自己宮里，豈不是......“

”所以，她這回真是在劫難逃了呢！“潘錦瀾撫摸了摸自己的手鐲，故作嘆息道：”可惜了那個九越國的鳳傾玉鐲，本宮都還沒有見識一下，就落到她手里了，也不知道她還有沒有機會戴給皇上看了！“又抬起看向幻蓮，問道：”你剛剛說，誰出事來著？“

幻蓮如夢初醒般忽地”哎呀“一聲，道：”奴婢差點忘了，剛剛奴婢好好地走在路上，就聽見一個男聲喊著：‘快讓開！’奴婢一回頭就看見一個侍衛打扮的男子，懷里抱著一個女子一路疾奔而來，奴婢太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那人就怒道：‘給我滾開！’不由紛說地就踢開奴婢，一路上被他踢開或是撞開的宮人不在少數，都攔不住他。”

潘錦瀾冷笑道：“一個侍衛而已，吃了豹子膽了么！竟敢在后宮放肆！他抱的是誰？知道是哪個宮的宮女嗎？”

“那個女子長發顏面，奴婢看不清，只看到她渾身是血，看那樣子是受了鞭刑，”幻蓮說道，“后來奴婢又跟路上的宮人打聽了一番，據說那侍衛是從慎刑司里一路奔來的，奴婢正想著是否要去慎刑司打聽，就見染墨軒的宮女慌慌張張行過，看那樣子像極了是追著之前那侍衛的，奴婢就跟去染墨軒，剛好看到染墨軒掌事綺菱打發宮人去請太醫，奴婢猜想，那人，是沈昭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