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初見玉女亂阮心
- 鳳舞深宮·紅妝淚
- 夜嫵夢殤
- 3017字
- 2013-11-06 14:08:48
又菱托著一個海棠木雕花棲枝鶯飛鶯案的托盤進來的時候沈玉已經換好了衣服,見她要出門便說道:“起風了,小主帶件披風去吧!”沈玉說道:“不必了,我一個人去,很快就回來。”說著順手拿過托盤上四合如意圖紋的金盤子里的玫瑰酥,又菱送她出門忽然想起一事,說道:“剛剛東梨苑曼柔來說,靜嫣夫人請娘娘晚上過去一趟,不必聲張?!鄙蛴襁@才想起還有這么個人,淡淡地道:“我知道了,你準備著,等我回來你跟綺菱和我同去?!闭f著自顧離去。又菱眼見她遠去了才收回視線,目中已多了些涼意,回過身,朝映菱住處輕盈的走去,腳踩落葉,卻是悄然無聲。
依稀還記得鳳華宮的路,漫步在蜿蜒的小路上,想起從前先帝在時,牽著她從這里走過,兩邊宮人垂首頓足,屏氣凝神,皆畢恭畢敬地,而今先帝早已不在,她卻回來了,已經沒人認出她來,也是,從前還只是高傲輕狂的北昭公主,一晃十年,當年先帝的話她還記著,只是,又有什么用處呢?“皇上,哲月哥哥已經不記得依月了,您說他會待我好,可是現在,他不待見我,您看到了嗎?您不在這兒,我該怎么辦?”她抬頭看了看遠處的樓宇,忽然回過頭,卻見前面宮殿里閣樓上女子立在窗前,癡癡地望著那個方向,沈玉只看見她的側臉,便已確定那是十足的美人兒,待那女子轉過臉來,更是玉凈花明一樣的絕世佳人。
阮夢瑤只是不經意地轉過臉,瞧見不遠處桂花樹旁立著一個妙齡少女,不禁一怔,但覺那少女風神高雅出凡塵,氣若幽蘭比秋月,靜姝洵美,妙麗無雙,雖是淡妝瑩瑩,輕煙漫卷,冷冷素顏,卻難掩華貴之氣,恍若遺世神女,更如月宮嫦娥,亂世驚塵,不可言說。一時竟有些失神。待見少女遙遙的欠了欠身行禮,方回過神,只見少女已漸漸遠去的背影,瑟瑟的秋風中,只一件薄裙,分外單薄,如一瓣纖長的菊花,放佛隨時會被風吹起,然而她的步伐卻是極美,優雅而從容,似乎再大的風浪,都足以保持平穩。
阮夢瑤望著她離去的方向,只覺她每一步都似踩在云端之上,微微抬起頭,傲然遺世,那姿態,像極了,他?想到這里阮夢瑤自己也嚇了一跳,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都他了,卻在看到這個陌生的少女之后,莫名的想起他的樣子,想起從前他冷俊傲然的模樣,和那個少女竟是那么的,相像。然后她終于想起,少女那似曾相識相識的絕世傾城的眉眼,與她歷歷在目的那畫卷,竟是一模一樣!
想到這里阮夢瑤整個人都在不住顫抖,臉色蒼白的就像快要死去的人,她清楚的記得那幅畫,就算再過十年甚至二十年她都會清楚的回憶起畫上的女子,那個讓無數女人艷羨的女子,現在,就在剛才,她竟然看到了那個畫像上明明已經死去二十年的女子!
現在,阮夢瑤心底的悲涼已經被驚愕和不可置信所取代,隨即,比聽聞頤貴嬪一事更深的寒意蔓延至全身,似有什么東西遏制住她的脖子,勒得她喘不過氣來,隱隱覺得,暗處有什么東西不住的涌動著,即將要破土而出。先是忽然進宮艷妃,再是與她幾分相像的頤貴嬪,現在又出現這么個神秘少女,阮夢瑤整個人如同被一張無形的密網覆蓋著、壓抑著,這背后的種種,他是有意還是無意?究竟他是知道還是不知道這個少女的存在?
“皇上,我要見皇上!”阮夢瑤忽然凄叫著喊道,不顧一切的沖出了閣樓,問聲趕來的紫煙忙上前抓住了她,阮夢瑤掙扎著喊道:“皇上,他說過只要我想隨時就可以去見他,我要見他,我要見皇上!皇上!”
紫煙心有不忍,但還是極力拉著她,阮夢瑤平日里是溫和柔順,連失寵那日也是非常冷靜從容,現在卻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力道大的讓紫煙嚇了一跳,一個勁掙扎著往宮門沖去。紫煙費力的勸阻道:“娘娘冷靜,現在不是時候,娘娘就是想見皇上也得好好籌劃一下,不可輕舉妄動……”
“我不管,我要見他,皇上,他說過的,他答應過我的……”阮夢瑤似失去理智般竭盡全力嘶聲叫著,凄涼的聲音在這個蕭瑟的秋日里,在黃昏的秋風中,如落紅飄零,無人問津。遠處,沈玉忽然停下了步伐,想起剛才看見的“錦瑕宮”三個鎏金大字,不禁瞇了瞇眼,似乎擔心奪目的流彩光芒會灼傷雙目,她只是短短的停了一下,想起閣樓上那個娉婷婉然的年輕女子,清冷的眸中憐憫之色一閃而過,然后繼續前走,放佛世上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夠改變或是阻止她。
紫煙僅憑一己之力終于阻止不了阮夢瑤的失常,待她掙脫了束縛自己的雙手正要跑向宮門,忽然聽到一聲譏笑:“妹妹這是要哪去呀!”與這話一起的,還有跑過來緊緊按住阮夢瑤的宮人。紫煙的臉色瞬間慘白,忙跪下來哆嗦著,阮夢瑤也安靜下來,抬頭便見宮門旁不知何時到來的江凝雪正似笑非笑的望著自己。
惠妃江凝雪一身霞彩千色綠紋百水裙,外披一件孔雀藍色羊絨麾,露出底下銀線勾勒的大朵繁花,她朝里面緩步走來,腳下曳地的裙裾緩緩流淌,銀光閃爍,似漫步在繁花似錦的園里,神態高傲的如同她脖上掛著的孔雀開屏金鑲瑪瑙墜紅寶石流蘇的吊墜,她梳著光滑的凌云鬢,發間零星點綴著些花蕊華盛,金光閃閃,如群星點點,一側斜插兩支梅英釆盛簪,鬢角的一支赤金四蝶繞白玉紫薇步遙垂下的幾撮細小珍珠流蘇在她光潔的額前微微晃動著,越發襯托著她整個人麗雪紅妝。江凝雪本就生得豐潤標致,柳眉杏眼,婉風流轉,明眸皓齒,秀而不媚,其時宮中不乏華艷嫵媚的美人,像她這般倒也是難得,只是偏偏皇上不喜歡,自她封妃不久阮夢瑤就入宮了,阮氏自幼熟讀詩書,自有一股深閨女子沒有的書卷氣,加之天生麗質,華麗風流有余,又不失溫婉可人,一時間炙手可熱,皇上獨寵,盡顯鋒芒。
紫煙眼見她漸漸走近,原本的恐懼之心漸漸平息下來,略帶顫抖地望著她道:“惠妃娘娘,您要干什么?”惠妃冷笑了一下,居高臨下的望了眼跪在地上的宮女,秋波一轉,卻是對阮夢瑤說道:“干什么?我倒是想問問夢瑤妹妹,好妹妹,你這是要去哪干什么呢?”
阮夢瑤只瞥了她一眼便扭過臉,賴得在看她。江凝雪也不惱,揮了揮手,押著阮夢瑤的宮人就退下了,她又說道:“妹妹住這里不好嗎?這么久不見皇上,這樣清凈的日子過膩了?”
紫煙眼見她咄咄逼人,忙道:“德妃娘娘,我家小主只是受了點刺激,哪里真會去驚擾皇上……”
“這就是了,驚擾圣駕的罪名,誰都擔當不了,妹妹可要清醒點,不要忘了,”江凝雪望著阮夢瑤,銀牙緊咬,低語著,“你已經不是那個盛寵的德妃了!”
阮夢瑤輕笑了一下,說道:“我當然不會忘記?!?
“我知道你恨我,當日是我立證你不貞,只是,若是皇上不信,證據不足,我也無計可施,是不是?偏偏皇上就信了,你說,這是不是很教人意外?”江凝雪不禁揚了揚媚,繼續道:“這說明什么?不是皇上不信你,而是,皇上已經看厭了你,他對你厭倦了,所以……”江凝雪掛著明媚的笑意,與這個清涼蕭瑟的秋季格格不入。阮夢瑤抿著唇不說話,只聽見她在自己耳邊低語道:“所以你就不要再有什么念想了,他早就厭棄你了,根本不想見你!”
“你信不信,你將來的下場會比我還要凄慘?”阮夢瑤忽然問道,她只是問江凝雪而已,她要知道的不是德妃日后的下場,而是,德妃自己,信不信,而已。
這話在江凝雪聽來自然不是這個意思,江凝雪只當她是詛咒自己,得意的笑道:“只怕妹妹要失望了,我好的很。”阮夢瑤冷笑了一下,江凝雪轉身揚聲道:“千柳,你去丹寒宮一趟,告訴艷妃,就說德妃娘娘瘋了!”說罷朝一旁的寢宮睨了一眼,搭著宮女的手裊裊走去:“瘋子呆的地方,你們可要離得遠遠的?!彼穆曇麸h來,人已經跨出了宮門,阮夢瑤望著珠圍翠繞中惠妃的身影,笑靨如花,“你不信?那我也沒辦法,反正我已經提醒過你了。”
秋風又起,紫煙已經扶著她回了房間,放下了碧紗湘簾,遮擋了窗外被疾風吹動的枇杷樹,景瑕宮花樹的陰影里,一個身影,在寂靜的宮門外,悄然無息的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