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帚又被年問乙搶過去了，朱石榴愣在那里，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做什么都做不好，似乎成了多余人。不覺間，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你干什么？”年問乙放下手里的活，從茶幾上的紙抽里抽出紙巾，給朱石榴擦淚。“好好的哭什么？”

“問乙，咱們離婚吧，是我拖累你了……”朱石榴抱住年問乙放聲哭起來。

年問乙摩挲著朱石榴的背，安慰著：“別傻了，老夫老妻了，還說傻話，我已經(jīng)習慣侍候你了……”

朱石榴哭得更兇了。這淚讓年問乙的心很沉重。

晚上，金魚在線，年問乙把郁悶傾訴給了她。金魚說起那個《漁夫和金魚的故事》，說本性貪婪的人，最后什么也撈不到。漁翁說，要是有個金魚這樣的老婆就好了。金魚說，上帝啊，快把這個癡心妄想的家伙帶走吧。年問乙那里就發(fā)熱了，那晚他在朱石榴身上時，想的卻是素未謀面的金魚的臉。那也稱不上一張具體的臉，因為完全是想象出來的，所以一會兒張柏芝一會兒張曼玉。

朱石榴在消受這美妙的一刻時，怎么知道自己做了替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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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里，年問乙在電腦前瀏覽期末考試成績。年組大榜排出來了，前五十名中，一班到十班所占人數(shù)依次是：4，4，5，2，2，6，10，15，1，1。年問乙一目掃來，心里暗喜，15人進榜，榜首是沈默默。

“哎，年哥，你們班又大獲全勝啊。”吳凱身后亮開嗓門。

“啊，別的班也不錯啊。”年問乙淡淡地說，這樣說很能熄滅某些女老師的嫉妒之火。

“哪有？你班最多，剛才我都查過了，15人，七班屈居第二，10人。哎，年哥，我算服了你了，真有一手啊。不光語文成績高，總分也整得這么硬……”吳凱大大咧咧地恭維著，好像故意要讓眾位女同胞看看的樣子。

“學生的素質(zhì)好而已。”

“謙虛什么。哎，這學期實行績優(yōu)獎金，年哥肯定最多，到時請客喲。”

“誰知道呢，八字沒一撇呢，要是有獎金，發(fā)多少請你吃多少……”年問乙微笑如春風拂面。

靠墻坐著的陶麗波長吁短嘆：“你倒是行了，看我的班，年組第一，倒數(shù)。千萬別提獎金，提獎金我上火！”

年問乙回頭看了一眼，沒有說話。吳凱禁了聲，接起電讠舌，“喂”了半天，出辦公室回話了。

“就是嘛，這獎金啊，還指不定發(fā)不發(fā)呢，大鍋飯吃了這么久，誰那么貪心想把別人的錢裝進自己腰包呢。再說，校長這種性格，能忍心那么做嗎？”李兵接口說。

“校長啥性格啊？可別把校長想得太簡單！”葛虹從眼鏡上面看過來，轉了一下眼睛，又回到手里捧的書上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說話了。

年問乙為何給給的成績撓起頭來，從20名滑到68名，就算何大用不向他興師問罪，他也難辭其咎。

正這時，有人敲門。

“進。”

一個女學生走到年問乙身邊。

“老師，求您個事……”

年問乙抬眼一看，是何給給。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嗯？”

“這次沒考好，您能不能不跟我爸說啊？”何給給低著頭，很羞怯的樣子。

“那你爸爸要是問，我怎么說啊？”年問乙轉了一下身子，對著女學生說。

“就說……就說跟期中一樣，成績穩(wěn)定。”何給給似乎早想好臺詞，正自編自導，安排年問乙撒一個不大不小的謊。

“哦，你倒是挺會當導演，恐怕被拆穿很難收場吧？”年問乙盯著何給給看。

“那……成績下滑丟臉的是我，如果您不想幫我就算了……”給給轉身要走。

“等等。”年問乙指著默默的成績，“假期跟默默一起學習嗎？”

“嗯。”給給點點頭。

“方法很重要，不要一味拼時間，要講效率。”年問乙還想再多說兩句，張開嘴，覺得又有些多余了，于是閉了嘴，擺了擺手讓她離去。

給給出了門，自語道：“張嘴閉嘴就是默默，哼！”

學期總結會上，崔巍對獎金的事提都沒提。看來是泡湯了。成績成了可有可無的東西，年問乙有些沮喪，把情緒發(fā)在學期總結材料里，大肆渲染了一下自己的業(yè)績，像秦始皇合并六國似的，按捺不住的炫耀。朱石榴質(zhì)疑，這材料寫給誰看？年問乙說，交上去也是直接釘?shù)綑n案里，哪里有人看！朱石榴說，那就直接在網(wǎng)上下載一個就得了，干嘛費那洋勁，看你是吃飽了撐的！年問乙拍拍肚子，的確是有點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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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放假了。朱石榴的時間更多的投入到打麻將上。年問乙的時間投入到網(wǎng)聊中。何大用的時間用在炒股上。默默的時間用于看書，給給的時間用于作文。

朱石榴和年問乙的關系越來越疏遠，朱石榴連做夢都是麻將，而年問乙連眼鏡片上都映著企鵝晃動。

有一天，三缺一，栗立去嵐城參加校長培訓班了，年問乙回家探望老母去了。剛好鄰居來還瓶起子，一看大家都認識，是二中教外語的馮玉貴。一個到哪兒都能給大家?guī)砜鞓返哪腥耍緛砻趾芎寐牐Y果被叫成兒化音，“貴”就聽著像“棍兒”了。

“棍兒哥，放假待得這么消挺呢？”趙丁詠問。

“消挺啥，天天酒局子，喝得五迷三道的，這不剛醒酒嘛。”馮玉貴擦了擦眼睛，干巴巴的像是沒洗臉。

對門的白玉瞟了一眼，呵呵笑了。“棍兒哥，不洗臉都這么帥啊。”

“誰說的？洗了，真的……昨天！”馮玉貴自我解嘲。

大家笑作一團。

“唉，棍兒哥，有目標沒？”趙丁詠指的是結婚對象。

“還沒。可遇不可求啊。女人這東西，不好惹啊。”馮玉貴嬉皮笑臉地說。

“什么這東西那東西的，說得太難聽了……”朱石榴撇撇嘴，撇出一張牌“幺雞”。

幺雞跳起來，砸到馮玉貴的牌上，撞翻了“紅中”。“喲，這小雞子活了！”馮玉貴低頭到桌下?lián)臁凹t中”，剛好在朱石榴的腳邊。“踢一下。”

朱石榴抬錯了腳，沒踢到“紅中”，倒把馮玉貴的胳膊給踢了。

“對不起，對不起。”朱石榴這樣說著，臉紅了起來，因為她感覺到腳被人捏了一下。

“嘿嘿，虧得我胳膊長，這紅中還跑得真是遠，差點跑到姥姥家……”馮玉貴開玩笑地說。“啪”一下把“紅中”打了出去。

大家嘻嘻笑起來。朱石榴甩眼盯著馮玉貴看了幾秒，確是比年問乙有些情趣。但這酒鬼的惡名在外，她倒是有些厭煩。

“胡了。”白玉一推牌，單調(diào)“紅中”。

趙丁詠在旁邊加綱：“哎，我說棍兒哥，你不是那捏不住章的人吶，這是為什么呢？”

“該出手時就出手唄，啥捏得住捏不住的，啊，要贏得開心，輸?shù)猛纯欤　瘪T玉貴的嗓音很好聽，好像輸?shù)牟皇侨嗣駧牛侨赵?

朱石榴起身，拉了冰箱門，拿了四根冰棍，每人發(fā)一根。撇下牌，專心吃起來。三個女人的話都讓棍兒哥說了，三個女人盯著他看，他也不緊張，信口開河，天南地北地亂侃。

吃完接著打，直打到天黑，各自散去。三個女人邀請棍兒哥第二天繼續(xù)，馮玉貴嘿嘿一笑，擺擺手。

“不來了，不來了，本來想抽根煙的，看這屋子太干凈沒敢抽，憋得好難受……”馮玉貴伸著食中二指，做了個夾煙的動作。

“吸煙有害健康！你這煙酒不過的，哪個女人會跟你呀。”趙丁詠說。

“我也想戒呢。可是，我一個人閑著沒事，不鼓搗抽個煙喝個酒啥的，還有啥意思？算了，陪你們玩麻將吧，既省煙又省酒的……”馮玉貴的表情很得意。

“是，關鍵你還贏了我們許多錢！”朱石榴哈哈一笑，“明天可要來哦……”

“當然。贏錢就跑不是我風格。明天我做雞翅給你們嘗嘗！”馮玉貴說得退到了玄關，揮揮手告別。

白玉和趙丁詠也要告辭。白玉打趣馮玉貴：“我們路遠，你住隔壁急什么？”

馮玉貴甩一下頭：“急著回家洗臉去！”

朱石榴捂著嘴樂，趙丁詠也笑彎了眉毛。

“棍兒哥，你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還洗什么臉，給誰看呀？”白玉歪著脖子看高出自己一頭的馮玉貴。

“你管呢，萬一要是有人看咋辦？！”馮玉貴出了門，就消失了。

白玉和趙丁詠穿好鞋子也出門了。